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著起身,抓住江漪的小臂,虛弱感再次席卷全身,眼前一黑,朝著床下栽去。
溫熱的懷抱如期而至,我伏在江漪的肩膀上,深深喘了口氣,努力壓下喉嚨裡的腥甜。
「別走……江漪……求你……」
他冷哼一聲,掰住我的肩膀,逼我直視著他。
我看見了掩蓋在冰層之下的緊張,嗆了一口,血便盡數噴在江漪的前襟上。
他在短暫的愣怔之後,登時露出慌亂的神色:「你怎麼了?」
我一把推開他,低頭嘔出幾口黑血,自從盛杭離世,我便知道自己的日子也到頭了。
盛杭常年燃在寢宮的香料,並非龍涎香,而是宸妃少時贈與他的香料。
回宮後,宸妃送給我的玉鐲裡,填了一味香料與之相克。盛杭算計秦家之後,我便帶在身上,裝出與他歲月靜好的模樣。
盛杭心思深沉,曾要我試探賀家虛實,陪他趕赴江漪的定親宴。
卻不知,那日來的並非他。
宸妃察覺有異,踏夜而來,要我將計就計,取得盛杭信任,同時要保江漪全身而退。
作為交換,撤入暗處的賀家舊部,會為兄長和小弟所用,成為他們保命的底牌。
那夜江漪的失敗是必然的,宸妃為了保全實力,提前撤走了九成的人馬,隻為日後東山再起。
江漪和秦家都活著。
盛杭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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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毒藥朝夕相處耗空了我的底子,這副軀殼已經千瘡百孔,時日無多。
江漪渾身都在顫抖,將我抱起來就往外沖。
在門口,被突然出現的宸妃攔住。
「你帶她去哪兒?」
「治病。」
「她臨盆在即,受不得顛簸,放下。」
「姐!」
我拽拽江漪的袖子,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疼……」
宸妃臉色一變,推了江漪一把:「愣著幹什麼!回去!」
前所未有的劇痛讓我蜷縮成一團,咬牙發出低弱的哼吟。
江漪死不放手,將我安穩放在床上後,對宸妃喊:「大夫呢!」
可憐他到了此刻,竟不知將死之人,誰能救得?
我如溺水之人,將江漪抓入手中,身下血流噴湧,頃刻間泄盡全身力氣。
江漪臉色蒼白如紙,手幾乎端不穩,近乎咬牙切齒,睚眥欲裂:「秦姒,你敢騙我!」
我抖得厲害,吊起最後一絲精神,斷斷續續開口:「不是……不是為你,為了秦家……」
江漪眼底瘋得厲害,眼眶猩紅:「待你一死,我便送他們下去陪你!」
我拉了拉嘴角:「微瀾……你說了,阿姐拿命哄,你要高興。」
一滴清淚終於自江漪的眼眶滑落,他將臉貼在我的手心,語氣前所未有地卑微:「我後悔了,不走好不好?」
曾幾何時,我也這般想過,與他長長久久地過下去。
隻是我在意的人太多,此生注定逃不開枷鎖。
江漪哭得像個孩子,語不成句,秦姒、阿姐一句接一句。
眼前的人被黑暗吞噬,我的身體冷下來。
「別走……阿姐別走……」
「不走。」我枕在他臂彎,閉上眼睛,喃喃道,「不走了……嫁給江漪,再也不走了……」
終章
新帝即位這年,動蕩許久的山河方歇。
朝中新貴乃輔佐先太後的秦氏一族。
太後去年冬於行宮染惡疾薨逝後,留一遺腹子被秦相抱回,在靈前待了三日,便匆匆登基。
一時之間,這天下都跟著姓了秦。
秦相有挾天子以令諸侯之權,朝中諸位大臣本以為本朝氣數將盡,誰知秦相安守本分,一晃三年,連點篡位的苗頭都沒有。
正值深秋,秦相府的馬車拐進了京城一處巷子。
巷子深處,一處低調的宅院開了一條小縫,未走近,便聽一女子語氣跋扈:「我如何吃不得?你憑什麼管我!」
「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我就要吃!讓開!」
「不許。」
秦相叩門的動作一頓,立在門外,半晌無奈一笑,彎腰在門前青石磚上放下一籃橘子,轉身離開。
「相爺,咱們不進去了嗎?」
秦相淡笑:「回吧,還有政務。」
馬車沿著來時的路,咕嚕嚕離開。
小院內,門吱呀一聲打開,女子探出頭:「好像聽見聲音了……」
