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藺泊舟猜測的沒錯,造反的人越來越多了,時不時傳來軍情急遞讓藺泊舟知悉,朝廷像個被戳破了的袋子,開始四處漏水。
可戰火沒有蔓延到辜州,這裡有藺泊舟的軍隊坐鎮,還有總兵的衛所,百姓安居樂業,投機分子沒有造反的膽量和理由。
每日清闲,藺泊舟大部分時間都在孟歡身旁陪他畫畫,下棋,偶爾打牌,極少數時間會一起出門遊玩。
這天,決定去春獵。
門外,山行拎著韁繩回頭詢問:王爺,幾時出發?
藺泊舟從門口大步走出,雪
白的孝服換成了狩獵的行服,他翻身上馬:走吧。
眼前是一匹雄駿偉岸的高頭大馬,孟歡望著發怔,有點兒不敢往上爬。
背後響起藺泊舟的聲音:還是坐馬車?
不。孟歡搖頭,都說出來打獵還坐馬車,那打獵也沒意思了。
他踩著馬镫拽緊韁繩費力爬了上去,馬匹太高,他手腕力氣不太夠,一副嬌弱不堪的模樣,爬上去後臉都紅了。
藺泊舟唇角抬了點笑意
他遞過去了一壺水,溫聲道:喝點兒。
山行直接看笑了:早去早回吧?春天氣深林的野獸正餓,過了冬天還消瘦,過夜危險。不過我們不去那些深山老林,隻在原野獵野雞的話,怕去晚了都回籠了。
嘲笑得非常明顯。
孟歡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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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州是多民族雜居之地,民風強悍,藺泊舟和山行以及王府護衛自娘胎落下就在辜州,沾染了逐水草而居的韃靼風氣,極其擅長騎射。
孟歡顯然沒有騎馬射箭的習慣,但又對騎射十分感興趣,藺泊舟便組織了一場類似哄小孩的春獵,帶他狩野雞,雖然捕獵不了猛獸,但能讓孟歡過過癮。
獵、野、雞。
他們這些猛男完全瞧不上。
孟歡借過藺泊舟遞來的水壺:謝謝夫君。
藺泊舟溫聲問:騎馬害怕嗎?
孟歡:不害怕。
伸手替他正了一正馬韁繩,藺泊舟說,不怕就好,今天獵幾隻肥的,打他的臉。
山行:那小人就等王妃打臉了?
孟歡:
孟歡咬牙切齒地擰開水壺喝了一口。
要去的山頭在城東,那邊是一片水草肥美山體復雜的山林,有森林丘陵和原野,動植物豐富,中間一條山道通往東面的必經之路,地勢險峻。
出城本來想拍馬疾走,但沿途遇到一些衣衫褴褸的百姓,馬匹不得不放慢了腳步。
他們抱著孩子,推著板車,有的就在原地坐下,須發蓬亂,給孩子喂幾口米湯。
四五裡路,窮苦的百姓絲毫不減少。
孟歡極力向遠方眺望,發現還有許多衣不蔽體的百姓,拖家帶口,拉著板車往這邊過來。
孟歡有點兒意外:這是辜州的百姓嗎??
難得出一趟城居然看到如此慘狀,辜州在王府治理下不是極其富庶嗎?如果這麼多居無定所的百姓,算什麼富庶?!
藺泊舟眉頭也擰起。
事情有些嚴重,他眼神寒意凝結:山行。
是,王爺,小人問問去。
山行勒住馬繩跳下馬,走到抱著孩子的老妪身旁,低聲話。
片刻,他回來回話,臉上的表情變得古怪:王爺,這些不是辜州的百姓,而是晉城的百姓。一個月前晉城總兵造反,官兵鎮壓戰火不斷。百姓們流離失所沒地方可逃命,聽說王爺在辜州,紛紛往辜州尋王爺逃命來了。
孟歡:找王爺,逃命來了?
為什麼找藺泊舟逃命來了?
