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024-11-08 22:27:353822

也不是凝望或者沉思,就那麼淡淡看著,神情前所未有的柔和,以至於輪廓分明的側臉,都沒那麼凌厲了,隻剩英俊。


葛亮艱難地咽了下口水。


他不太同意江潭。王野這個樣子怎麼能說是冷靜,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詭異的平和怎麼看都很危險吧!


“相對論不是這麼用的,”原思捷有些沉重地開口,算是對江潭遲來的反駁,“如果我們真的都變了,生活,社會,都會跟著劇變,這個世界將永遠不可能再回到我們熟悉的軌道。”


總算還有一個能明白自己的,葛亮想給原思捷一個兄弟的擁抱:“我就是這個意思,你懂我,對吧,以後很可能就不是人類社會了,是動物世界……”


原思捷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連忙朝正在說話的葛亮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接聽:“嗯……我看見了……你先別哭,又還沒證實……”


“我知道你害怕,但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不能再去安慰你,給你虛假的希望……”


“是的,世界要大亂了,可走到盡頭的感情,並不會因為亂世就回頭……”


“寶貝,生活不是小說,沒有那麼多《傾城之戀》……”


葛亮默默看向天花板。


面對世界都將劇變這樣近乎滅世的災難,怎樣才算冷靜?


是像江潭一樣冷漠如常?


還是像王野一樣突然興奮?


亦或者,像原思捷這樣前腳剛沉重說完世界要劇變了後腳就繼續在電話裡安撫分手對象??


葛亮隻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住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寢室,擁有一群普普通通的室友……怎麼就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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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預警,王野突然從床上跳下來,隨意套個T恤,踩上AJ就要走。


葛亮嚇一跳:“你幹啥?”


王野:“出去透透氣。”


葛亮:“下雨呢。”


王野:“知道。”


兩三句話,那邊王野都把門打開了。


葛亮急了:“你至少拿把傘啊!”


“不用。”話音沒落,人已經出去了。


葛亮連忙下地,跑到窗前往下看。


但雨大夜黑,還隔著紗窗,什麼都看不清。


正鬱悶,旁邊忽然伸過來一隻手,把紗窗卸了。


葛亮錯愕地看著站到身旁的室友:“江潭?”


江潭沒說話,倒是不知什麼時候從床上下來的原思捷,從另一邊拍拍葛亮肩膀:“讓點地方。”


就這樣,葛亮被江潭和原思捷夾中間,三人一起擠在窗口,低頭往下看。


沒了紗窗阻隔,視野清晰不少,雨雖然又急又大,但寢室樓底下一排路燈,還是用微弱的光搭起了一個朦朧氤氲的世界。


不多時,王野便從宿舍樓門口出來,走進了那片光裡。


大雨很快將他模糊,三人隻能通過路燈依稀辨認他越來越遠的背影。


終於,連那背影都徹底消失。


王野仿佛融進了這雨,這夜,這天地。


葛亮徹底迷茫:“他到底去幹啥……”


江潭不置可否。


原思捷抹掉臉上被濺的雨水:“擁抱新世界。”


第15章


雨整整下了兩天。


林霧坐在教室裡,以手撐頭,望著窗外出神。


不停歇的雨聲似乎成了整個世界的背景音,單調得讓人乏味,也讓人困倦。


“林霧,林霧?”


即將飄遠的思緒,突然被耳旁的聲音拉回。


林霧一瞬清醒,這才發現竟然已經下課了,好多同學都在收拾東西往教室外走。


喊他的是班長鄧茶茶,此刻已經背著包來到他桌前了:“PPT給你?”


林霧沒反應過來:“什麼?”


“小組作業啊,”鄧茶茶歪頭看他,利落的馬尾辮也隨著晃,“你不是一直承包PPT?”


