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隋駟猛地醒神。
他心頭忽然騰起極不安的預感,再沒辦法安生坐得住,抄起外套,大步衝出了門。
喻堂這些年圍著他打轉,幾乎沒有任何一點個人生活,在帝都又沒有住處,常去的地方少得可憐。
要找人,一共就隻有那幾個地方。
隋駟狠狠踩著油門,他控制著自己不去想那些可怕的可能,直奔那天找到喻堂的那條河,又撥通聶馳的電話,叫他盡快趕去工作室。
“喻堂的狀況不好。”隋駟盯著河堤,一隻手拿著電話,“我不知道他去哪兒了,現在去河邊找,你去工作室看看……他辦公室。”
“他手機打不通,辦公室的電話沒人接。”隋駟的嗓子啞得厲害,“他要是回了工作室,別讓他碰那個電擊器。”
醫生來替喻堂檢查的時候,曾經建議喻堂入院治療,是他堅持留了喻堂在家。
一天還沒過,竟然就把人看丟了。
隋駟臉上燒得發疼,他知道這件事無論怎麼說都是自己理虧,也清楚隻要聶馳詢問,他根本沒有任何借口來解釋。
可這一次,聶馳卻沒問那些逼得他無從轉圜的問題,隻是簡潔地應了一聲,記下隋駟的交代:“什麼電擊器?”
隋駟蹙緊眉:“辦公室桌上有個電擊器,他最怕那個,你別讓他碰,他——”
聶馳問:“既然是最害怕的東西,喻特助為什麼要放在桌子上?”
隋駟被他問住,喉嚨裡忽然微微一僵。
這個問題……隋駟從沒想過。
Advertisement
喻堂剛來工作室的時候,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知道,幾乎每一件事都要現學。他一沒有學歷,二沒有工作經驗,別人一天能學會的東西,他要學三天。
喻堂悶聲不吭,背地裡死命下苦功夫,其他人回去休息了,他還蹲在盥洗室,一個字一個字指著合作方的名單,笨拙地填鴨一樣背,困得睜不開眼了,就接一盆涼水當頭澆下來。
電子化辦公,這些資料隨時都能查,誰都覺得這個榆木疙瘩一樣的小助理腦子笨,人也古怪。
過了幾個月,一場格外重要的晚宴上,策劃準備失誤,迎賓人員沒有到位,剩下的人別說記名字,連來賓的臉都認不全,主辦方氣得大發雷霆,隻能緊急向各家公司工作室求人救場。
喻堂靠著死記硬背,給隋駟換來了部叫人格外眼紅的大熒幕資源。
……
隋駟已經習慣了喻堂沉默著近乎自虐地下苦功,看到那個電擊器,也不覺得有什麼可奇怪。
可聶馳這樣一問,他卻忽然意識到不對。
喻堂剛入職那幾個月,還需要玩命地往前追趕別人,再過了幾個月,就已經有了隱約有了助理的樣子。
一年以後,喻堂再出去談合作,就已經能夠獨立出面,不用再跟著公司派來的什麼人了。
既然已經不需要,喻堂把這東西放在桌面上幹什麼?
他擔心喻堂,特意去公司找人那天,喻堂為什麼不在辦公室?
喻堂是不是知道他會去?特意放個電擊器在桌上,是想讓他也嘗嘗這個滋味,還是想激起他的愧疚,讓自己覺得對他有所虧欠……
隋駟用力攥著方向盤,目光隱約冷沉。
他當然不願這麼想喻堂。
可不知為什麼,在知道喻堂的工作能力被W&P看中、自己卻對這件事一無所知的以後,他再面對喻堂,就難以自控地生出了些懷疑。
他一直信任喻堂,對喻堂從沒有過半點懷疑。這些年,喻堂可以任意調整工作室的人員安排、工作部署,可以接觸所有和他有來往的工作伙伴。
可喻堂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為什麼W&P會看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演員助理?喻堂這些年的心思究竟都放在哪?他心裡覺得對喻堂抱愧,可喻堂是不是根本沒他想的那麼——
“……隋先生。”
電話另一頭,聶馳的聲音傳過來。
聶馳也已經發動了汽車,公式化的語氣混在發動機的轟鳴聲裡,頭重尾輕,最後一點聲音被噪聲吞沒,像是聲不明意義的嘆息。
隋駟醒神:“什麼?”
