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鍾後,他們終於走到了目的地,右側山坡下面有一塊平臺,平臺上立著一個墳包。
方奶奶在擺放祭拜要用的東西,方老板戴著兩隻棉手套,正在清理墳包四周的雜草。
下坡的路也有點陡,方嶽一直牽著陳兮,把人帶到了下坡的平臺。站到了平地上,方嶽和陳兮雙雙神色如常,對視了一秒,方嶽自然地把手松開。
陳兮是左撇子,伸手的時候習慣性伸出左手,這會兒左手重新暴露在新鮮空氣中,悶熱的手一陣涼爽。她左手松松地攥著拳,右手揉了揉有些潮紅的左手手背。
方嶽動了動手指頭,右手插進了褲兜,視線沒在陳兮身上,他對方老板說:“我來。”
方老板正熱火朝天拔著雜草,他揮揮手:“不用你,一邊去一邊去。”
方奶奶擺著碗筷說:“你倆別動手,等我這邊好了叫你們。”
碗筷擺好,方奶奶一邊點著香燭,一邊說:“老頭子,我來看你了,你在下面怎麼樣啊,身體好點沒有?”
陳兮跟方嶽站在平臺邊沿,邊沿圍著一片低矮的灌木叢。
方奶奶誰都不搭理,全情投入地在跟方嶽爺爺說私話,情緒上來的時候,她往日囂張的說話腔調,帶著一股罕見的溫情和懷戀。
方老板給方嶽遞了一個塑料袋,眼神朝旁邊示意了一下,嘴巴動了動,陳兮沒讀懂意思,方嶽有經驗,他看向陳兮,下巴往旁邊一指,讓她跟上。
陳兮跟著方嶽往旁邊走,鑽過低矮的樹叢,她才發現這塊平臺上原來還建著一座墳。
陳兮小聲問:“要去哪?”
方嶽示意她看墳包:“給鄰居爺爺送點吃的,請他在下面照顧一下我爺爺。”
陳兮見識少,“啊……”
方嶽看她微張著嘴,他不合時宜地揚了下嘴角,“來幫忙。”
Advertisement
兩人蹲下,一塊兒把塑料袋裡的祭拜用品拿出來。
兩邊隔著樹叢,方奶奶的聲音隱隱約約,陳兮聽不太清,她說:“奶奶跟爺爺感情真好。”
“嗯,”方嶽低聲說,“別人家奶奶最疼小孩兒,我們家,奶奶最疼爺爺。”
方奶奶當年招贅,一眼就相中方嶽爺爺,那時方家父母是反對的,因為方嶽爺爺除了美貌一無是處,身子骨一看就不中用。那個年代沒有顏控這詞,方奶奶顯然是個不自知的顏控,她一意孤行娶回方嶽爺爺,起初方嶽爺爺對方奶奶並沒有感情,相處起來相敬如賓,但架不住方奶奶會寵人。
當時的夫妻生五六個孩子都是正常的,方奶奶的親妹嫁到外省,生了八個孩子,方奶奶卻隻生了三個。方嶽爺爺就被人戳脊梁骨,周圍人說他生不出孩子不中用,方奶奶哪能聽這話,兇神惡煞把闲話都罵了回去,還把責任都攬到了她自己身上,說是她自己不願意再生,他們管天管地管得也太寬。
就這樣,方奶奶十年如一日地寵著方嶽爺爺,夫妻倆後來如膠似漆。
方嶽說話聲音壓得低,陳兮一邊給這位陌生爺爺燒紙錢,一邊豎著耳朵聽,故事講得差不多的時候,樹叢另一邊終於想起他們。
“阿嶽兮兮,過來!”方老板叫人。
兩人回到方嶽爺爺的墓前,一人接了三支香,方奶奶教他們:“來,讓你們爺爺保佑你們高考出個好成績,有什麼願望也跟爺爺說一下。”
兩人輪番拜祭,又給爺爺燒了點紙錢,紙錢全部燒完,將墳包前收拾了一下,眾人下山。
山腳下是一片老居民區,新洛鎮地方小,下了山,方奶奶碰見了住在邊上的一位老朋友,兩人許久不見,碰見後就開心地聊了起來。
當年方家所在的村子拆遷,全村都成了暴發戶,時過境遷,各家際遇都不同。
老朋友跟方奶奶說:“老李家兒子賭博,把家產全敗光了。”
方奶奶:“我上次回來怎麼沒聽說?”
