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一臉微妙道:“是那方面的得罪?”
那方面?哪方面?
傅崢雖然並不能理解到底寧婉在說什麼,但不想再過於糾纏這個問題,因此含糊道:“恩,是。”
寧婉臉上露出了毀三觀的表情,她這下語氣生動了起來,沒了剛才傅崢闡述自己“悲慘”身世時候的遲疑,變得親切起來,像是終於接納了傅崢的說辭,她義憤填膺道:“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沒想到高par竟然是這種人!”
?高遠怎麼了?
傅崢不明所以,因此選擇沉默是金,然而不知道自己這種做法在寧婉眼裡完成變成了默認。
寧婉的表情看起來簡直是出離的憤怒了,她叫來服務員:“給我們上點茶!”她豪氣衝天道,“沒想到你竟然也有這樣悲慘的遭遇!酒我不能喝,我們就以茶代酒吧!哎!真是道德的缺失,人性的淪喪!”
遇到什麼事了?傅崢腦子裡有些混亂,都沒來得及消化寧婉的話,隻忍著心裡的莫名,臉上維持了鎮定自若的表情,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很快,茶就上來了,是個菊花茶,結果寧婉看了一眼,當場就有些尷尬:“我不是故意點這個茶的,這家店裡茶水是隨機的,算是他家的個性之一,今天鐵觀音明天普洱後天玫瑰茶什麼的,是看老板心情上的,今天可能老板想要清新敗火所以訂了個菊花茶的主題,你別介意啊。”
傅崢笑了笑:“不介意。”
不就是個菊花茶嗎?雖然沒有鐵觀音和普洱貴,但自己確實不至於因為這個介意,結果他剛拿起菊花茶喝了一口,就聽到對面寧婉徑自道——
“我真的不是聽了高遠想潛規則你的事,所以為了映射什麼點的菊花茶,希望你看到菊花不要亂想,不要有心理壓力……”
傅崢的茶杯沒端穩,一口菊花茶差點把他給嗆死,他咳了半天,才終於緩過來:“高遠想潛規則我?”
寧婉沉重地點了點頭:“對不住啊,不應該揭你傷疤的……”
“……”傅崢臉上露出了復雜微妙又難以形容的表情。
寧婉一見這表情,就更過意不去了,自己果然還是戳別人痛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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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徑自道:“其實我有件事情也要向你坦白,我之前也誤會你了,真的以為你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少爺,然後靠著家裡的背景認識高遠,為了刷履歷沽名釣譽空降來社區搭搭花架子的,外加你名校畢業對我們這種二流本科的也不太看得上的樣子,我對你印象挺差的,一度想把你趕走,畢竟社區真的挺忙的,我想你要是不是幹活的那種人,留在社區真的是佔著茅坑不拉屎。”
寧婉越說就越愧疚:“我沒想到原來你其實是寧死不從高遠的潛規則,在這種私事上得罪了他才被懲罰性派到社區的,我也不知道你家裡竟然這麼困難,我其實今天還特意去高遠那裡告了你的狀,希望把你給調走,之前我不理解高遠為什麼死活不肯調走你,想著你到底是多大的背景啊?結果沒想到原來內情是這樣,他是為了打擊報復你把你弄來社區的,怎麼可能把你調回總所呢。”
傅崢沉默了……
寧婉卻以為這沉默是因為痛楚,她義憤填膺道:“真的,我學弟說我看人不準,我以前不承認,現在發現是真的,我以為高遠是個不錯的合伙人,沒想到……竟然是個衣冠禽獸!”
自己這話下去,傅崢看向自己的眼神果然更加復雜了起來。寧婉想,他一定是太感動了,竟然有人能站在他這邊……
一想到這,寧婉更加惱火了:“不過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高遠竟然是個深櫃!平時明明聽說和老婆感情挺好的常常曬恩愛,原來都是演戲,難怪說越是缺什麼越是曬什麼,他可真無恥!可惜我不知道他老婆聯系方式!”
她看了傅崢一眼:“就算你長得不錯,他也不能依靠自己是上司的優勢妄圖對你下手吧!太不要臉了!”
……
寧婉拉拉雜雜又罵了高遠一堆,傅崢一開始還有些不自然,但很快,他就進入了自己的人設定位,甚至能主動發言了——
“是的。”他鎮定又毫無心理負擔地一同譴責起了高遠,“確實很不要臉,簡直是色-中-餓-鬼。”
傅崢想,寧婉這個學弟倒是個明白人,她確實識人不準,如今竟然毫無城府就相信了自己這套說辭,如今臉上正露出了真實的同情,她看向自己:“你肯定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吧?當時心裡是不是很生氣也很無奈?”
傅崢點了點頭,毫無羞愧地為高遠風評被害添磚加瓦道:“是的,但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誰叫我自己沒有錢,這種時候就算面對他的騷擾,也沒法硬氣地直接辭職走人。”說到這裡,他看了寧婉一眼,“但是這種事不光彩,而且我也還需要這份工作,所以請你一定替我保密。”
對面的寧婉用力點了點頭:“你放心吧!”她又喝了幾口菊花茶,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找到了盲點,“等等,你既然都欠著外債,那你身上這些很貴的西裝怎麼回事啊?我見你之前還隨手就扔掉過很貴的西裝啊?你不是缺錢嗎?”
