別看人家三世滿門沒出過一個上三品的官,宅子裡卻坐鎮著正經親王都無有的丹書鐵券,憑這一面東西,足以在上京橫著走了。
可說起來陸家又向來低調,陸老夫人深居簡出,子孫輩也從沒鬧出過欺弱貪吝之事。倒不失為家風嚴謹。
眾眾紛紛為老夫人讓道,陸老夫人一面頷首致意,來到七寶車前,擺開扶她的人,豎著鳳拐顫巍巍的跪下去。
“老婦陸林氏叩見大長公主殿下。大長公主為國蟄伏受屈,今襄助吾皇法裁反叛,終昭明懿德,想柔嘉娘娘聖靈有知,必感安慰,老婦人亦忱忱在懷,與有榮焉。”
宣明珠靜了一霎,冷笑,命紅纓別下車,自己振衣下得車輦。
“這位便是表姐的祖母嗎?”車裡,寶鴉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大對勁,糾結起潔白的眉心。
漢禮儀志上說,年六十者逢貴不跪,七十授玉杖,八十九十禮有加。這位老夫人看著年歲很大了,聽說還是皇外祖母的傅師,跪她娘親,不是折娘親的壽嗎。
再說,雖然她言語間恭謹有禮,可做什麼要將皇外祖母的名號隨意提在嘴裡,娘親最想娘親了,這麼一來非惹阿娘傷心不可。
梅寶鴉遇到想不明白的事,便要鑽牛角尖使勁琢磨。手下一個不留神,將阿爹送她的錦囊揉開了一道隙口。
小姑娘詫然“咦”了一聲,忽眼神一亮,從裡面摳搜出一條卷起的紙箋。
步下鳳輦的宣明珠瞥下眼眸,淡淡望著人跪拐不跪的老妪。
第49章 衝喜的意思
“白姑姑,還不快將陸太夫人扶起來。”
宣明珠面上噙著無瑕的笑容,吩咐一聲,俯望老婦人那頭霜白的髻發。
這些年逢年過節,她都會派長史向母後當年宮裡剩下的老人賜一份節儀,以示不忘老輩的禮。
卻是有許久沒見過這位傅姆嬤嬤的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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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琳從命,伸手將老夫人攙起,若有所指地笑道:“老夫人有了春秋,腿腳不靈便,這樣十裡相迎的,倒叫咱們殿下心下不安。”
宣明珠輕輕勾唇,在行宮時,她便見白琳行事治下無一處妥貼,有心請她給寶鴉做傅姆,問過這位姑姑的意思,白琳自無不應,便一道帶回了上京。
方才那番明褒暗敲打的話一出口,宣明珠就知道自己的目光不差,白姑姑果然是位機宜應變的好手。
陸太夫人在後宮經歷幾十年的沉浮,自不會因一句話失去方寸,起身後,拄著鳳尾拐杖,恭然馨然,微笑道:
“老身是看著公主長大的,聽說殿下晉為大長公主,一時高興得不知怎樣好了。”
說到此處,林氏褐紋堆積的眼尾輕瞟,從那輛紫帷寶輦上掠過,“老身此來一為迎接殿下回京,二來,也是為了接紅纓這不省心的孫女回家。這孩子可憐啊,驟然失母後心神大傷,言行顛倒,不知怎麼便出城奔殿下去了。唯恐這幾日驚擾了殿下,若有失禮處,全是陸家管教之失,請殿下莫怪纓兒。”
示人以弱,倚老賣老,再來一招以退為進,好話都讓她說盡了。
若不是宣明珠事先聽過紅纓之言,隻怕也要以為她是位再慈祥不過的祖母。
她淡淡道:“纓兒很好,本宮打算帶她回府上小住幾日,不知老夫人可否割愛?”
林氏沉吟的功夫,宣明珠抬步踱到金盤盛裝的堆綢花樣前頭,喜慶是真喜慶,然而那片鮮紅的顏色,刺疼了她的眼。
宣明珠聲音有幾分發沉:“聽說貴府正在辦喪。”
林氏哀聲接話:“樊城殿下天不假年,都是我們陸家沒有將殿下照顧好的緣故,才致發生此等意外。老身日夜惴惴,命不肖孫兒上疏向陛下請罪,幸得陛下寬宥。”
話風一轉,“老身曉得殿下素來手足情深,是否移駕至敝府一奠?”
