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這倒是知曉,隻是瞧著舉人老爺與舉人太太的樣兒,怕是尊貴人,差些的院子入不得眼,好一些的也有,隻怕契約要籤半年一年這般的。”
宋子恆聽後有些遲疑,倒是蘇婉笑了,道:“時日不是問題,大哥不必憂心,隻管帶我們去瞧清淨的院子,相公平日還要溫書,院子的環境必不能差了。”
宋子恆皺眉:“娘子,咱們哪能住這麼長?”
“這有何打緊,想來京裡也都是明理人氏,日後相公高中,授了官職要離開京城,屋主自然也會體諒咱們臨時退房。”實際上是蘇婉這番來京城,就沒想著能短期內回去,宋子恆高中狀元,直接入翰林院,三年期滿後外放做官,是以他們此次來京,至少要住滿三年。
蘇婉這番話說的宋子恆哭笑不得,“娘子就沒想過為夫若此次不中該當如何?”
小綠在一旁脫口而出:“姑爺鄉試是咱們縣裡第一,會試是咱們豫章府的前十,學識了得,怎會不中?”
家丁大牛也點頭,一臉的與有榮焉,腳夫在旁驚道:“像舉人老爺這般年輕就能入京趕考的,小人平日便少見,已覺是青年才俊,竟不知舉人老爺如此高才,此番想是必中無疑的。”
“借大哥吉言。”
蘇婉笑著撫了撫肚子,道:“若是此次不中,那咱們一家人便在京裡住上三年又如何?”
宋子恆雙手覆上她的,點頭稱是。
腳夫得了宋子恆叮囑,知道舉人娘子懷著孕受不了顛簸,並沒有把車趕太快,慢悠悠的穿過幾條繁華熱鬧的街道,最後在一條巷子口停下,還沒進去便能看出這裡清幽雅致,甚是適合讀書之人居住。
蘇婉放眼望去,裡頭都是典型的四合院,面積不大,但是想來設施也都一應俱全。她心裡盤算的,等自家有了錢,也要在京裡買一座四合院,在現代買不起,古代必是要好好任性一回的。
腳夫停了車,叫蘇婉他們在這邊候著,他快步走進了巷子,沒一會兒便帶了個中年男子出來,對宋子恆道:“這便是屋主,舉人老爺不妨先去瞧瞧房子如何。”
屋主也在旁對他們笑了笑:“在下在此處有幾間院子,舉人老爺不妨去瞧瞧喜歡哪間。”
宋子恆點了頭,小心扶住蘇婉,跟著幾人進了巷子,腳夫仍在一旁陪同,蘇婉心想這裡的腳夫大概都是有副業的,有像自個兒這般對京裡一抹黑的,找他幫忙介紹了院子和客棧,生意談成了,屋主自然要給他些辛苦錢,如此一來,還能賺些外快。
屋主在前頭介紹,把自家院子吹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樣子,環境清幽,最適合讀書人不過,幾步之外便是街道,生活便利,且與侍郎府僅一牆之隔,等闲宵小鼠輩並不敢來犯,治安也是極好的。屋主最後一句話打動了宋子恆,帶著年輕貌美的娘子入京,他最擔心的便是安全問題,別看他娘子如今懷著孩子,臉色絲毫不見憔悴,氣色紅潤,容光煥發不提,眼角眉梢更多了一些溫柔,便是他都這般驚豔。在遊船上時更恨不得娘子日日不出門,因著上船時他瞧見有些輕浮之人眼神恨不得黏在娘子身上,現在入了京,宋子恆的警惕之心絲毫沒有放下,反而愈演愈烈,現在他也不知該慶幸還是後悔帶蘇婉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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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生活便利的住宅都不會便宜,屋主張口便是要籤一年的契,一次性交清一年的租金,要不怎麼說京城繁華,這樣一間比他們在縣裡租的還小一些的院子,一年的租金便是他們買下縣裡那間院子的價錢,不過幾人來時已有心理準備,銀錢也帶的夠多,還是付了租金,院子裡頭基本生活用品都有,衣物被褥之類的,蘇婉他們正好路上也帶了要用的,籤了契,付清了租金,屋主與腳夫一道幫蘇婉他們將東西搬進了院子。
屋子先前便打掃幹淨的,隻需把東西整理好便是,忙完這些已是傍晚,灶房裡堆了足夠的柴火,宋子恆親自燒了鍋水給蘇婉洗澡,讓她洗過之後躺下睡一覺,小綠則和大牛一道去街上買些柴米油鹽菜,晚上自家便能生火煮飯了。
這般便算是在京裡安了家,如今已是二月中旬,二月底春闱便快到了。