鄧茶茶這話絕對沒有把任務往林霧身上推的意思,事實上她來做PPT也完全沒問題,但林霧對PPT的熱衷是整個環工1公認的。


從大一到現在,隻要是小組作業,不管和誰分到一組,林霧都會主動承擔最終的PPT制作任務,且他做的PPT又精美又不會喧賓奪主,往往能達到“知識點突出+視覺享受”的雙贏效果。


甚至有一次,讓某位老師發出了“你們這個作業內容配這個PPT都有點白瞎了”的復雜嘆息。


“哦,對,小組作業,”在班長的提醒下,林霧終於依稀記起,剛才在課堂上老師布置了這個,“PPT我來,沒問題。”


PPT是沒問題了,但鄧茶茶總覺得林霧有點問題:“你最近熬夜了?”


林霧:“嗯?”


“你這兩天上課總像沒睡醒似的。”作為常年同在第一排的“戰友”,鄧茶茶還沒見過林霧這樣。


林霧近來的確是晚上睡不著,白天總犯困,這會兒也隻能尷尬地撓撓頭:“可能壓力有點大。”


鄧茶茶神情一頓,不再追問了。


最近發生了什麼大家都知道。


這邊班長剛離開,那邊後排三兄弟就過來了。


“都要變動物世界了,還得寫作業,”李駿馳一聲哀嘆,“咱們太難了。”


“因為變異不會死人,”任飛宇經過這麼多天,認命的心態已經趨於穩定了,“但不交小組作業,真的會。”


這門課的老師是他們環工系主任,姓黃,要求極其嚴格,平時有一點表現不好,期末都可能給你來個掛科,早在往屆學長學姐那裡有了“老黃出徵,寸草不生”的美名。


下節課在另外一個教學樓,林霧收拾完書包就跟兄弟們往外走。


他們離開教室晚,走廊上已經沒多少人了。李駿馳和任飛宇還在說小組作業的事兒,因為他倆被分到了一組,互相看著都覺得前途灰暗。


明明兩個人就“誰是學渣中的學渣”討論得很熱烈,可林霧還是莫名覺得今天有點冷清,一轉頭看見身旁的夏揚,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這家伙今天太安靜了。


“怎麼了,”林霧拿胳膊碰他一下,“丟魂似的?”


夏揚轉過頭來,少見的低落,聲音悶悶的:“林霧,我可能也……”


林霧腳下微頓。


“這兩天我感覺身體特輕盈,還總想動,有時候上著課呢忽然就想蹦起來,跟屁股上安彈簧了似的,”夏揚一傾訴,就收不住了,“還有喝水,我這一天小嘴叭叭的你也知道,必須得拿水供著潤嗓子,但我昨兒個從早到晚一口水沒喝,竟然都沒叫渴……”


林霧聽著,一顆心越來越沉。


雖然夏揚每一句都是“可能”、“感覺”,但經過這麼多天,他們心裡都明白,一旦你感覺到哪兒哪兒都好像不對,那就懸了。


夏揚說完,發現李駿馳和任飛宇也在看他,顯然都聽見了。


李駿馳還好,任飛宇……


夏揚翻個白眼,沒好氣地敲他腦袋:“你那嘛表情,我是變異不是陣亡行嘛。”


任飛宇委屈巴巴捂著頭,還不忘以前輩經驗幫著分析:“輕盈,老想蹦高,那能是什麼動物呢……”


李駿馳:“愛蹦那就是袋鼠唄。”


林霧搖頭:“袋鼠是力量型,一個成年袋鼠能一拳擊倒壯漢。”


李駿馳立刻醒悟:“那不能是夏揚,就他這小體格。”


林霧:“對吧。”


“要是不愛口渴的話,”任飛宇試探性地猜,“會不會是沙漠動物?”


李駿馳:“駱駝?但駱駝不愛蹦啊,而且吃苦耐勞這品格也跟夏揚一點不搭吧?”


“沙漠動物不多,”林霧飛快檢索自己的知識庫,“除了駱駝,常見的也就是蜥蜴、蠍子、響尾蛇……”


夏揚:“你能給我挑點好的嘛!”


