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那邊缺兩個演樹的,正好,我們倆能演。」
「.…..」
我腦子沒轉過來。
他就抬手揉我的頭。
「你不跳舞,我為什麼要彈琴?」
「我又不想……」
「給除你之外的人彈。」
11
唐煜揚也不彈琴了。
老班講什麼都沒用,最後隻好又換了另一個班裏學過鋼琴,但彈得沒那麼好的。
而我和唐煜揚,真去話劇組演樹了。
具體的內容就是……
站那站著。
非常輕松,甚至排練期間唐煜揚還能抽我幾道化學方程式。
他們吵吵鬧鬧地在前邊演,唐煜揚就在我耳邊壓低了聲嘲諷我是小笨蛋。
這麼簡單的方程式都記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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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慶如期而至,那一天學校的氛圍還是挺活潑的。
上午上課,下午校慶。
雖然學生的心都快飛天邊去了。
中午的時候,有節目的人得先去後臺準備服化道。
雖然我隻是演樹,但也有衣服穿,綠色的裙子,誰見了誰不贊嘆一句醜破天際了。
我本來以為是針對我。
直到看見所有人的服化道。
我就釋然了,選衣服老師的審美,有可能就是這樣的。
關鍵是,這裙子還賊難穿。
我站在臨時搭起的試衣間裏,後面的拉鏈怎麼也拉不上。
聽見有人的腳步聲,我以為是在我旁邊演雲朵的小姐妹。
就扯開簾子讓她幫我拉一下。
身後的人沒什麼動靜,倒是從善如流地替我一點點拉上拉鏈。
隻是,這抵著我後背的指節,觸感怎麼有點不太對勁。
而且,他手好冷。
我猛地轉身,沒看到人呢,又被他轉了回去。
兩人動作有點大,所以一來一回,他乾脆把我摟懷裏了。
耳邊。
是唐煜揚的聲音。
「噓。」
他呼吸打我耳郭上,弄得我好癢,下意識地縮了縮。
他壓低了音,說起話來又啞又懶散。
「下次別隨隨便便就掀簾子讓人幫你拉拉鏈,知道嗎?」
「.…..」
那你也別隨隨便便就進別人簾子啊!
我倆默了半晌,他扣著我腰的手一點沒想松開。
依舊拿氣音,在我耳邊說話。
「我記得你高一的時候,被一個人表白過吧?」
「.…..」
高一的時候確實是,事情鬧得還挺大的,隻是我沒想到唐煜揚也會注意這個。
「我剛剛在門外看見他了,他應該是來找你的。」
他依舊慢條斯理地在我耳旁說話,衣服還沒換,穿著校服,襯衫的領子摩挲過我後頸的皮膚。
「你猜,他現在知不知道,我在對你做什麼?」
「.…..」
眼見著他的手得寸進尺,繞過我腰間系上的束帶。
修長的指節纏著絲綢,沿著指骨垂落。
……
我呼吸沒忍住一窒。
他在我耳邊輕笑了聲。
「你在期待什麼嗎?」
「.…..」
說著,他手已經在我腰邊重新系上一抹漂亮的蝴蝶結。
退後兩步,歪著頭看我。
「穿這種裙子還能這麼漂亮,你也不容易。」
「.…..」
唐煜揚。
會說話你就多說點。
12
我和唐煜揚磨磨蹭蹭地出去,其實外面已經沒什麼人了。
我們倆演樹的,確實是不太重要。
甚至連妝都沒畫,就登臺演出了。
舞臺的聚光燈特別亮,唐煜揚就站我旁邊。
我那時候總想著最後一場演出了,留點回憶才行,可時間真的過得好快,好多事情一眨眼就結束了。
最後,大家要手拉著手謝幕。
可還沒準備謝幕呢,他就先拉著我的手了。
鞠躬的時候,我悄悄地側頭看他。
舞臺璀璨的光落下,浮沉的光影勾勒身旁人側臉的輪廓。
他輕揚了下嘴角。
在舞臺淹沒於黑暗之中的前一刻,摩挲過我的指縫,轉變成了十指相扣。
……
夕陽的餘暉照進了教室裏。
我因為被拜託要送回租借的演出服,所以弄得有些晚。
回來的時候,教室裏就隻有他了。
風吹起不知誰桌上書冊的紙頁,教室裏的窗簾靜悄悄地翩轉。
唐煜揚坐在我位置上看我。
「你怎麼還不走呀?」
我站到他面前,他就仰起頭。