京裡跟別處不一般,如今又是全國舉子進京趕考的日子,街上日日熱鬧至深夜,宋子恆白日安心溫書,到了夜間卻會定時陪蘇婉去街上逛一逛,到京城的第二日,他猶不放心,便立時請了大夫給娘子診脈,好在大夫也道孩子健康,並未受路途顛簸影響,他這才放心下來,又聽得大夫言女子生頭胎最是不易,平日最好多走走,鍛煉身子,生產起來便也能順利些。宋子恆一聽便尊為聖旨,每天晚上定時定點帶蘇婉出門散步,足足走夠一個時辰才肯回來。
蘇婉簡直無語,讓她逛街逛一整天都沒事,當然拍戲時一連站十幾個小時,也能扛得住,可是自從穿越到古代,她已經變成徹底的宅女了,廢材體質,沒事瞎逛街,每天兩個小時走下來,腿都酸脹了,偏偏一向好說話的宋子恆這會兒固執的要死,寧願回去讓她泡腳,然後親自給她按上半個時辰的腳,都不肯同意讓她休息一日。
蘇婉怨念頗深,宋子恆隻當瞧不見,別的都能依她,為著日後娘子能順順利利的生產,如今隻能讓她吃些苦。
這日夜間宋子恆照例帶了蘇婉去散步,越臨近春闱的日子,街上反而更是熱鬧,大晚上的,接道兩旁掛著一排排的大紅燈籠,把京城照得猶如白晝。
京城算是所有吃貨的天堂,全國各地的美食匯集此處,夜宵小吃更是蓬勃發展,遠遠便能聽到各種吆喝聲。
——“蒸而又炸呀,油兒又白搭。面的包兒來,西葫蘆的餡兒啊,蒸而又炸。”
——“滷煮喂,炸豆腐喲——”
——“慄子味兒的白薯~蘿卜賽過梨——”
此起彼伏、有聲有色的吆喝聲,伴隨著各種令人垂涎的香味撲鼻而來,引得想吃又因為懷著孕被人盯著不許吃這些街邊小吃的蘇婉越發飢渴,這才是她不願意來逛街的主要原因。
隻可惜宋子恆一門心思為蘇婉好,不管她怎麼垂涎,不該碰的一點都不能碰。
蘇婉試過幾次,發現宋子恆絕不會因為自己想吃就心軟之後,幹脆不走這條街,去了比較有情調的湖邊,湖邊買的吃食不多,大多數花燈胭脂水粉這些,也有些各地的風俗之物,邊走邊瞧還是有些意思的,蘇婉闲來無事買了個面具戴著,宋子恆在後頭付了錢,兩人正準備往前走,這是卻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子恆弟——”
蘇婉沒想到古代宅男宋子恆走在街上也能碰到熟人,隨著宋子恆一道回頭,臉上原本還掛著笑容的男子頓時瞪大眼睛,蘇婉買的惡人面具沒把宋子恆嚇一跳,倒把他朋友驚呆了。蘇婉取了面具,宋子恆正一臉笑盈盈的與對方寒暄:“原來廣澤兄也到了。”
“愚兄半月前便到了,且咱們豫章府的舉子幾乎都在那城南客棧,隻是沒瞧見子恆弟,還以為子恆弟還未進京,沒成想竟在這邊遇見,子恆弟旁邊這位是可是弟妹?”
☆、第九十五章
“正是內子。”宋子
恆迎上對方略顯意外的眼神,從容的笑道,“內子放心不下在下,一路跟了上京,還望廣澤兄見諒。”
名為廣澤的男子忍不住又掃了蘇婉一眼,蘇婉身形玲瓏,腰肢纖細,如今肚子微微有些凸起,一眼卻能看得分明,不由驚訝道:“弟妹如今……”
宋子恆習慣性護住蘇婉的腰,點頭笑道:“內子已身懷有孕,讓廣澤兄見笑了。”說是請人別見笑,宋子恆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都不含蓄,那副神色,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娘子懷孕了一樣。
對面的男子閃過一絲了然,抱拳笑道:“子恆弟的心情愚兄理解,都是過來人,隻是弟妹懷著身孕仍陪同子恆弟一道過來,委實辛苦,也叫人敬佩。去歲在鹿鳴會上與子恆弟一見如故,我還道子恆弟這般少年英才,已是少見,沒成想子恆弟還有如此賢妻,當真叫人羨慕。”
“廣澤兄過獎了。”宋子恆如今尚年輕,還留不得美髯,若如曾夫子一般留著一把儒雅的美髯,此時真恨不得伸手一捋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兩人寒暄完,宋子恆這才給蘇婉介紹道,“還未同娘子介紹,這位是咱們豫章府頭名,陸解元陸廣澤兄。”
蘇婉福了身:“失敬了。”
“子恆弟謬贊,賢弟少年英才,此次會試想必已是胸有成竹。”陸廣澤與宋子恆客氣了一番,才問,“隻是客棧並未見到賢弟,不知賢弟住在哪裡?”