老朋友:“這不是賭了好幾年麼,今年年初的時候要債的找上門,他們家人才知道家裡那些錢早就沒了。”
老朋友還說了其他幾家的新聞,比如有一家,男主人暴富後就找了小三小四小五,最後妻離子散,還有一家,兄弟姊妹爭家產,打得頭破血流,差點出人命官司。
方奶奶唏噓不已,不禁又想起了家裡幾個小的,去年方茉在她的鐵血手腕下終於考上了大學,今年方嶽和陳兮也高考結束了,方奶奶決定之後得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二女兒和小兒子那邊,她不求家裡再怎麼大富大貴,隻希望家裡別出敗家子。
於是方奶奶說:“待會兒你直接把我送到你妹那裡!”
方老板暗自為劉一鳴幾個小孩兒祈禱,他應了一聲,然後問方嶽:“兒子,回去你來開車?”
方嶽還沒開過高速,他“嗯”了一聲。
回去路上,方老板坐在副駕給方嶽把關,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方嶽開得穩穩當當,完全沒有方老板的事,外面太陽大,車裡空調涼快,方老板後來還睡著了。
抵達荷川,方老板一覺睡醒,抹了一把嘴邊的口水,方奶奶給他後腦勺來了一下:“指望你,什麼都指望不上你,就知道睡睡睡!”
方老板樂呵呵地笑了笑,方嶽先將奶奶送到大姑家,方老板指揮方嶽:“去你媽那兒!”
陳兮和方嶽之前連續工作,今天周二不忙,方媽也正好讓他們放假,所以把方老板送到婚介所後,方媽沒留他們,給他們裝了點茶館的點心,就讓他們回去了。
車子停在婚介所前面的車位,兩人一前一後,方嶽打開駕駛座車門上了車,陳兮站在車尾,朝副駕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腳步朝左,依舊坐到了駕駛座後面的位置。
前面方嶽沒說什麼,如常發動車子。
回到家裡,打開空調,兩人得先個洗澡,方嶽說:“你先。”
“哦。”陳兮沒謙讓。
他們在廚房喝過水,又一前一後上了樓,陳兮回房拿換洗的衣服,進了衛生間,方嶽拿著冰水走進自己臥室,關上了房門。
他們中午時分爬山,現在天邊太陽依舊高懸,夏天日落晚,現在才不到四點。
方嶽站在門背後,右手握著水杯,杯身上掛著水珠,冰涼水汽如有實質地滲進了他的指尖,但大約氣溫高,這點涼意沒有帶走手上的餘溫。
今天不是他第一次握陳兮的手,那回方茉離家出走摔了他的手機,陳兮把他推到破屋門口,偷偷摸摸把她自己的手機往他手裡一塞,當時方嶽就捉住了她的手,那動作他是無意識的,腦中半刻空白,呼吸心跳也全紊亂,挺沒出息。
他不知道陳兮今天把手遞給他是什麼意思,回來的路上他們也沒說過幾句話。
方嶽不自覺地看向了房裡的小門,陳兮現在在衛生間,方嶽走到小門前,試探性地轉了一下門把——
門鎖發出轉動的聲音,四下靜謐,這聲音陳兮沒有錯過。
陳兮站在衣櫃前,看向那道小門,過了幾秒,她腳步輕緩地走了過去。
她本來已經準備衝澡,扎丸子頭的時候才發現她少拿了內衣,所以又回了房間。
門背後她一直是反鎖著的,剛才是方嶽誤碰了門把?就算誤碰了門把,門鎖也不可能發出轉動的聲音。
可是他轉門把幹什麼?
陳兮想起剛才回來,她坐得依舊是駕駛座後面的位置。
今天方嶽已經能獨立上高速,他的駕駛技術沒有問題,但他還是沒讓她坐副駕。
水杯裡的水沒見少,方嶽還握著杯子,他對自己說,少胡思亂想,陳兮遞個手沒其他意思,他不能這麼沒出息。
陳兮手上拿著衣服,靜靜看著門鎖,他讓她離他遠點,或許那個車後座已經是最好的證明,又或者他本來就會照顧人,天生就有這麼高的安全意識。
薄薄的一道小門,少年少女相對而立——
總之,敵不動,我不動。
第54章
第二天下午, 陳兮又要去駕校上課,方嶽照舊開車送她。到了駕校門口,陳兮剛下車就聽見了小姐姐的聲音, 小姐姐在跟人打電話:“那狗東西說撞車責任在我, 要我賠錢, 夠不要臉的,你等會兒,我拍個照給你看!”