一低頭,眼睛一亮:「橘子!」
一隻修長的大手隔空伸過,趕在她之前拎進院子,女子撲了空,憤怒大喊:「江漪!你敢搶我東西!」
被點到名字的江漪一臉平靜地收好橘子,嘆了口氣:「昨夜吃完便腹痛,今晨又吃了兩三枚,我若由著你,今夜又得折騰。」
這女子梳著婦人髻,明眸善睞,鬢發似濃墨,嬌美妖嬈,像一頭山間的狐貍,一顰一笑都透著狡黠和靈動。
被嬌養了三載,當初那副沉沉死氣已然褪去,露出天性。
江漪揉揉額頭:「阿姐……」
秦姒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撲過去:「微瀾……」
江漪眸色深了深,喉結一滾。
秦姒便笑了:「心性不穩,拿什麼攔我?」
江漪這樣沉悶的性子,除非逼狠了,根本瞧不出他在想什麼。秦姒一開始喜歡猜,後來索性不猜了,愛幹什麼就幹什麼,總歸是他慣著,默默料理殘局。
江漪固住她的腰,以防跌下去,將籃子一扔就往裡抱。
「哎?你幹什麼去!我的橘子!」
江漪關上門:「不吃了,阿姐有別的事做。」
秦姒嚇了一跳,上次這麼強勢,還是他們成親的時候。
她要跑京城外,江漪等不了,當晚便壓著她進了這處宅子,蓋頭一蓋,就地拜堂成親。
事後秦姒總埋怨他粗魯,哪有逼婚的。
江漪也不反駁,當初她渾身泡在血水裡,差點給他嚇死。
後來被救回來,剛醒就跑。
這是看見了,趕緊抓住,看不見呢?
是不是還想回去當她的太後?
江漪越想,越覺得不能便宜她,失了控。
等秦姒抱著他哭了,才細細吻住,問:「還任不任性了?」
秦姒覺得委屈,因為一籃破橘子,就這般教訓她實在無理,於是哭得更狠。
江漪哪裡不知道她在演,今天記憶跟開閘似的,又回憶起定親那天她騙他的場景,一頓教訓。
秦姒慌了,隻覺得今天江漪的脾氣實在大,有些遭不住了,改了策略,溫聲細語地服軟。
江漪心裡舒坦了,看著累暈過去的秦姒,抱緊。
小憩一會兒,便穿上衣裳,起來給她扒橘絡。
這樣等秦姒醒了,就能吃一盤幹幹凈凈的橘子瓣,免得又埋怨自己欺負她。
到下午,宅子裡來了個人。
是遠在皇寺修行的宸妃。
江漪一看,又是橘子,瞬間頭疼不已。
宸妃說:「如今三年了,怎麼還是不見動靜?」
江漪藏好橘子,避重就輕:「先養好身子,其他的,我不在意。」
宸妃本想多說什麼,就看見秦姒迷迷糊糊從屋裡出來,扣子都系錯了。
她弟弟第一時間跟過去,抱進屋裡,說了些什麼,秦姒便哼哼唧唧的,江漪緊跟著哄,剩下的便聽不真切了。
她總覺得江漪過於遷就秦姒,直到有一次,她在小宅用飯時,親眼看見秦姒親手給江漪的陽春面裡挑蔥花,一粒一粒,認真勁兒比過她當太後看折子,她忍不住出聲問:「他不吃蔥花?」
印象中,她這個弟弟喜怒不形於色,似乎沒什麼喜歡和討厭的。
秦姒粲然一笑:「他沒說,我發現的,有蔥花的面,他吃得慢。」
宸妃默然。
那一刻,她總算知道,江漪所謂的「好」是什麼。
他不說,秦姒卻知道。
宸妃覺得牙酸,走的時候一個招呼都沒打。
屋裡,秦姒坐在江漪腿上,問:「可是為了孩子的事?」
江漪摸了摸她的小腹:「不是。」
秦姒為此悄悄找大夫看過,都說她體寒,以前有疾,落下病根,不易有孕。
現如今坐在龍椅上的,雖不能認她,但偶爾來看望,她總能在心底生出一絲愧疚和欣喜。
江漪也想的。
這都不必多問。
「那……再試試?」
江漪一愣:「阿姐?」
秦姒湊到他耳邊:「瞧著你年輕,怎麼?累了?」
江漪手臂一緊,硌得秦姒哎呀一聲。
「我怕累著阿姐,現在看來,多餘擔心你了。」
「等等!要不明天開始?」
江漪沒說話。
他此生,隻愛過一個人,蹉跎數年,終於相守在一起。
與她相處的日子,過一天少一天。
因此,他將她奉若珍寶,每一刻都要珍惜。
這一年年末,秦姒的肚子終於有了動靜。
江漪什麼都沒說,形色如常地送走了大夫。
秦姒等了半天,沒看到江漪出醜,悻悻睡去。
那晚,江漪在雪地裡站了一夜。
分外虔誠。
天明,雪停了。
陽光灑落。
從此,他們的孩子有了名字:雪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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