宋子恆便把租的院子報了出來,笑道:“去歲在鹿鳴會上得廣澤兄慷慨指點,此後一直念念不忘,恨不能再與廣澤兄高談闊論一番,今日得以相聚,廣澤兄若不嫌棄寒舍,子恆必在家掃榻相迎。”
“那便一言為定,愚兄明日便同咱們豫章府出來的眾舉人一道叨擾貴府。”
蘇婉還真沒想到,宋子恆平日在家沒事就抱著書不離手,也不愛出去玩,儼然一副古代宅男相,人緣卻還真不錯,與陸廣澤巧遇的第二日,對方便帶了十幾個書生浩浩蕩蕩的來了。蘇婉以前在電視裡經常看到進京趕考的讀書人幾乎都是俊秀文弱的年輕人,到了古代才知道科考真的叫活到老考到老,像宋子恆這般年輕就中舉的當真是鳳毛麟角,昨日那陸廣澤看著已過了而立之年,人家說起來仍舊是一副年少有為的感慨,此次豫章府的眾舉人中,三十以下的也就三人,宋子恆當日在縣裡的那些年輕同窗,此次一個中舉都沒有。
而這屆舉人裡,最年輕的徐永方因著掛車尾的成績想再讀三年,也好存足了盤纏再上京裡來,另外一個雖年輕,長得卻一言難盡,不提也罷,如此一來,宋子恆在眾人當真便格外引人注目了。
其實宋子恆的交際蘇婉沒什麼擔心的,宋子恆能成為一代名臣,雖有一顆赤誠之心,人際交往想來也是在行的,她隻是懷疑,宋子恆跟著一群大叔在一起,真的有共同語言嗎?
無論蘇婉怎麼懷疑,宋子恆至少表面上跟這些舉人們還是相談甚歡的,這一聚,一直從上午聊到傍晚,蘇婉摸了二兩銀子,讓小綠和大牛再去買些菜回來,家裡的肯定不夠,再剩下一些錢也就夠買幾壇酒了,來京裡第一日,去買了菜添置了東西回來的小綠就在那頭憂心忡忡,京裡柴米油鹽都比自家小縣城貴上個一兩倍,自家就算揣了幾百兩銀子來,若姑爺這次真不中,要撐到到三年後再考,怕也是不夠花的,別的不提,減食縮衣的日子自家小姐第一個過不來。但凡離縣裡近些,若是在省府,錢財不夠使了,託人給老爺太太帶個信也使得,可如今他們在京城,離老家快馬加鞭都要好幾個日夜,就是他們帶了信回去,老爺可敢叫尋常人捎銀子過來?
若到時真使的不夠銀子了,就怕回去都盤纏都湊不出來,小綠便一直這麼憂心著,見蘇婉一下就摸出二兩銀子給置辦酒肉席面,招待這些不請自來的舉人老爺們,頓時驚訝的不知怎麼阻止才好,稍不留神銀子便被塞進了手中,小綠不由的捏緊了袖口,打定主意上路時太太和老爺各塞給自己的一百兩銀子先不拿出來,若讓小姐知道還有自己身上還有銀子,花起錢來怕是更不經心了。
蘇婉把小綠的心疼看在眼裡,並不打算點破,她帶來的銀子,自然撐不到他們在京裡待三年,等孩子出生了,要花錢的地兒更多,不過她估摸著自家帶的銀子快花完時,蘇老爹他們怕也快過來了。
是以蘇婉隻是莞爾一笑,要麼怎麼說徐永方輕易不敢上京城,京裡物價貴是誰都能想得到的,不多備些錢,就怕艱難趕到了京城,還沒等到會考開始就沒錢了。
由此說來,徐永方還是比較腳踏實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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