“那不是電擊器。”
聶馳說:“那是喻特助在辦公室休息時,為了保證不誤任何一項日程,會隨身佩戴的鬧鍾。”
隋駟忽然怔住。
他不太能理解這句話,停了一段時間,才又問:“……什麼?”
“喻特助經常會通宵幾個晚上,一旦休息,就很難醒過來。”
聶馳說:“工作室的日程,都會有電擊提醒,根據重要程度分級……”
隋駟打斷他:“你怎麼知道?”
那天電流在神經裡亂竄的餘威還在,隋駟隻想一想都覺得悸慄,那種滅頂一樣的窒息恐懼,經歷一次就絕不會想再經歷第二次。
怎麼會有人……拿這個做日程提醒的鬧鍾?
“你怎麼知道?”
隋駟嗓音低啞:“我記得,你和喻特助也並不算很熟……”
“我們的確不熟。”聶馳說,“我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工作室的所有人都知道。”
聶馳:“所有人隻要有緊急事務,又聯系不上喻特助,都可以通過遠程控制去直接設置那個鬧鍾。”
隋駟張了張嘴,再沒說出話。
他盡全力想去反駁聶馳的說法,可徒勞想了一圈,才發現自己根本無從開口。
圈子裡,不少人都羨慕他的工作室。
有很多人連抱怨帶打趣,問他究竟有什麼訣竅,怎麼能讓手下的人改改一忙起來就忘事的毛病。
還有人嘆氣,說工作室雖然自由,但因為結構相對松散,互相傳達安排不及時,一旦事多得團團轉,總難免有一兩件因為沒有匯總溝通,撞在一起排不開。
……沒有訣竅。
喻堂的腦子不夠聰明,隻能用笨辦法,背地裡死命下苦功。
隋駟靠在駕駛座上。
他的目光仍然機械性地搜尋著河堤,試圖找到任何一個像是喻堂的身影,腦海裡卻反常的泛空,什麼念頭也生不出。
如果說之前,他還隻是多多少少了解到些過往,知道了喻堂這些年跟著他的確受了些委屈。聶馳告訴他電擊器的這件事,終於把一個不容自欺欺人回避的事實近乎直白地推到他面前。
五百萬,或許真的未必足夠……買下這些年裡,喻堂花在他身上的心思。
這個認知讓隋駟控制不住地有些煩躁。
他承認自己這些年對喻堂不夠好,可從頭至尾,他卻從沒想過要欠喻堂的。
即使是在這種和隋家對峙的節骨眼上,他也依然盡力在工作室的流動資金裡扣下了五百萬,作為對喻堂最後的妥善交代。
隋駟沒想到過,這些錢可能會不夠。
他一直以為和喻堂隻是場逢場作戲的假結婚,合約期滿,彼此自由不虧不欠。他沒想到近三年都平淡無波,偏偏最後這幾個月,居然生出這麼多波折——
幾乎是應著他這個念頭,電話另一頭,聶馳那邊的背景音裡,隱隱傳來激烈的嘈雜聲。
隋駟心頭狠狠一跳,踩下剎車:“怎麼回事?!”
“找到喻特助了……”聶馳的聲音混在一片混亂裡,“喻特助的狀況非常不好,工作室的人發現了他,已經叫了救護車。”
隋駟仿佛被一隻手攥住了喉嚨。
他有些喘不上氣,深吸了口氣呼出來,盡力穩下心神,調轉車頭:“怎麼了?怎麼回事?我這就過去,你先控制住局面——”
手機震了兩聲,聶馳直接掛斷電話,換成視頻打了過來。
隋駟看見了手機裡的畫面。
喻堂坐在輪椅上。
與其說“坐”,不如說喻堂是被人擺在了輪椅上面。他的姿勢很生硬,彎曲的手臂離輪椅扶手還有一點距離,卻像是不知道累似的,一動不動地保持著這樣的姿勢。
喻堂睜著眼睛,那雙眼睛裡卻連霧氣都不見了。他的瞳孔隱約有些渙散,視線沒有任何焦點,不論身邊的人怎麼碰他、同他說話,都沒有反應。
像是個被廢棄了的破舊木偶。
“把手機給他……”
隋駟的手有些抖,他停下車,把手機支在方向盤上:“他隻聽我的話,讓我和他說話,我叫醒他。”
在家裡,喻堂對他說的話還是有些反應的。
對喻堂來說,他和任何人都不一樣,喻堂會對他有反應,哪怕是畏懼閃躲,也總比這樣木然的好。
聶馳依言把手機遞過去。
隋駟盯著屏幕,啞聲說:“喻堂?”