他算是理解前一陣任飛宇被“組團黑”時候的心情了。


說話間,四人已經走出教學樓。


雨不知什麼時候變小了,牛毛一樣輕細,落臉上隻一點點潮,落身上連水痕都似有若無。


林霧抬頭,密布兩天的陰雲正在一點點散開,天的盡頭,一絲透亮逐漸暈染過來。


他忽然感覺到一陣開闊,壓在心頭的東西開始松動。


收回目光,林霧回歸仍在研究沙漠動物的三人組,狀似無意地問:“你們說,如果一個人忽然比從前跑得快了,能是什麼動物性?”


研究得正興起的李駿馳,馬上道:“你這範圍太寬泛了吧,能跑的動物滿世界都是。”


“那就再加上……耐力?”林霧進一步道,“就是跑遠距離好像也沒有以前那麼累了。”


“速度+耐力唄,”李駿馳總結,“那也很多啊,馬,驢,骡子,羚羊……野兔也行吧,要是不能跑怎麼躲過天敵?”


任飛宇說:“也不一定非是食草動物,咱們昨天看的那個紀錄片,裡面不就說像狼啊,鬣狗啊,耐力也都挺好,這樣才能抓到獵物。”


——333宿舍最近的學習氛圍很濃,經常集體觀摩各種動物科教片。


“要是不僅能跑,牙口也變好了呢?”見仍討論不出結果,林霧又提供了新信息。


夏揚眯起眼打量他,帶著懷疑……不,幾乎是肯定了:“別‘如果’了我的哥哥,你就說你是不是替自個兒問?”


林霧倔強地和他對視三秒:“好吧你贏了。”


任飛宇瞪大眼睛:“林霧?你也……”


李駿馳更懵了:“不是,什麼情況?”


一宿舍四個人,仨變異了,怎麼的?組團孤立他?那不能行!


李駿馳:“其實吧我沒和你們說,我這兩天也賊奇怪,總想策馬奔騰。怎麼給你們形容呢,就是那種,一騎紅塵妃子笑,鐵馬冰河入夢來——”


夏揚:“你這兩句是一首詩嗎?”


李駿馳:“你先品品你那天的桃花深千尺,蜻蜓立上頭……”


直到抵達下一節課的教室,333的研討會也沒什麼顯著成果。


林霧照例在第一排落座。


夏揚考慮再三,還是在走向教室後面之前,於他身邊稍作停留,中肯建議:“你要實在想不出嘛動物有速度有耐力,就換個限定條件。”


林霧困惑抬眼:“?”


夏揚拍拍他肩膀:“想想嘛動物愛晚上唱歌。”


林霧很快反應過來,繼而錯愕:“我晚上唱歌了?”


“次數之頻繁,曲庫之詭譎,突破想象。”夏揚一字一句,語重心長。


九月下旬,越來越多的同學出現身體異常症狀,雖然程度都不高,很少有像新聞報道裡那樣,動不動就深吸一口氣,水下半小時,但陋室論壇裡還是被滿屏的“變異貼”刷爆了,放眼望去,全是——


主題:我好像我變異了……


主題:完了,我感覺我是豬……


主題:猜不出來我自己是啥,但我肯定變異了


主題:我爸我媽我妹都變異了,累了,毀滅吧


這天晚上,有關部門通過新聞直播,發布了自身體異常爆發以來,最重大的研究進展:我國成功確認全球第一例身體異常者基因激活區動物性!


“……我們成功提取出異常者被激活的基因片段,經詳細檢測對比,確認異化方向為亞洲黑熊……”


圍在平板電腦前看直播的四人,真聽到最終結果,反而安靜了。


這些天大家雖然張口閉口都在討論“動物性”,可“變異=動物化”這事兒,官方畢竟沒蓋章,還隻是“據觀察”、“普遍存在”這樣的說辭。


人總是喜歡抱有僥幸,畢竟誰都不想好端端過著日子呢,突然被告知你得學會和莫名被激活的那小部分獸性共同相處。


可是今天,所有僥幸都不存在了。


這樣也好。


就像第二隻靴子終於落地,樓底下的人也就踏實了。


轉天,學校就召開了第二次全校大會,不過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訓,沒再難為田徑場,改成視頻直播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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