一層瑰麗的金,落在他眼底裏。
「等你。」
「.…..哦。」
我收拾書包,他起身站我旁邊,他比我高挺多的,陰影總能攏著我。
「我明天就去參加競賽了。」
他突然在我身旁說話。
我手上的動作頓了下。
「先參加省級,然後是國家級,成績好的話,會出國參賽。」
其實他一早就有準備物理競賽了,學校本來是不在重點班的學生不準參加競賽,但為他開了個先例。
他成績太好了。
這次估計是跟著校競賽隊一起出去的。
我點點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和唐煜揚相處的時間,其實不是很長。
可為什麼,感覺好像跟他一起待了很久似的。
為什麼他剛說要走,我就已經有一點捨不得了呢。
我隻得拿匆匆的動作,掩飾自己的倉惶。
「真沒一點想跟我說的啊?」
他倚著旁邊的桌子,話裏都夾著笑意。
我搖頭,又怔,好半晌,拼湊出幾個字。
「那你……好好考,加油拿個好成績。」
「.…..」
他嘖了一聲。
我朝裏縮了縮。
「想聽見點自己想聽的就那麼難。」
他膝蓋頂了頂我面前的桌子,話低輕地嘟囔。
我裝作自己不懂。
遠方的夕陽好像徹底沉淪進了地平線,晚霞的天空透紅般染過薄薄的雲天。
後來才發現,教學樓才有那樣空曠的走廊。
瑰麗無邊的景象,是年少時才獨有的絢爛。
我的話全卷在夏天最後一個傍晚的風裏。
張了張口,沒勇氣說給他聽。
13
唐煜揚的位置空出來了。
有時候總覺得缺了點什麼,比如早晨他不會再懶懶地到我位置旁交作業。
比如體育課回來也沒有人突然從口袋裏掏出根棒棒糖塞給我。
我連問問題,都找不到人問了。
高二的學業依舊緊張,更何況是理科班,老師瘋了似地趕進度。
考試也很頻繁,我的成績好像開始慢慢有點起色。
可我才想起,每次考好了都是他在誇我厲害,他走了,我都不知道跟誰說了。
日子依舊在一天一天地過,恍如流雲。
我的人生又開始變得乏善可陳,有可能也不是。
上次的舞蹈事件,雖然文藝委員最後上臺跳了舞,但她好像不怎麼開心。
她們那個團體,也在經常有意無意地排擠我。
有天體育課下課,我回到位置,發現我的座位坐不了人了。
目所能及的地方全是水,椅子上的水還能擦掉,可桌子上的作業和試卷全泡上水了。
我們學校試卷和書本的紙頁那種材料,一旦碰了水,就算晾乾,也全會變得皺巴巴的。
基本上都不能用了。
我呆愣地站在椅子邊。
我問是誰幹的,沒有人回我。
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周邊的人回來才幫我搭把手把座位收拾幹凈了。
可第二天,我還是被化學老師叫到了辦公室。
我們化學老師是個四十幾歲的女人,平時就要求特別嚴格,對學生學習用品之類的也管得很多。
「你作業怎麼回事?」
她喝了一口茶,透過薄薄的鏡片看我。
「昨天被人潑水了。」我如實回答。
「呵?潑水了?你來告訴我,是誰潑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可以把作業放進書包裏啊?」
「.…..」
「你成績本來就不是很好,再看看你這是什麼學習態度?」
批改作業的紅色水筆被她捏在手上用力地往桌上敲,她訓我的聲音並不小。
「總是怪這怪那的,能不能從自己身上找問題?」
「人家幹嗎不潑別人就潑你?」
「還真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回去重買一本練習冊,從開頭重新給我做!」
「.…..」
說完他就直接把書扔我身上,猝不及防,我沒接到,隻得彎腰撿起來。
……
出了辦公室門的時候,撞見個抱著作業本來辦公室交作業的人。
他張了張口,似乎有話對我說。
我把他撞開了。
這個人,就是唐煜揚上次說的高一時跟我表白的人。
叫張帆宇。
我對他態度不好,其實也是因為,剛剛罵我的化學老師,是他媽。