宣明珠眉間小痣輕儇。
老太太比她想象的更為難纏,原本她確實打算一入城便去陸府,將樊城的死因追究到底。
可他們家先是將遺體送往公主陵,這會又主動邀她入府,那麼她的興師問罪,就變成了祭奠手足,汙名也就落不到陸府頭上了。
“貴府本宮是早晚要去的,不過今日回京,自以入宮面聖為先。”
宣明珠不輕不重地撂下一句,回頭道,“紅纓,你先到姨母家住幾日可好?”
陸紅纓下了馬車,卻是紅著眼向宣明珠行禮,“姨母,我想回家,給母親添柱香。”
她為了給母親伸疑,沒有帶孝守靈便跑了出去,如今母親又不經她知道送到了靈寢,陸紅纓此時的心情,便像刀割一樣自責痛苦。
姨母雖能給她庇護,可她還是想回到母親生前的地方,守著她魂兮歸來。
宣明珠體諒這份心情,想了想應允,把澄兒和白琳派給陸紅纓一道回陸府。
將人交給陸太夫人時,宣明珠盯著妪人那雙精明內斂的眼睛道,“這孩子與我投緣。”
都是聰明人,敲打點到為止,陸太夫人笑得很和善,“那是纓兒的福氣。”
宣明珠諒她也不敢在眼皮子底下對紅纓做何手腳,轉身,睥了那些麝香紅綢一眼,“都撤了,晃得本宮眼煩。”
城門處諸臣散去,重又恢復了平靜。
宣明珠命北衙軍歸營復值,三個孩子且回府裡。都安排停妥,言淮扶著她坐上宮裡派出的黃頂畫壁香車,自己翻身上馬。在往朱雀大街去的路上,他低聲問:
“阿姐先前喝了那藥,身體可有好轉?”
宣明珠在車內想事,聞言反應了一下,心道這話你該去問羅漢松,隔著簾含糊應了一聲。
言淮等不到下文,手欠地挑起帷簾一角,在馬上歪頭瞧阿姐的臉。
“阿姐不開心了?因為陸老太太弄出這麼大陣仗來迎你嗎,阿姐是覺得樊城公主薨逝存疑,可有什麼需我做的,但聽阿姐吩咐。”
少年噪音如澗下金石,聒而不煩,宣明珠聽著聽著,心裡的鬱氣消散大半。
不覺緩頰:“好生騎你的馬,我便開心了。”
*
車馬入宮闕,皇帝親自下階迎皇姑姑入殿。
經歷楚王謀逆一事,宣長賜眉宇顧盼間,多了一分神怡穩重。
宣明珠贊皇帝臨事不亂,皇帝得了誇獎,開心地彎起嘴角。
“自然有賴皇姑姑做侄兒內應,才可揭出那隻老狐狸的真面目,姑母居功至偉!姑姑的晉封典禮侄兒都安排好了,包您喜歡……”
宣長賜滔滔不覺地匯報起來,頗有些眉飛色舞的模樣,仿佛見到宣明珠,他才從那一襲繁重壓人的黃袍中掙脫出來,才不用終日刻板一張臉,可以做一回彩衣娛親的小兒。
說著說著,皇帝想起一事,快活的語調戛然止住。
“之前恣白帶回話,說您中秋前不回上京。如今姑姑趕路回城,是為樊城公主之事麼?之前宗人府呈報時我聽了一耳朵,當時未覺有異……”
宣明珠見皇帝面有愧意,仿佛是他的疏忽害得姑母勞頓,忙笑道:“陛下日理萬機,憂於國政,後阃事宜本是中宮的職責。此事我管了,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皇帝長長哦了一聲。
提起婚事,入冬才滿十七歲的少年罕見的有些別扭,過了會兒,小聲道:“姑姑,那個,朕一定要娶墨太傅的孫女嗎?”
