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公裡外,市中心花園別墅區。
偌大的別墅,燈火通明,因為今日人員到齊而顯得尤其熱鬧。
茶幾上放著新鮮洗淨的水果,茶道盤內香茗冒出青煙。
薄一昭坐在沙發上,手握遙控器,心不在焉地看完大半新聞聯播……一牆之隔外的廚房,廚房裡女人和佣人的交談聲透著歡快。
另外一個沙發上坐著一名與他眉眼中隱約可見相似的六十餘歲的男人,標準的國字臉帶著不怒自威的嚴肅,就差在臉上寫著“搞學術,勿擾”的標籤……他手裡握著報紙,看了一會兒摘下了鼻梁上的眼睛,看向坐在另一沙發上的兒子:“聽說你在十八中任職不太順利,因為女學生跳樓的事情差點惹了官司。”
薄一昭眉心跳了跳,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才懶洋洋低沉道:“沒有,是意外。”
“你手上的傷敢給你媽看嗎?”
“有什麼不敢。”
“你不怕她心髒病發作?”
“沒有心髒病哪裡的虛空發作?”
“……阿昭,你準備什麼時候回美國?”
突然改變了話題,薄老先生換了個坐姿,這是一個標準的“你爹要和你講道理”的坐姿。
薄一昭聞言,立刻用遙控器將電視換了個臺,因為他不確定新聞聯播那毫無起伏的聲音加老頭的嘮叨,他會不會被念到發瘋。
將電視調到個舒緩的音樂臺,他停下來,果然沒過一會兒,就聽見隔壁沙發的老頭開口緩緩道:“你為什麼放著美國那邊好好的科研不搞突然跑回來,我都知道。”
這話說得太過開門見山,薄一昭眼中的情緒變得不那麼好看。
Advertisement
“你不要賭氣,負氣回國……大學的項目經費批不下來,很正常嘛!我們年輕那時候也是節衣縮食搞研究,窮起來你都不敢想!你就要好好同他們講,實在不行邊上課邊做研究也沒有問題!你畢竟拒接加入國籍,凡事就不能強求也要享受本國人同等待遇——”
老頭一大版話講下來,捏著遙控器的男人卻眉毛都沒抖一下。
耐心等他說完了,男人才開口。
“所以我回國了,”薄一昭沉聲道,“回到海關,海關人員用中文微笑著跟我說‘歡迎回國’那一秒我恨不得給他跪下哭出聲來。”
男人說的太有畫面感,以至於薄老先生窒息了下,片刻後才露出想打人的表情:“你不要那麼幼稚!”
“三十二歲的人了還不讓幼稚一回?”他嗓音裡帶著嘲諷。
“你真的是被寵壞了,砍你經費你就要定了機票回國,我要是你供職的大學我就不要你了!”
“那不是正好,聽說你們研究院最近在做的脈衝超寬帶技術航天測控系統遇見瓶頸,正在缺人,你看我怎麼樣?”薄一昭聲音裡透著一點認真。
“……什麼怎麼樣!你以為你錢學森啊!”
“我要是錢學森還用得著問你我怎麼樣麼?”薄一昭眼中含笑掃了他那氣得胡子都快飛起來的親爹一眼,“我隻會問你你那位置坐久了累不累要不要換我來坐?”
薄老先生氣得“哗”地拼命抖手中報紙:“我真的不同你講了!”
男人松了口氣:“是真的別說了,我自有打算……”
薄老先生怒呵斥:“你有個屁的打算!”
“——噯噯,老薄,你文明點啊!有客人呢!”
從廚房那邊,同樣六十餘歲,系著圍裙卻舉止打扮溫和優雅的女人端著一盤清蒸鱸魚走出來,薄母打斷了父子倆爭鋒相對的對話,心想要麼怎麼說“同行是仇”呢?
同樣是做天體物理研究,底下的分支其實壓根八竿子打不著邊……而因為父親已經在這一行業領域有所成就,當初薄一昭為了讀個書,還義無反顧跑到國外去。
這一去就是十幾年。
好不容易回國,回家一趟,臭老頭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怪嗔地瞪了薄老先生一眼,薄母召喚兒子吃飯:“兒子別聽你爸在那瞎教,當年的事兒哪能拿來和現在類比!那些人不給你錢,你還去幹什麼!在哪發展人類科技不是發展!來,過來吃飯!嘗嘗這清蒸鱸魚,喬欣知道你喜歡吃魚,特地和你幹媽學著做的!”
