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了,梅長生站在燈籠底下垂睫,指尖小心撫弄著肩裘上留下的印記,既甜蜜又惆悵地目送儀仗去遠。
*
回到別業,宣明珠向住館走的青石路上,瞧見出門前責罰打掃庭除的澄兒,還在那裡執帚掃地。
她駐了足,澄兒忙落帚過來福身。宣明珠問她,“知錯了嗎?”
澄兒鼻尖有點紅,點頭,蔫聲蔫氣地說知錯了。
公主平時看著好性,可決定的事亦是說一不二,容不得人置喙。殿下的這份脾氣,澄兒知道,也是作好了被責罰的準備的,沒有怨言。
泓兒跟她說知錯還得改,下回別自作主張了,不然看公主還要不要她。這話澄兒也聽進去了,隻是心裡有點委屈,此時見到宣明珠,自然不敢表達委屈,隻是紅著眼向公主傾訴衷腸。
打小跟著自己的人,宣明珠瞧她這形影,也覺得可憐,往她腮上擰了一把,“記著自己的話,可別就飯吃了。行了,別在外頭杵著,去問問崔侍衛,我明日登山的弓子箭簇備好沒有。”
澄兒噯一聲,當即去辦,泓兒陪同殿下回房,為殿下沏上茶問:“這時節還有獐子可獵嗎?”
宣明珠脫了外衣,將茶杯手裡捧渥著,淡笑道:“小姑娘愛戎裝,做個神氣樣子也高興。我看眉二姑娘不比上京的閨女們遜色,若非她家裡人舍不得,我倒想帶她回洛陽住上一程子。”
泓兒笑道:“殿下成日價說這個小姑娘、那個小姑娘的,倒怕是忘了,您自個青春正茂呢。”
宣明珠被奉承得熨帖,一開懷,眉心的朱砂熒熒豔麗,“寶丫頭都這麼大了,敢情我還是個小姑娘吶?”
說著,想起白天梅長生給寶鴉取的小字:遂遂。遂願的遂。
心裡有點嫌棄,這人忒不知含蓄,卻彎著嘴角,一口一口合手抿著茶,品味回甘。
沒留意泓兒何時退去的,宣明珠從寶鴉身上想到身在嘉興的紅纓,不知那孩子在成玉那裡過得舒心不舒心,便打算離開揚州回京之前,先繞路去看看這個外甥女。
想得出神,後窗子發出咔嗒一聲輕響,她起先沒聽到,直到餘光裡掠過一道黑影,宣明珠驀然扭頭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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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從窗子攀進屋的梅長生對了個正臉。
宣明珠驚詫得半晌說不出話,末了道出一句,“梅大公子你可真長本事!”
她捂著自己胸口緩氣,甚至沒去想他何時會了爬窗撬鎖,而是先想起後園子裡種著五色菊,前兒剛下過雪,泥土正湿,他既是從那扇窗進來的……
宣明珠順著那張純良無辜的臉向下一瞧,呵,這人靴底子果然踩了兩腳泥。
他的潔癖呢,他的操行呢?她氣得反笑,咬牙錯齒:“敢弄髒我屋地,你看我依不依。”
梅長生從夜色中來,燈火中見到了她,微笑不說什麼話,原地褪了靴,踩著一雙白羅襪向她走來。俯身抱住她。
“想你了。”
不是剛剛才分別嗎?