宣明珠眉心一跳,眯眸打量明服璨然的少年,“陛下何出此言,是不喜墨氏女,還是看中了旁的哪家姑娘?”
“不是不是,都不是。”皇帝連忙擺手,“隻是我從沒聽聞墨氏出席過任何春宴花會,她在閨閣好似也不交友,常年深居簡出的。所以說不準她、她……”
皇帝聲音越來越小,宣明珠好笑地瞧著他,“這是偷摸打聽過未來的媳婦了?”
她回想一番,對墨家姑娘的印象,確實隻停留在她六七歲時入宮參加除夕宴,那時節,小女孩一張圓嘟嘟的銀玉臉盤很是可愛。再後來便沒怎麼見過,隻知她被墨太傅戒在深閨,親自教導。
“既這麼著,陛下若有意,待樊城的事有了結果,我開一場賞菊宴,親自下個帖兒請墨娘子來。”宣明珠道。
“不必不必。”皇帝的臉更紅了,“我、我就是隨口一說,不敢勞煩姑姑。這宗婚姻是先帝定下的,墨太傅文學博然配享太廟,之前還上諫立功,墨氏女家學淵源,侄兒不是以相貌取人的膚淺之人。”
宣明珠盯著皇帝的臉看了幾許,的確不像不滿,倒似成親之前的緊張焦慮。
她隻以為尋常的毛頭小子會如此,原來身經萬瀾的少帝也不能免俗。
心中忽覺此間少年有一絲可愛,可不能表現在臉上,忍俊又與他聊幾句闲話,宣明珠退出了殿。
她出門看見侍立在抱柱下的黃福全,停步多問了一句:
“皇帝最近可召了誰司寢,亦或近來有哪家千金入宮?”
黃福全聞言賠笑一聲,呵腰回道:“殿下還不知道麼,陛下在此事上最是清心,不要教引宮人,連同祖例設下的司帳司寢八宮人一並蠲免了。老奴冷眼瞧著,說句大不敬的話,陛下倒有那麼幾分給未來皇後守身的意思呢。”
宣明珠笑著點他指頭,“老尖奴,什麼話從你嘴裡說出就變了味兒。”
心情到底是寬慰的,手扶婢娥,曳裙下階而去。
她一走,黃公公立刻打起精神,踅身進殿稟道:“陛下真神了!殿下果然按陛下料想的一般,問了老奴。”
宣長賜眉眼柔和,瞧著御案上姑姑帶給他的汝州土儀。“什麼神不神的,姑姑關心朕,朕能不知麼。”
“黃福全,你說朕多給姑姑心裡絆些牽掛,讓姑姑覺著朕需要她,她是不是便能撐住身子,不舍得去了……”
“陛下。”黃福全聞言鼻腔發酸。
為長公主晉封原是件大大好事,可又焉知,無一層衝喜的意思在其中?
他見不得主子難過,有意岔開話:
“奴才明白了,陛下故意那樣說,是做戲給大長公主看的。陛下真是不易呀,為了逼真,還命奴才悄悄打聽墨娘子的閨閣事,連墨娘子流出的幾幅丹青手稿,也命奴才務必尋來呢。”
皇帝耳根子一燙,當場把臉背了過去,“唔,給朕閉嘴。”
*
入夜,天邊月魄漸圓。
寶鴉從回府後便有些心不在焉,連宮裡送來御筆親題的“鎮國”金匾,也提不起興趣跑去看一看。
晚膳後的小食是棗泥小月餅,她往常最愛吃這個,今日卻意興闌珊,在窗邊手捧雙頰,望月喃喃:“不知紅纓表姐這會兒還哭不哭?”
陸府。
許是大長公主派人跟隨的緣故,陸紅纓回府後,沒受到任何刁難。
她那個賞了她一巴掌的父親陸學菡,聽說女兒回來,走出門,臉色窘迫地看著女兒,說回來就好。
“纓兒,那日怪爹心急了,爹對不住你。然天地可鑑,爹絕未做過對不起你娘之事,你別胡思亂想,啊?”
陸紅纓木木地看他一眼,偏院那姓趙的女人,分明已有了幾個月的身孕,她不明白這個男人怎麼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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