化學老師一直挺針對我的,因為她兒子高一的時候學習挺好,但卻很叛逆地大張旗鼓追了我一段時間。
她一直覺得,是我把她兒子這個好學生給帶壞了。
可我那時候連張帆宇幹嗎追我都不知道。
……
我有些煩躁,因為化學老師要求我重新買一本作業本重做,真的挺浪費時間的。
課已經上了很大一部分,前面習題重抄的意義並不是很大。
再抄,我就沒時間復習其他科目了。
可她是我老師,我又沒法頂撞她。
……下一節課就是化學課,還要發上次考試的卷子。
我差了一分,沒及格。
化學老師的課基本都挺安靜的,就連班裏幾個最皮的男生都不太敢惹她。
午後的電風扇沉悶地轉著,板書的聲響成了唯一的詠嘆。
直到我聽見她喊我的名字。
「吳優優,你來,把這道題考試時你寫的答案抄黑板上。」
「.…..」
全班四十幾雙眼睛的目光,一下子全聚焦在我身上。
我隻得拿著卷子起身,走向黑板,化學老師就抱著臂在一旁看我。
拿起粉筆還沒寫幾步,她就手擋我面前,把我剛寫的擦掉。
「你改什麼答案啊?卷子上怎麼寫的,就怎麼抄黑板上。」
「.…..」
我隻得把錯誤的解題方式整個抄在黑板上。
剛抄完,她就在我身旁鼓掌。
「我們的吳優優同學啊,真的非常好。」
「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堪稱完美的錯誤案例。」
「你每一步錯的地方啊,都特別經典。」
「來,同學們,我們一起來看下她到底怎麼答,才能答到……」
「一分都沒有的。」
……
我站在講臺上,不知道該不該走下去。
事實上,頭腦已經一片空白。
像是被人狠狠地扒光,把自己錯誤的地方,軟弱的地方,讓全班四十幾個人全看個遍。
自己有些蠢的解題方式,粗心大意所犯的錯誤。
都被她放上臺面大講特講。
冷汗不停地冒,就像是被什麼狠狠地拉扯著。
直到某一刻,心裏那根弦還是斷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拿起黑板擦,把剛剛寫在黑板上的內容胡亂地全擦掉,撞到她拿紅筆勾勒出我錯誤地方的手。
我感覺我快被逼瘋了。
本來作業就多,隔三茬五的考試排名弄得人心壓抑。
她剛剛才罰我抄前面的習題,現在又當著所有人的面把我的錯誤一而再再而三地展示。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她要這麼對我,她憑什麼這麼對我。
我有很努力地在學化學了,全班這麼錯的又不隻是隻有我。
幹嗎要把我單獨拎上來,讓他們看。
為什麼隻看我。
「你發什麼瘋啊吳優優?!」
「你就這麼對老師的啊?!」
「你給我滾出去!以後我的課你都別上!」
她的怒吼大概響徹了整個樓層吧。
我被轟出了教室,靠著走廊的墻壁。
一點一點地滑坐下去,抱著頭。
唐煜揚說得對,我就是個哭包。
遇到這種事,該怎麼辦都不知道,隻會哭,隻會不停地找誰能幫幫我。
可給我拿袖子擦眼淚的人早就不在了。
明知道不該這樣,卻還是發現,我想他。
特別可恥地想他。
想他現在是在杭州還是洛杉磯,在參加什麼比賽。
想他眼裏的星星。
不知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成我唯一的光了。
……
可唐煜揚不會回來的。
順便,我還徹底被化學老師轟出了教室。
每節課都不讓我聽的那種。
班主任讓我給化學老師說點好話,我挺倔的,我偏不說。
於是,每節化學課,我都站外面了。
好在天氣逐步變得涼爽,我舉著筆記本也能記到筆記。
化學老師自此就沒給過我好臉色,這事兒鬧得挺大,反正全年級都傳開了。
我父母沒一個管我的,也根本不會有人給我打抱不平。
化學老師乾脆不再改我的作業,不讓我參加隨堂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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