宣明珠心裡昏曖曖的,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他的懷抱很輕盈,像一片幹淨的羽,一掙便會開,許是正因如此,她姑且任他輕浮了,站在那兒輕霎眼睫,鼻尖聞到一絲絲混著秋夜清風的龍涎香。
第88章 你乖乖的
便那般靜靜處了一會兒,宣明珠輕推開他,扯扯嘴角,“你家梅二老爺說我吊著大人,我先前還說嘴呢。這會兒,臉發疼。”
轉瞧北窗下那雙泥靴,她蛾眉細蹙,無可如何地嘲訕道:
“梅大人還講不講道義了,得寸進尺的,顯見我這裡的防衛對大人形同虛設。”
美人燈下神態嬌蠻,一顰一笑皆有韻致。梅長生低垂長睫,用深深不見底的目光籠著她。
“殿下是在意二叔的話,所以要長生避嫌麼。我可以去澄清,是我自己纏著殿下,念著殿下,舍不得殿下,與殿下無關。”
“你這張嘴……”
宣明珠耳朵發痒,心想他如今非但令色,而且巧言,怕不是背著人偷偷練過吧……思緒未完,梅長生很聽話地張嘴,薄唇輕軟落上她的痒處。
宣明珠猝不及防地輕喑一聲,下巴跟著被勾住了,那吻從耳畔一路流連下去,尋她的唇,一下一下從嘴角舔起,嫣紅的舌尖帶火,輾轉細細研磨。
他的神情專注,不似上次一樣情急兇狠,帶著溫柔的討好,細品慢酌交換彼此的味道,啞聲:“閉眼,醋醋。”
宣明珠不,她偏要探玩他的表情,縱是近得看不清,眨動睫毛撩撥他的皮膚,也能見他輕簌一下。
她鼻間偷笑的氣音像一味藥引,治愈了他所有的欲求不得與急不可耐,他越發的耐心雅致,扣住她後腦,閉目與她深入纏綿。
許久,二人的氣息都到極限,分開,喘息都不平靜。
宣明珠滿臉發熱,疑心自己臉紅了,不願他看出來,便故作挑挞地比出一根手指瞧著他發笑:“梅大人又放肆了一回。”
梅長生靜了一瞬。
他知道她過去看自己的眼神是什麼樣。
而此時,女子的眼神清醒含帶玩味,不過是貪新鮮,想探究他到底變得如何不同。
玩心大於悅心。
但很快梅長生黯淡的眸色又亮起來,得隴望蜀也要一步一步來,隻要明珠有所回應,便等同給了他無盡的雄心壯志。
男人將纖窈的腰肢勾到手裡,緊盯那張豔若桃花的容顏,“讓我今晚陪你好不好?”
宣明珠不是面皮薄的小娘子,聽了呸他,把臉扭開哼笑道:
“大人說甚麼一直惦著我,其實就是惦著這事。”
他說不是,找她避開的眼,圍著她打轉:
“我隻想跟你做,若不是你,長生寧願孑然一世。你若不願意,我也能忍著。真的。”
“可給我住嘴罷!”她聽了都覺難堪,這種話,他怎好意思直白說出口的?
旋身坐回茶案灌了口茶,卻已是涼了,喝下去也沒澆滅心頭沸起的躁氣。大長公主深吸一口氣,料定他今晚是不肯走了,一指隔壁發配他過去。
天色已大晚,想想昨天,他再這麼糾纏下去,可不像個能善了的樣子。
“不去成嗎,”梅長生矮身挨近,有商有量地問,“我在這屋,就隻抱著你睡不碰你。”
宣明珠翻翻眼,忽又噗嗤一樂。
梅長生以為有戲,忙問她笑什麼,宣明珠指端闲敲茶桌,輕飄地瞧他一眼,“沒什麼,隻是突然想起我四哥的話,他小時候告訴我,男子但凡說什麼‘我就抱抱不碰你’,十有八.九心懷鬼胎,不是個老實人。”
梅長生目光幽怨,心恨那鬼老四嘴裡沒把門,對個姑娘家瞎說胡吣,教壞了他家殿下。驀而,他襟領被人向下一扯。
一枚溫軟的印記便落在他額心上。
宣明珠哄完他,抿唇露出一隻梨窩,揪揪他耳朵,“我真困了,你乖乖的。”
梅長生呼吸稀薄,那一瞬一顆心變成栽滿桃花的田垅,一道道地犁動,翻卷起一陌陌的芬芳。就著那俯低的姿勢,他抬頭學她的樣子,回禮。
聲音低顫得動人心弦,“好,長生遵命,殿下安歇。”
留下一雙靴與一片淡泊香氣在屋裡,證他此夜來過此地,得她垂憐一吻。
*
原來各睡一間屋,卻也不見得便能不心猿意馬。直到翌日上毓華山,宣明珠記起清早分別時他拉著自己,沒由來說了句,“殿下不會回京以後,就不讓臣待殿下的詔了吧?”還揉著鼻子覺得好笑。
“殿下何事如此開懷?”梅眉山瞧見公主笑得開心,自己也笑著問。
“咦,我笑了嗎。”宣明珠奇怪地收斂了腮頰,應是沒有吧。她左右賞看山色,“剛下過雪,這山上倒是不冷,蒼松黛林分外清致。”
上山之前她還擔心山上湿冷,特意換了雙鞶底的羊皮靴,身上著一套梅紅色黑躞蹀胡服,精神爽颯。澄兒極請左右侍奉,大抵是想將功贖過,宣明珠便帶上她與一班侍衛隨扈。
身旁的梅眉山亦一身勁服簡裝,為公主介紹毓華山的風景:
“暮秋天高氣澄,也是這座山上一宗好處,不過還是春夏相交之際更美,漫山花開鳥鳴,那才是頂頂佳景。毓華山又大,下有九澗十八谷相連環,殿下若愛曲水流觴……”
打頭的中侍衛崔問忽然停步,“什麼動靜?”