“是高仿。”傅崢想了想,鎮定道,“買來撐面子的,上次扔掉的那件也已經穿了好幾年了,本來就要扔了,其實手腕那裡都有破洞了,隻是你沒看出來罷了。”
傅崢說完,就有些微妙的後悔了,這個話,連他自己都不信……
然而寧婉臉上卻露出了豁然開朗的表情:“我懂了,就和匡威似的是吧,一年內就脫膠的一定是真貨,能穿一年以上的絕對假貨,現在有些高仿做的確實良心啊,比正品質量還高呢!”
她竟然買賬了……
這女的平時在社區處理案件看著挺精明的,但有些時候竟然這麼意外的天真……
*****
飯吃完了,八卦聊好了,時間也不早了。
寧婉大方地結了賬,然後她看向了傅崢:“你說你今晚沒地方住了想上我家借住?”
傅崢抿了抿唇,點了點頭,然後恰到好處地露出了不好意思和尷尬的神情:“對不起,剛才這麼說的時候因為心情太絕望了,沒有多想,其實確實很不方便,我理解你的顧慮,我會自己另外找地方住的。”
傅崢按照此前自己想好的說辭繼續道:“正好我突然想起來在容市我好像有個遠房親戚……”
最早編造自己被房東趕出來急需寧婉救助,這隻是傅崢獲取她信任感的策略,畢竟心理學表明,當一個人被另一個人求助的時候,更容易讓被求助者產生對求助者背景的信任感和接受度,而拒絕寧婉直接轉賬借錢給自己的方案,也是為了能和寧婉實地的見面,並且面對面地把自己的“悲慘”遭遇給敘述出來,然而做完這一切,傅崢其實並沒有真的去寧婉家裡借住的打算。
傅崢是為的母親回的容市,他父親前幾年去世了,如今就剩下母親一個至親。
當初母親重病動手術,醫生說狀態不佳或許時日不多,傅崢不想親情上留下遺憾,於是毅然回國想多陪陪母親,然而沒想到他媽的手術竟然非常成功,術後恢復也好,這邊傅崢剛處理完美國的交接事宜回國,他媽媽就出院後約了幾個老姐妹包了個船跑海上蹦迪去了。
而因為母親外出前也沒給傅崢留鑰匙,傅崢也沒法住進自己母親的別墅裡,於是他回容市後就購置了自己的別墅開始裝修,然後先長期預定了五星級酒店的套房用以過渡。
在生活要求上來說,傅崢確實是個少爺級別的,他能接受在工作中吃苦,但絕對接受不了在平日的吃穿用度上受苦。
然而自己的話還沒說完,寧婉就徑自打斷了他,她豪爽地揮了揮手:“這都多晚了,而且你這還是遠房親戚,就算等你費了老大勁聯系上,人家沒準也不買你的賬。”她拍了拍傅崢的肩膀,“反正就兩天,你上我那裡湊合吧。”
這下輪到傅崢僵住了,他佯裝平靜和感激地努力暗示道:“雖然很謝謝你這麼信任我,但我們畢竟孤男寡女的,我怕我去住了對你名聲影響不好,而且你男朋友也會誤會,所以深思熟慮下,要不你還是借給我點錢讓我去住個賓館好了……”
“男朋友?我沒有啊。”
之前還你儂我儂土味情話呢,這麼快就分了?
可惜寧婉一點不知道傅崢的腹誹,徑自繼續道:“你放心吧,沒事,我相信你的品行。”
傅崢差點沒在心裡翻個白眼,這女的空長了這麼一張漂亮的臉,一點戒備心都沒有,也完全聽不懂自己的暗示,何況就算她相信自己,自己還不相信她呢。傅崢決定再努力問寧婉隨便借點錢,然後佯裝自己去找個破爛招待所湊合,實際就可以回自己五星級酒店的大床房躺著了……
隻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寧婉朝他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借錢這個就算了吧,我也和你說實話,一般發工資前五天我基本是赤貧狀態,剛才結賬都用的信用卡,也快刷到額度了……”
她眨了眨眼,語重心長地對傅崢道:“既然大家都窮,就也不要彼此再打腫臉充胖子亂花錢了,窮人當自強,走吧,上我哪兒借住兩晚吧。”
“……”
*****
傅崢並不是個容易後悔的人,做出任何決定,即便造成了不利的後果,他一向都能接受和承擔,然而自認識寧婉後,他發現自己開始頻繁的後悔。
一旦“交過底”以後,寧婉也不打車了,於是傅崢不得不提著兩個大行李箱,跟著寧婉一路坐公交、轉地鐵,然後再步行了十來分鍾,才到了一個看起來也有些年頭的小區門前……
這一刻,傅崢的心裡隻有一句話——
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
等走到電梯間,寧婉按了按按鈕,然後非常自然道:“哦,電梯又壞了。”
“……”
這一刻,傅崢心裡都已經沒有後悔了,隻有心如死灰的絕望,最終,他不得不提著這兩個巨大的行李箱道具,然後從消防通道爬到了十四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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