喻堂虛扶著扶手,僵硬地坐在輪椅上,目光依然在虛空裡渙開。
“是我……喻堂,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隋駟說:“你配合醫生,聽醫生的話,我這就過去。”
“你忘了嗎?剛才咱們兩個還在家裡說話……你發病了,自己忽然跑了出去。”隋駟說,“是我不好,我該追上你,我不該讓你走這麼遠。”
對著這樣的喻堂,隋駟忽然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好好和喻堂說話。
不是像鏡頭前那樣佯裝著哄他,不是和劇本裡一樣的溫存親近。隋駟的演技一向好,能騙過圈子裡的狗仔記者,能唬弄過眼最毒的顯微鏡CP粉,可騙不過喻堂。
喻堂一直都知道什麼是假的,一直都知道隋駟從不肯好好和他說哪怕一句話。
三年前,他們剛假結婚不久,喻堂年紀還輕,還沒變成後來從容淡然的喻特助。喻堂替他拿下了個大項目,被工作室的人起著哄喝酒,那些人都鬧得半醉了,又開起玩笑,讓隋駟答應喻堂一件事。
喻堂也被灌了不少酒,他生性內向,醉了也不吵不鬧,那雙眼睛安靜漆黑,被酒逼出一點水汽,小心地看著隋駟。
喻堂醉得很昏沉了,又好像很清醒。
他站在一眾熱熱鬧鬧的起哄聲裡,從耳後紅進衣領,含混著、很輕聲地說,想和隋老師一起喝一次粥,想聽隋老師和他說一句話。
……
隋駟用力闔了闔眼。
他不大記得當時自己說過什麼了,隻記得自己那時候滿心都是對柯銘的愧疚,覺得喻堂這個得寸進尺的要求簡直荒謬可恥。
這些年,他沒和喻堂好好喝過一次粥,沒好好說過一句話。
直到現在,他覺得愧對喻堂,又因為對W&P的合作不得不利用喻堂,他因為心虛忍不住煩躁,又因為所有事的微妙失控,被逼出連自己也沒覺察的不安。
看著喻堂現在混沌木然的樣子,隋駟忽然想起那天站在自己疾言厲色的訓斥裡,微微發著抖、臉色慘白的喻堂。
或許……就是從那天起,喻堂開始怕他。
隋駟抬手,隔著屏幕摸了摸喻堂蒼白的眉眼。
“喻堂,我不兇你,你放心。”
隋駟離手機近了些,慢慢地說:“你忘了嗎?在家裡,我們還喝了粥……你很乖,是我喂的你。”
喻堂在他的話音裡動了動。
輪椅上,喻堂忽然微微動了下,眉間蹙了蹙。
“你聽見我的話了?”
隋駟心跳忽然微快,不知為什麼,他竟然有些連自己都沒料到的驚喜,“我這就過去,別急,我——”
下一刻,喻堂忽然掙出了輪椅。
熱門推薦
直男校草跟女友吵架被趕出家門。我試探地問:「要不,先 住我家?」誰知,他一住就是半個月。
研究生導師想把他兒子介紹給我。 無奈之下,我從大街上拉了個帥哥。 「導師,這是我剛找的男朋友。」 帥哥一臉懵的看著我,又看了看導師。「爸?」
我穿越到京圈文裡,為了逃避家族聯姻,開了一個修車鋪。 京圈太子爺們一天撞壞兩輛車,我的小日子十分滋潤。 直到有一天,女主跑到我的修車店來打工。
高考結束,衛燃哄著我開了葷。 之後他食髓知味,糾纏我整整七年。 朋友們都笑他舔狗: 「你就嫁了吧,他就差把命給你了。」直到偶然間,我發現了他的社交小號。 幾千條動態裡,滿滿都是病態的痴戀。 一身白裙的女孩漂亮嬌嫩。 是他遙不可及的白月光。 我這才知道,原來戀愛七年, 他把性給了我,卻把愛給了別人。
我囚禁了養我長大的清冷師尊。 他雙手被縛,衣衫大開,眉眼被遮。 一副任人採擷的模樣。 我日日與他歡好,卻不敢叫他一句師尊。 直到正道人士將我打成重傷。 堅固的鎖鏈被他輕易掙脫,一身血衣擋在我面前: 「我看,誰敢動我徒弟!」
我是個結巴。班裏人最大的樂趣就是逼我講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