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2024-11-08 22:31:433703

  衛桓假裝毫不在意,伸手抓住一枚飄落在他眼前的光點,笑著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問?我看起來很辛苦嗎?”


  雲永晝沒有說話,像是一種默認。


  衛桓的笑終於凝住,他松開那枚光點,“我隻是感覺自己走在大霧裡,什麼也看不清。有時候就想,我幹脆就坐在地上什麼也不幹好了,大不了一輩子出不去這場霧,渾渾噩噩過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好像不行。”衛桓抱住自己的膝蓋,“我如果真的那樣活下去,可能就不是我了。”


  “比起在霧中掙扎、受挫,我更害怕失去我自己。”


  “那就去。”


  雲永晝忽然開口,令衛桓不由得轉過臉,望向他。


  “去找回你自己。”


  心忽然靜下來。衛桓垂眼,笑了笑。


  “你需要幫助的時候,”雲永晝開口,“可以告訴我。”


  這個傲嬌的家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直接了。衛桓不禁笑起來,“好啊。讓我想一想,有什麼事呢?”


  他想到揚昇說的關於還魂的事,心想雲永晝會不會知道什麼,於是他試探性開口,“對了教官,有一件事我想問你。”


  他想了想怎麼才能說的不那麼直白,“很久很久以前的人類迷信玄學,他們覺得人死之後會墮入六道輪回,投胎轉世,所以同樣的魂魄,可能會有前世今生。不知道這個故事你有沒有聽說過?”


  雲永晝似乎知道他在暗示什麼,“所以?”


  “所以……”衛桓笑起來,“其實我就是有那麼一點點好奇,妖有沒有類似的說法?”


  “沒有。”雲永晝回答得幹脆直接,毫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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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答案好像準備了很久,說出來的時候都可以不經過思考。


  “妖魂來源於天地萬物,隻有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大妖怪血統可以通過繁殖維系,其他妖都是依靠生靈元氣煉靈。這麼龐大的體系想要運轉,唯一的可能就是循環往復。”


  雲永晝沒有看衛桓,自顧自說完一切。


  “所以妖一旦失去生命,魂魄會立刻四散,回歸天地之間,這樣妖界才能有源源不斷的元氣,才會有新的妖魂出現,妖心誕生,從而生出新的妖。”


  這些說辭,身為大妖怪的衛桓再清楚不過,但他想聽的不是這些。


  他真的覺得有奇跡,而且發生在自己身上。


  “沒有例外嗎?”衛桓剛說完,覺得自己這樣過於不依不饒,可他不知道怎樣才能解釋自己的堅持。


  忽然,衛桓想到一個絕佳的例證,“可是教官你,你不就是傳說中初代金烏的轉世嗎?”


  “我所知道的初代金烏是遠古時期的大妖怪,那時候凡洲都還隻是荒原一片,人類文明都沒有開化就已經有了金烏的傳說。”


  “傳說初代金烏最終化作了太陽。”雲永晝看向衛桓,“你真的覺得天上的太陽就是他嗎?”


  “還是你覺得天上的太陽是我?”


  他的咄咄逼人讓衛桓愣了一下,“……我不知道。”他很快又繞回來,“不,我不想知道太陽是不是金烏,我就是想知道,所有人都說你是金烏轉世,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這不是與妖魂無法轉世相悖了嗎?”


  他的追問換來的是一陣沉默,沉默過後,雲永晝輕笑一聲,終於開口。


  “謊話說多了,就會變成真的。”


  衛桓有些驚異。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說他並不是初代金烏轉世?還是他發現自己說謊了。無論是哪一種可能,衛桓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覺得光好看嗎?”


  猝不及防,雲永晝問出這麼一句。衛桓看向天花板與沙發之間的星河,對他突兀的話題轉換沒有任何質疑,很肯定地給了答案,“當然好看。”他轉過頭,看向雲永晝的側臉,“你覺得不好看嗎?”


  光芒下幾乎半透明眼睫晃了晃,垂下來,雲永晝的聲音很沉,仿佛一片冷掉的即將墜落的雲,他沒有回答衛桓的反問,而是開啟了另一個故事。


  “我帶著火的能力出生在一個偏僻的海邊村莊,和母親相依為命。雖然我沒有父親,但我媽很愛我,讓我像所有小孩一樣快樂地長大,有一個幸福的童年。”


  這是第一次,衛桓聽見雲永晝講關於自己的事。可這個故事和他想象中相差甚遠,他一直以為,雲永晝就是所有人口中那個從小錦衣玉食的少爺,從蓬萊搬入昆侖虛,又順理成章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山海,順風順水這麼多年。


  “我並不是一生下來身上就有初代的圖騰。大概是……”他思考的時候,眼睛會微微眯起,聚焦在某個地方,“……我四歲或者五歲的時候吧,某一天,母親發現我胸口忽然多了一枚太陽圖騰,她很慌,告訴我,這個東西不能讓任何人看到,我雖然什麼都不懂,但還是照做了。”


  “這麼瞞下去,也沒有發生什麼事,直到我上小學。那個地方很偏僻,不像蓬萊也不像昆侖虛,沒有那麼多大妖怪,因為靠近海,班上大多都是一些水屬性的小妖,我是整個班級唯一擁有火屬性的孩子。”說完他輕笑一聲,“所以我就成了眾矢之的。”


  衛桓的心沉下去。


  在某些時候,優秀等同於孤獨。


  “我的特殊讓我無法合群。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們抓住我沒有父親這一點來嘲笑我,這些話他們可能在家裡也聽了很多,所以說出來的時候根本不經過思考。那時候的我被關進一個黑屋子裡,他們綁住我的手腳,將那些可憐又弱小的能力用在我身上,攻擊我,羞辱我。”