話語裡的撮合之意毫不掩飾。
……這還不如聽老頭說工作。
坐在沙發上被點名的男人慢吞吞地動了動屁股,薄唇一抿,正想說話——
“阿姨,你可別這麼說,我也就是不錄節目時闲著在家無聊,順便學學。”
從廚房那邊傳來的又一個溫柔女人的聲音打斷了他要說的話,幾秒後,最近在綜藝節目中大紫大紅的“宅男女神”喬欣就這樣出現在這普通民宅別墅的客廳裡……今日的喬欣並沒有像是在節目裡那樣將頭發全部盤起露出修長的天鵝頸,長卷發披散在肩膀上更顯女人小鳥依人的氣息,承著她那張小巧精致的臉,竟是比電視裡更加好看。
此時因為薄母的話,她姣好的面容面含羞澀,手裡捧著一盤青菜緩步走向餐桌,放下了,借由這個機會不著聲色地瞥了眼薄一昭。
男人面無表情,像根木頭似的無動於衷。
她抿了抿唇,想到了那次在節目裡被他掛了電話差點下不來臺,還在微博被嘲上了熱搜……
就這事兒,她都還沒敢開口問他。
這麼多年了,這男人根本油鹽不進。
沒過一會兒,門鈴響了。
喬欣的父母也就是薄一昭都幹爹幹媽都到了,幾十年的鄰裡相互之間自然熟到不行……一番熟絡的打招呼後,薄老先生開始跟喬欣的父親抱怨兒子不靠譜,兩位母親攜手親密在餐桌邊落座。
長輩們落座後,薄一昭和喬欣也坐進了餐桌。
桌子上五菜一湯,都是家常菜,卻也顯示了兩家人的親密。
隻是這份親密恰好不是薄一昭想要的,尤其是看到自家母親和幹媽擠眉弄眼地在自己和喬欣身上來來回回地掃視——
就好像他曾經無數次明裡,暗裡地告訴她們,他和喬欣不合適,全部被當做耳旁風。
喬欣美嗎?
美。
喬欣的外在條件是薄一昭一向喜歡的類型嗎?
是。
喬欣的性格不賢妻良母嗎?
良。
薄一昭喜歡喬欣嗎?
不喜歡。
從小一起長大的,該喜歡早喜歡上了,哪來那麼多靈光一閃,心中一跳,目光一沉。
男人慢吞吞手執筷子,目光掃過那盤被特意放在自己面前的清蒸鱸魚,沒有動,腦子裡想到的卻是那天在那個小桌子旁一邊被狂踢小腿,被瘋狂擠兌,一邊吃下去的豆腐啤酒魚。
……他確實喜歡吃魚。
男人垂下眼,安靜地夾起一筷子青菜,忽然想到:不知道做魚的人吃飯了沒有?
——結果就是白天不想人,晚上不想鬼。
正琢磨隔壁的小姑娘,他在放在手邊的手機就響了,一桌子的人聊得熱火朝天也沒人搭理,就薄一昭和坐在他旁邊的喬欣同時低頭看去……
喬欣發現那是一個單獨被備注了個“詐騙犯”三個字的來電,她真的以為是騙子,並且根據”豐富的被掛電話經驗”,理所當然地以為男人會把電話掛掉時,令她驚訝的是,男人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
“說。”
他嗓音低沉。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大概也沒反應過來他真的接了電話……過了一會兒,才有一個軟趴趴的,帶著一絲絲沙啞的聲音響起——
“我、我,那個,是我。我要病死了,我家保險絲燒了停電,我摔了一跤腳扭了走不動路,也不會換保險絲,家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好餓,手機還剩6%電量……”
亂七八糟且可憐巴巴的一串抱怨。
薄一昭:“……”
薄一昭無奈道:“我才走了一天,你怎麼能有這麼多故事的?”
電話那邊,徐酒歲慘兮兮地幹笑一聲:“馬上就成事故了。”
薄一昭:“……”
男人猶豫了三秒,沉聲應了聲“知道了”,掛了電話,站起來,跟餐桌上所有一臉懵逼的人告辭。
喬欣震驚地看著男人,更讓她震驚且不安的,大概是他打電話時,語氣裡帶著的不自覺的耐心和溫和。
喬欣問出了桌邊所有人要問的問題:“正要吃飯呢,你這是急著上哪兒去?”
