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嫋嫋中,男人撩開簾子站在內堂,面色有些蒼白,他眼底掛著淤青,打了個呵欠,懶洋洋掃了她一眼:“來了。”
徐酒歲想說,對,來了,並且您沒有意見的話,我這就走。
但是對方並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而是轉身往內堂走,徐酒歲站在原地猶豫了下……男人走了兩步見她沒跟上,腳下一頓轉過身,平靜地看著她。
那目光清冷得,猶如蛇纏繞上了腳踝,蹭得人膝蓋發軟……徐酒歲被看得頭皮發麻,抬腳跟上。
屏風後面別有洞天,一條走廊連著許多獨立的房間,許紹洋帶著她來到一間,推開門,徐酒歲驚訝地發現這居然是一間她熟悉的素描畫室。
裡面坐了三四個青年男女,每個人都坐在畫架後面,面前擺著不同的石膏或者隨意堆放的景物,聽見開門的動靜,他們紛紛放了筆站起來,管開門進來得男人問好,叫師父。
後者懶洋洋地“嗯”了聲,這才轉身看著徐酒歲。
他甚至沒有跟那些徒弟們解釋身後的小姑娘是誰,隻是帶著她來到一張桌子上——桌子上擺著厚厚的幾疊稿紙,每一疊都是不同的徒弟畫的素描練習稿。
“把這些素描稿子看一遍,”他吩咐道,“然後把你看到的問題告訴他們,之後盯著他們畫,畫到你覺得可以了,再帶他們來見我,如果到我面前不合格,就一起受罰。”
“……”
“有話要說?”
“檢查徒弟作業,這活兒不是師父該幹的嗎?”徐酒歲不知死活地問。
話語一落,就感覺到素描室裡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男人微驚訝地挑起眉看向她時,她臉又紅了,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幾秒後,隻見許紹洋露出個不太有笑意的笑臉,那張英俊的臉轉過去掃了眼畫室裡的徒弟們,笑道:“看見了麼,這次你們的小師妹連我都不怕,你們別想欺負她。”
畫室裡鴉雀無聲。
仿佛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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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除了許紹洋外,並沒有人覺得他的調侃有一絲絲的有趣。
徐酒歲:“……”
他又轉回來看著徐酒歲,這次笑臉消失得無影無蹤,淡道:“教刺青手法還要順便教素描麼,要不要教你們喝奶?”
徐酒歲:“……”
徐酒歲抱起了一疊素描圖,用行動表示自己知道錯了,從今往後絕不廢話。
許紹洋瞥了她一眼:“先看,五點以後來找我。”
徐酒歲不敢不從。
……
用五個小時給一堆素描初學者看了作品,給他們指點一二這活對基本功相當扎實的徐酒歲來說一點都不難。
下午四點五十五的時候,她揉著脖子放下最後一名學徒的素描畫,揉了揉脖子,站起來去找許紹洋。
男人在最裡面那間紋身室裡,徐酒歲推門進去的時候他就靠在紋身椅上睡覺,聽見門推開的聲音他就睜開了眼。
男人坐起來的時候頭發有些凌亂,眼中還帶著睡意朦朧的感覺,那種陰森森的味道因此消退不少,隻是見徐酒歲進來,他上下掃了她一圈:“千鳥堂學徒畢業開始,五百元一小時起步,現在給你這個機會,願意做麼?”
徐酒歲投簡歷給許多遊戲、動漫制作媒體公司,一個月工資最多一萬出頭,而且這一行經常爆肝加班……
基本都是青春飯。
大多數人熬了幾年有積蓄了都會為了好好活下去帶著一身職業病轉行。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有五百塊一小時,也許可以活到老學到老的手藝活兒擺在眼前,除了師父比較嚇人之外沒別的毛病——
願意嗎?
這還用問?
早在昨晚琢磨“人皮上作畫”這幾個字時,她就心動了。
所以徐酒歲幾乎手跟著許紹洋的問號下一秒,就點了點頭。
這一次,她看見男人臉上露出了個滿意的笑容——
這基本算是她在這張臉上第一次看到他笑意達到眼底,是一個真正滿意的笑容。
……如果他沒有用那種“寵溺地看著我的聽話寵物”的眼神兒看著她,就更好了。
他指了指身後空出來的位置,那裡擺著一個畫架:“去畫,主題是‘邪神’,自由發揮,承載位置不限但是要有明確說明,畫到我滿意你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徐酒歲:“……”
許紹洋打了個呵欠,恹恹地抬了抬眼皮子:“聽不懂中文?”
徐酒歲困惑:“我不用先畫下素描嗎?”
別人都在畫耶。
許紹洋更困惑:“我花四百塊一天,是為了請中央美院的學生來讓我看她畫圓錐體的?”
徐酒歲:“……”
許紹洋微嘲:“誰說的來著,錢難賺,屎難吃……再有錢也不是這麼揮霍的。”
徐酒歲:“……”
個人強調下,這句話套在您身上真是生動立體。
相比起和師父你說話,我寧願去吃屎,至少屎不會陰陽怪氣說話。
……
徐酒歲對許紹洋的避而遠之持續了半個月。
後來小船也找了關系,進了千鳥堂當學徒,徐酒歲這時候才知道,原來當許紹洋的徒弟不僅沒有錢拿,而且還要倒貼錢。
她不敢跟任何人講,隻是在某天,許紹洋叼著煙站在她身後,懶洋洋地問她那一副“邪神”主題的設計圖,準備畫到哪年才能讓他滿意的時候,頭一回沒有產生抗拒心理……
而是回過頭,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他。
許紹洋:“?”