山行神色中浮出一種不忍:山海關也在打仗,朝廷妖孽作亂,他們不知道活路在哪裡,聽說主持朝政六年的攝政王家在辜州,而辜州在王爺的治理下現人殷民富,安居樂業,為了活命,他們全都找來了。
原來是這樣。
孟歡心口情不自禁泛起一陣漣漪。
沒想到藺泊舟不尋山,山卻奔他而來。
遠離官場,引退宦海,可這些百姓們卻把他視為心目中救世的賢主,託付性命。
哇哇哇哇娘好疼一個膚色黢黑的小孩兒腳磨出血泡,正仰著臉因為疼痛而嚎啕大哭。
母親把他摟進懷裡親親額頭,臉上全是疼惜和喜色:娃娃不哭,我們到辜州了,這是攝政王治理的辜州呀,我們再也不用趕路了,有飯吃有活頭了
母子都餓得骨瘦如柴,蓬頭垢面,可眼裡卻流露出對未來滿懷期待的欣喜。
莫名的,滔天的哀傷狠狠湧上來,衝的孟歡鼻頭一陣酸疼。
他身旁幾步之外。
藺泊舟長眉緊蹙,勒著韁繩的指骨泛出蒼青色。
他看著這成片的難民,喉頭發顫地滾了一下,仰頭目視陰沉的天色,眼底倒映著一層一層的暗影,整個人好像被雨淋了似的,周身彌漫著一股子陰沉潮湿。
馬匹原地踱步,他勒住韁繩沒再往前走一步。
山行心頭直跳:王爺,現在該怎麼辦?
一直以來,難民都是一種累贅的東西。
他們值錢的東西被搶走,無家可歸,除了一張吃飯的嘴,一雙粗糙的手,一雙蒼老的眼睛,他們一無所有。
他們除了帶來秩序混亂,還會搶走和平地區的就業崗位,影響和平地區百姓的生活環境,同時數萬張大口吃掉衙門的錢財處理難民一直是件麻煩的事情,許多城池會選擇緊閉城門,拒絕百姓入內。
讓他們走吧?
山行下定決心替藺泊舟說出遭人憎恨的話,現在世道混亂,王爺鎮守辜州,保一方和平,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雖然理解蒼生的難處,但王爺也有王爺的難處,平白養百姓,再大的家業也養不起來,還是讓他們走吧?
他的潛臺詞沒說出口。
藺泊舟要造反,造反要養兵,養兵要錢,什麼人會拿錢給百姓用?有時候仁慈就是愚蠢,肉食者一旦犯蠢被拖累,遲早會被吃的連骨頭也不剩!
本來高興出門打獵,沒想到直面這種事。
孟歡喉頭滾了滾,指甲挖掌心挖出刺痛的痕跡。
山行這句話刺耳,但他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把視線轉向了藺泊舟。
藺泊舟眉眼染了一點兒薄光,似乎也在思索,片刻後開口:以工代賑,讓他們去修築長城城防。同時鼓勵開荒,自家開墾的田畝二十年不納稅。
孟歡懸著的心一下子落下來。
山行並非不仁不義,但他要替藺泊舟考慮大局:眼前隻有數千人,王爺尚且養得起。可要是開了這個口子,天下的百姓王爺能養得起嗎?
晉城距離辜州近,逃亡來的百姓還是少數,可現在的大宗千瘡百孔,屆時其他地方打仗的百姓再逃過來怎麼辦?
山行苦心孤詣:王爺,坐吃山空是個道理。這世道又不好搞錢,就怕辜州再有底子,也會被吃得山窮水盡
行了。
藺泊舟說話但沒有回旋的餘地:不得有誤。
這一聲讓山行頓時閉嘴,像個啞巴似的,雙目看向沿途的百姓。
意識到氣氛沉默,孟歡手勒著馬脖子的韁繩:回去吧,不打獵了。
人有不忍人之心,數以萬計的難民在眼皮底下吃不起飯,孟歡再無憂無慮天真快樂,實在太對不起他們。
藺泊舟沒反對:那就不打了。
一行人拍馬回城,氣氛沉默。
走的距離不長,
藺泊舟側頭叫住一旁情緒低落的山行:你快馬回城,找知府辦一件事。
山行眼珠子開始快速轉動:什麼事?