  你媽媽勾引別人才有了你。


  她被拋棄了。


  你們母子倆都是不要臉的東西。


  “那個時候,我母親幾乎每天都會對我說,無論別人說什麼,都不要在意,就當做沒有聽過。”雲永晝抬眼,眼神冷厲,“可我那天沒有聽她的話,我反抗了。”


  “或者說,我的意識替我反抗了。”


  說著,他輕輕擺動著自己的手指,漫天星光變成了如同龍卷一樣匯聚,變成了一個孩子,他的身邊乍現無數的光刃,每一個都鋒利無比。


  “那是我第一次,覺醒光的能力。”


  雲永晝明明在對他笑,可衛桓卻覺得好難過。


  “我傷了好幾個孩子,從那個黑屋子裡跑了出來,嚇到很多人。因為我的頭發變得很長,還變成了白金色,連瞳孔也忽然變成金色,我的臉上還沾著他們的血。我甚至不敢回家。”


  衛桓看著他的側臉,忍不住靠近一些,縮短距離,“然後呢?”


  “然後……我媽媽想辦法彌補他們,向他們道歉。等到處理完那些事,我的身體也恢復之後,她帶著我躲到了另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記得我當時還問她。”


  “媽媽,我是怪物嗎?”雲永晝的聲音還是沒有太多波瀾,淡淡的,沒什麼感情。但卻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攥住了衛桓的心。


  “她說不是。可如果真的不是,為什麼所有人都害怕?連我母親都害怕我。”


  “她沒有回答我,隻是告訴我,以後絕對不可以使用光的能力,否則她就不要我了。”


  “我很怕被拋棄。”


  “但這樣也沒有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是可以永遠被隱瞞的,隻要發生過,一定會有露出馬腳的一天。所以我們最後還是被發現了。”


  衛桓已經猜到是誰了。他伸手,夠到沙發邊的一張毛毯,打開來蓋到雲永晝的身上,又扯了一點虛虛地蓋住自己,側著身子面對著雲永晝,“被誰發現了?”


  “妖域聯邦政府的總理,金烏家主雲霆,不對,當初他還什麼都不是。”雲永晝的聲音變得更冷了,“他親自過來,帶著幾個親信,向我母親要走我,她當然不願意,用自己的妖力造了一個結界把我藏在裡面。我那個時候才知道,她躲了那麼多年原來躲的人就是他。我母親極力阻止,他煩了,所以對我母親下手。”


  那個被光凝聚而成的孩子一瞬間碎裂開來,化作緩緩流淌下來的金色液體。


  “他知道我看得到也聽得到,所以告訴我,他就是我從未謀面的父親,他想把我接回家,隻要我願意出來,他就放了我母親,我們一起回家。”


  衛桓幾乎能夠想象到當時的他有多麼害怕,他幾乎已經可以看到那個孱弱的孩子,躲在結界背後,瑟瑟發抖。


  “後面的事,你大概也能想象得到。”雲永晝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出來了,我母親也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他為了脅迫我,特意找到妖巫,將她的妖魂抽出來,封印在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把我會說會笑的母親,變成了一個半死不活的軀殼。”


  雲永晝忽然沉默了。


  大概是不知道應該如何繼續。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一次開口,“我好像跑題了,本來要說初代金烏的事。”


  “總之,他把我這個原本應該被他拋棄的私生子帶回蓬萊,變成他名正言順的兒子,反正他的正妻也死了,沒人再阻止他。他利用傳聞和謠言,讓所有人相信我是初代金烏的轉世。因為我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再度擁有光屬性的妖,我成了天選之子,身為父親的他也越來越有聲望,一步步走到權利的最頂峰。”


  “我的光屬性和初代金烏並沒有關系,它就這麼萌生了,從那以後……”


  我的世界也就徹底毀滅了。


  在所有人的眼裡,這些光芒純粹、幹淨、耀眼、美好,是遙不可及的太陽的象徵,但這些都是我內心深處的黑暗催生出的產物,骯髒、惡心、噩夢一樣纏繞著我,在我憤怒恐慌的時候,他們自顧自出現,變得尖銳而鋒利。


  每個人都在誇贊我的能力,如同贊賞一稱手的兵器。聽得多了,雲永晝也就麻木了。


  他漸漸地也覺得,這就隻是一件很適合殺生的武器而已,武器是沒有罪惡、也沒有靈魂的。他也隻不過是自己父親最具有威懾力的武器而已。


  他並不需要多麼真誠的感情,隻需要他們畏懼自己就夠了。


  唯獨有一人,他從不會因為自己擁有獨一無二的能力而畏懼自己,他甚至從不挑選時機,隻要相遇就會靠近,纏著他,用各種手段逼迫他接受除自己以外的世界。


  雲永晝永遠記得,身負重傷的他們被困在不死城,以為再也不見天光,再也無法回去,即便到了最絕望的時候,那家伙依舊充滿希望,纏著他說話,和平常沒半點分別,興致勃勃地計算著逃出生天的可能。


  直到雲永晝終於忍不住,想要打碎他的希望。


  [你究竟哪裡來的自信?還是說和我一起死在這裡,你很開心。]


  聽到這句話,他終於停下來,臉色蒼白地捂著自己的傷口挪動身體,一點點貼近雲永晝。


  [小金烏,變個光給我看看。]


  得不到回應,他便一直要求,像撒嬌那樣要求,明明聲音都虛弱到說話都費力。


  [就一下,給我看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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