這些天,這小姑娘被他一稿又一稿地駁回,眼中那悲憤又不甘的情緒越來越掩飾不住,今天許紹洋都做好了再提問完之後她可能會跳起來跟他拼命的準備——
結果這會兒被這小姑娘水靈靈的眼神兒一瞅,他都愣了下,心想這好像和想象中有點不太一樣,別不是虐出毛病來了吧?
他叼著煙,微微眯起眼:“做什麼用這種看親爹的眼神看著我?”
徐酒歲咬了咬下唇,白皙的小臉蛋微微泛紅:“師父……”
許紹洋差點被煙頭燙著手:拜師大半個月了,他天天給她立規矩,她總是表面順從實則當做耳旁風,今天這是她第一次開口叫他師父……
嗯,叫得真好聽。
“想幹什麼?”他勾了勾唇角,問,“畫不出來了?要師父教啊?”
那略帶慵懶的“師父”二字咬字偏重,小姑娘臉更紅了,眼睛閃爍了下,小聲嘟囔:“才不是。”
許紹洋不說話了,等著她自己開口。
徐酒歲猶豫了下:“小船是我室友,呃,就前兩天你又收的那個徒弟,她說她花了點兒錢,然後也問我花了多少錢來著……”
許紹洋停頓了下,從她前言不搭後語的期期艾艾裡聽出來了些東西——
他就說這小姑娘怎麼忽然轉性了。
原來還是因為錢。
……這是多愛錢啊,隻要給錢就是好人了嗎?
他笑了笑:“請素描老師也要花錢的,我又不是科班出身,怕教不好……遇見你的時候正想去請個老師而已。”
他聲音很淡。
徐酒歲恍然之後,心想,原來是這樣啊。
她看著那張近在咫尺沒有多少情緒的臉,想到他毫不猶豫地答應預支了她一萬塊的工資,忽然覺得這個人可能也不是那麼高高在上,隻是有些不夠平易近人的嚇人而已。
“師父,你人真好。”
“嘴真甜,希望你一個月後還能這麼說。”
“……”
“如果一個月後你還沒被逐出師門的話。”
第49章 成為九千歲(下)
徐酒歲有繪畫功底, 她不用跟著那些初學者一起學畫畫,所以平時到了千鳥堂, 她總是在素描室轉一圈, 給其他師兄師姐指點一下畫後,就可以走開坐在一旁做自己的事了。
大多數時候她隻是安靜地縮在角落裡翻那些紋身相關的書, 看紋身常用圖騰和常設題材, 企圖從裡面找到一點點許紹洋給她布置的主題設計圖的靈感。
小船總是羨慕地說:“歲歲,師父對你真好。”
對此, 徐酒歲非常茫然——
他對她真的好嗎?
雖然她也曾經這麼認為,並甜滋滋地對他本人這麼說過。
但之後……
她又不這麼認為了。
因為一個月過去了, 他隻是不停地要求她, 重畫, 重畫,以及重畫。
每天下午四點左右,徐酒歲就會推開最後一間房間的門, 許紹洋一般在裡面,有客人的時候就扎客人, 沒客人的時候就坐在那看書或者睡覺。
徐酒歲則坐在靠窗下面的畫架前,一遍又一遍地重畫她的“邪神”。
這種日子持續到一個月,她的畫稿大概有了十幾張, 沒有一張是讓男人稍微點頭覺得滿意的——
到了後面她都有點崩潰,她對自己的繪畫專業水平沒有絲毫的質疑,對許紹洋的刺青專業水平也不敢有絲毫的質疑,她隻好開始質疑自己可能不是當刺青師的料。
而許紹洋對此不置可否。
隻是在第三十天, 對徐酒歲交上的畫稿,他蹙眉:“你到底知不知道紋身設計稿是什麼概念?不會的話抬起頭看看外面的作品牆和你手上的資料室,如果是你做刺青,請問你願意將一個像是遊戲CG的副本BOSS紋到身上嗎?”
白花花的稿紙被團了團,直接扔到了她的腳下,男人站起來淡淡道:“今晚你別回去了,隻花設計圖線稿,明天給不出滿意的設計圖,從今往後,你就隻是其他人的素描老師。”
徐酒歲倒吸一口涼氣,抬起頭一臉驚恐加茫然地看著他——
那一瞬間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變得冰涼。
不是失望於自己可能不能得到五百元一個小時的高額報酬工作,而是她忽然發現不知不覺之中她整個人都沉溺到了刺青這項技能學習中……
這些天不管吃飯還是睡覺,閉眼就是刺青相關的文獻科普,還有紋身槍“滋滋”的電流工作聲。
來到工作室,包圍她的是全國各地慕名而來的紋身者,他們坐在沙發上充滿期待地等著許紹洋給他們看屬於自己的那份獨一無二的設計圖,然後將它們刺到自己的身上——
畫卷可以燒毀,丟棄,遺忘,落灰。
但刺青不會。
一旦刺入,這些圖騰將伴隨他們一生直至老去,死亡。
這是承載者與刺青師無須言明卻統一達成的默契……
比教堂中的誓約更加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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