“回學校那邊。”薄一昭臉上方才打電話時的溫和收起來了,恢復了平日裡的冷漠,淡淡道。
“回去幹嘛?”喬欣問。
此時男人已經走到沙發邊,拿起了自己之前隨手掛在靠背上的外套。
他大步往門外走。
隻留下一個讓所有人完全摸不著頭腦的一個詭異回答——
“鄰居病了,我回去看看。”
第51章 打電話
一個小時的路程, 遵紀守法的情況下,薄一昭開回去隻用了大概四十分鍾。
車子駕駛進熟悉的小區, 停車進車庫前他抬起頭看了眼, 萬家燈火之中,熟悉的那一層烏漆嘛黑的窗戶讓人心中一沉。
他剛才在電話裡的感慨是真誠的,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隻是離開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二十四小時, 那個小姑娘怎麼做到把自己搞到一團糟的呢?
……所以她過去二十五年是怎麼活蹦亂跳長大的?
帶著對這個問題的思考,男人停好了車, 下車第一時間就是給她又打了個電話,冰冷的來電提示告訴他, 對方手機已經關機。
目光微微沉了沉, 快步往樓上走去, 來到熟悉的那扇門前,他屈指敲了敲門——門後悄無聲息,平日裡那熟悉的拖鞋提提踏踏由遠而近的聲音並沒有響起。
男人狠狠擰眉, 心中的不安和煩躁悄無聲息擴大……抬手扯了下衣領,他一隻手撐在門上, 叫了聲“徐酒歲”,並且改敲變成拍,重重拍了兩下門——
他打算這次裡面再沒反應就直接110和120雙管齊下。
好在沒過多久, 門後面傳來一聲要死不活地“來了”,他心頭一松,連帶著臉上也恢復了平日裡的冷靜。
徐酒歲勾著右腳,左腳單腳蹦跶著, 一路扶著家具跳到了門口,打開門……走廊的聲控燈也一起燒了,黑暗中,男人身上熟悉的氣息瞬間撲鼻而來。
門外的人站在一片昏暗的夜色中,高大的身形幾乎遮住了整個門框,他一隻手撐在門邊……見門開了,他動了動彎下腰,那雙哪怕在黑暗中依然明亮的星眸微寒,湊近了徐酒歲,看了她一眼。
仿佛實在確認她還活著。
那帶著微熱的氣息靠近,徐酒歲下意識往後縮了縮,扶著門框的手因為緊張握緊而指尖微微泛白:“做、做什麼?”
男人伸手探了下她的體溫,掌心比上一次探體溫高的多的溫度讓他重新皺眉:“怎麼燒成這樣?沒吃藥?”
“睡過了。”徐酒歲小聲回答。
往後跳了跳,讓開一個容他進屋的道。
赤腳踩在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讓今晚正彎腰脫鞋的男人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隻看見到腳踝的睡裙下,瑩白圓潤的腳趾踩在地板上,另外一隻腳則勾起藏在裙擺下……
因為感覺到他的目光,那踩在地板上的大拇指不安地蜷縮了下。
薄一昭:“……”
他面無表情地抬起頭,對視上一雙,和腳指頭動作配套的,有點兒心虛的杏狀眼眸。
熱門推薦
謝景之吞金自盡這日,是我的頭七。成婚多年,我恨他強娶,從未給過好臉色。 直到我死於叛軍刀下。 侯府滿門榮耀,眼都不眨,被他盡數舍棄。 再睜眼,我重生到嫁給他第二年。 婆母借我名義要為他納妾。 我趕去解釋:「謝景之,不是你想的那樣。」 卻撞見他被烈藥折磨。 怔愣過後,他難掩落寞: 「夫人對我向來狠心。」
"誤入恐怖世界後,我發現恐怖 boss 是個瘋批戀愛腦。 為了保住小命,我大膽色誘了他! 短短七夜,我成功哄騙了他的身心,利用他完成副本任務。 吃幹抹淨之後,我正要狠心偷偷跑路—— 結果無數黑色觸手綁住了我,溫柔深情的恐怖 boss 第一次流露出了病態的佔有欲: 「寶寶,你不乖,罰你永遠不準下床,好不好?」 "
我是一隻僵屍。屍骨懸掛在荒野老樹上二百多年,吸盡了月 亮陰氣。夜遊神說,熬過己卯年五月十三,我便可修為不化 骨,做個不入天道輪回的一方精怪了。
"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街頭。 路邊的男人把她撿了回去,還隨手煮了一碗香噴噴的義大利麵試圖投喂。 「我的名字?」 「李奧納多·迪·皮耶羅……達·芬奇。」"
林遇辭死在江南的春天。那時,江南的綿綿細雨已經落了小 半月,他很少再出門,因為眼疾愈發嚴重,幾乎完全看不見 路。
「飯菜不合胃口?」飯桌上的男人眸色溫和,舉止斯文。然 而桌下,他跟我打鬧,完全變了一個人。我生氣,給他備注:討厭的老男人。結果後來我真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