找知府寫一封信給朝廷。信裡說,晉城的難民,辜州暫時接納了。
藺泊舟緩慢的喉頭滾動了一下,措辭清晰。
但朝廷,得給辜州打錢。
第122章
山行眼皮猛地跳了一下:王爺的意思?
沒說句下半句,藺泊舟隻道:去吧。
山行臉上似悲似喜:王爺英明!
說完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巴掌,藺泊舟現在還會是單方面吃虧的人嗎?!
他拽緊馬匹韁繩扭轉方向奔向城門,迫不及待,身影消失在滾滾的煙塵中。
春獵遇到了突發情況,山行先回去通風報信,孟歡和藺泊舟調轉方向回城。
孟歡輕輕出了一口氣,幾縷幹淨的頭發垂落下遮住了眼尾,終於從突發事件裡回過神。
天氣開始變熱,他拿出水壺再喝了一口。
耳畔響起藺泊舟的聲音:失望了?
什麼?孟歡停下手裡的動作。
馬匹和他並駕齊驅,藺泊舟聲音溫柔:答應帶你打獵,走到一半路上,卻沒了心情要回去。
原來他在意這個。
孟歡真不覺得失望,但藺泊舟照顧他的情緒,他心裡暖洋洋的,杏眼明亮:沒失望,我們下次再去就好啦!
藺泊舟皺緊的眉頭並沒有舒緩下來,他勒緊韁繩若有所思,目光看向周圍窮苦的難民。
短暫的沉默,馬蹄踱步後他莫名挑起一個話頭:今天要去的獵場並不是最廣袤最肥美的獵場,再等一段時間,為夫帶你去大宗最好的獵場打獵。
孟歡喝完水後擰緊壺口,轉頭看他:什麼?
他不太理解藺泊舟為什麼說這句話。
說實話,孟歡雖然對打獵有期待,但到底隻是出門玩樂而已,他性格比較佛,今天去不了改天再去也行,不是說非要有求必應。
倒是耳畔,響起藺泊舟的低音。
對不起,歡歡。這段時間為夫不會再出府門,也沒辦法陪你打獵了。
孟歡腦子裡好像空了一下。
他看了會兒藺泊舟,慢吞吞地咽了咽喉頭,唇瓣還沾著湿潤的水漬,升起一種環遊太空的茫然感:為什麼?
百姓苦。
藺泊舟的氣息有些重,為夫想閉門守在佛堂念經,為大宗百姓祈福。
這個回答很好理解。
藺泊舟是大宗的王族,他的很多行為有政治意義。在王朝風雨飄搖、災難頻發之際,他閉門在家念佛祈福,是一種仁慈愛民、與民受苦的表現。如果他選擇當一個民心所向的仁主,至少從現在開始,他不能再過任何浮華浪蕩的生活。
哦,這樣,夫君考慮的真周全。
孟歡了解他的目的了,給他點贊。
可孟歡意識到似乎沒有那麼簡單,抬眼觀察藺泊舟的表情。
藺泊舟眉眼溢出了一點兒疲倦,出門時的高昂心情一掃而空,漆黑眉梢布滿陰雲,唇瓣緊抿著,眉眼一股陰鸷之氣。
上一次孟歡看到他這麼肅穆端正,但是在遼東目睹難民被朱裡真屠殺時,他也這麼端著臉,哪怕再會忍耐情緒,可對於生死的憤怒和悲憫卻難以掩藏。
孟歡心口有些寂靜。
他知道藺泊舟雖然來了辜州,可是並沒有真正放下過大宗的生民,可他現在似乎沒有機會回朝廷再為生民立命了。
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孟歡點頭,盡可能安慰他:好,夫君去吧。你是王爺,你也是天命所庇佑的人,說不定你去祈福,受苦的百姓會少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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