方嶽也聽到了講電話聲,但他向來對闲人闲事興趣不大,他看向車窗外, 車窗外的陳兮從小姐姐身上分出點視線給他,衝他揮了揮手,方嶽沒說什麼,他發動車子離開了。
小姐姐結束通話, 用手機拍了一張綠化帶照片,發給了朋友, 朝走過來的陳兮說:“來了啊, 昨天怎麼沒看到你?”
綠化帶像是被狠狠蹂|躪了, 草叢花束面目全非, 陳兮打量著綠化帶說:“昨天家裡有事。”
“你昨天沒來, 驚不驚訝, 有人開車把這綠化帶給壓平了。”小姐姐收起手機, 幸災樂禍地說。
陳兮好奇地朝小姐姐看,小姐姐不知道怎麼解讀得她的眼神,叫起來:“可不是我, 我現在駕駛水平一日千裡好麼, 連教練都沒話說!”
“我沒懷疑你啊, ”陳兮誠實地說,“你還不能上路呢,教練不可能讓你把車開出駕校。”
小姐姐也沒賣關子,她跟陳兮邊走邊說:“這是我前男友幹的,那蠢貨!昨天他來駕校找我,不知道他是喝多了還是羊癲瘋,開車居然衝到了綠化帶,車子正好卡在了兩棵樹中間,車變形了,他人也出不來,後來消防和救護車都來了。”
陳兮問:“他沒事吧?”
小姐姐:“不知道,反正人還活著。”
陳兮:“……”
兩人練了一會兒車,又到了休息時間,駕校的遮陽傘換成了遮陽棚,陰涼面積擴大,來這闲坐的人也變多。
小姐姐電話不斷,都是朋友向她打聽昨天那出車禍的,她煩得不行,又掛掉一通電話,她把椅子拖近,跟陳兮說:“要是我沒跟他分手,今天我坐在那車上,搞不好我就缺胳膊斷腿了。”
陳兮在吃曲奇餅幹,餅幹還是新新家的,那一堆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吃完。
陳兮把餅幹分給小姐姐,小姐姐吃了兩塊,電話又來了。
遮陽棚邊上有間平房,是駕校職工的宿舍,平房前面有四隻小狗在玩耍,顏色黑黃白花各不同,這些狗崽不知道是駕校養的,還是外面的野狗。
周日那天陳兮也見過這幾隻小狗,當時陳兮坐在遮陽傘下問小姐姐:“如果什麼都看不出來呢?”
小姐姐說:“試探會不會?”
小姐姐說了一堆試探的方法,她把試探者和被試探者的關系直接定義為男女朋友,所以她所講述的方法偏離了主題,陳兮也沒吭聲。
小姐姐見她心事重重,以過來人的腔調說:“其實吧,女人的第六感是很靈的,有的時候沒必要做什麼試探,要知道,懷疑不會平白無故產生,平常肯定是有了什麼蛛絲馬跡,才會讓你懷疑這男人。所以啊,咱們也不需要非得找什麼證據,你要是過得不痛快,幹脆直接把人甩了得了,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陳兮隻能說:“不是這麼回事。”
小姐姐:“難不成你男人有三條腿?”
陳兮:“……”
熱門推薦
我是宮裡最受寵的貴妃。意外懷孕後,我有了讀心術。皇上 摸著我的肚子: 「孩子雖然不是我的,但媳婦是我的!「做 人還是糊塗一點好。 「沒有血緣關系就不能送終嗎?!」
第98次跟秦默表白被拒絕。我開心的 繞著秦默家的別墅跑了三圈。佣人覺得 我被刺激傻了,紛紛可憐我。可他們
海邊露營那晚,我和周謹的秘密被曝光了。 夜幕降臨,同行的朋友們圍在篝火邊,玩起了「我有你沒有」的遊戲。 輪到的那人舉手壞笑道:「我沒有和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接過吻。」
失憶後我記得所有人,卻唯獨忘了被我一手捧紅的影帝周燃星。 所以我收回了對他不計回報的投資。 還公然嗑起了他的CP。 網友紛紛祝賀周燃星擺脫了驕縱的滬圈千金。 可在不為人知的角落。 是他對我搖尾乞憐:「阿迎,你能不能試著想起愛我的感覺,我一定會做得比以前更好。」
林崇遠失蹤八年後突然出現了,還帶著一個懷孕的女人。他 淡淡地看著我,說:「秦雅歌,我們離婚。」他不知道,三 年前,法院發出了他的死亡宣告。
大家好,我是一個妃子,有一天我睡著 睡著,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為什麼 一定要爭寵,每天吃點肘子啥的,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