後面的人隨之停下,宣明珠偏頭傾耳,梅眉山興奮地左右觀顧,“什麼?這季節獐兒鹿兒少見,難不成被咱們碰上了?”
話音剛落,一道混濁的低嘶聲從木從密葉間傳出,可不像獐鹿之音,讓人直覺不祥。
崔問警省地將手搭上佩刀刀柄,“殿下請小心。”
一語未了,他眼尾餘光中一片深黃的林葉猛然抖簌,一道龐大黑影衝撞而出,外圍的侍衛下意識抽刀,未等落下便被頂翻出去,慘呼一聲被拖拽進密林。
山獸竟不止一頭,轉眼間十來條碩大黑影從四方包圍而來,突鼻獠牙,嘶聲濁濁。又一侍衛放箭而出,中獸頸下,那獸皮毛厚韌,竟卻未倒,發狠甩蹄奔撞而來。
“退後,侍衛向我靠攏!不要單獨行事!”
宣明珠當機立斷,拉過嚇呆的梅眉山推到澄兒身邊,“來六人保護姑娘。崔問收刀,山彘奔走疾速,來不及。張班、單文錦、羅蜀,搭弓到我身後。”
說話間她駢三指從箭囊抽出雙箭搭弓,鳳眸如凝冰霜,兩箭並出,正中一頭山彘雙眼。
山彘雙目大痛,狂躁更勝於頸下中箭,然而橫衝直撞下失去目標,被侍衛一刀斬落。
宣明珠再射,道:“退!”眾人緩過最初的驚悸,圍攏在公主身邊整齊地退後,讓出山彘發瘋奔撞的空間。
宣明珠道:“補!”半屈身在公主身側尋找時機的弓手,立刻補射一箭,疾穿雙眼失明的野獸腹部,身中三箭的山彘嘶吼搖晃,倒地嗚呼。
“是鸞豬……”梅眉山這時才反應過來,發抖道,“毓華山上從沒有這種東西的,公主、殿下,您當心……”
鸞豬是吳楚的叫法,北人稱山彘,也就是老百姓俗話說的野豬。雖說都帶一個豬字,可這種兇獸與畜豬截然相反,四肢猛勁獠牙外翻,對人充滿攻擊性,全力發奔時可頂翻兩個壯年男子。
別說山上不該有這種東西,便是有,山彘的習性為晝伏夜出,也不該在此時現身,何況它們個個餓紅了眼的形景,情況根本不對。
宣明珠思緒電轉,心道八成是人為,症結想必還是因為削梅之事,枉她一直提防著有心人對她的孩子使手腳,不料竟敢有人將主意打到她頭上!
幾頭畜生她尚未放在眼裡,就怕還有後手,迎宵她們在梅府保護孩子,都不在她身邊,她帶來的侍衛雖不算少,刨去保護眉山澄兒的和已經受傷的,便顯得左支右绌。
可是不能逃,轉身的下場隻會被彘群更快地趕上來撲殺。
她定神一想,令兩個腿腳快的侍衛奪路下山傳信。她不知去路上是否有幕布黑手埋伏著殺手,若有,離開的人並不比在此安全,甚至必死,可她不得已,隻能如此。而自己又抽出兩支箭羽,瞄準被血腥氣激得越發狂躁的彘獸。
她的十指冰涼,手腕卻始終很穩,急迫發箭的空隙不忘轉頭對小姑娘安撫一笑,“眉山莫怕,咱們這麼多人呢。”
梅眉山勉強彎了彎蒼白的嘴唇,她看到公主的箭術精湛,幾乎稱得上百發百中,心緒微定,口中不停道: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然而取箭速度畢竟追不上山彘的四蹄狂奔,侍衛們的保護圈子隨著公主叫退,越縮越小,破空矢聲漸漸慢下,那山彘也學精,仿佛認出宣明珠是領頭,兩隻黑眼睛邪光悍然,猛抖黑鬣直向她撞來。
迫不容緩中,崔問喝聲擋身在前,被撞翻個個,巨大的慣力將宣明珠也崴身帶倒,緊接著一連串“公主、殿下”的高呼,侍衛們搶將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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