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大師兄帶回來的孩子?”他緩緩地說,“真可愛啊。”
他的眸子很淺,在陽光下像是通透的琥珀,更帶來一分裡與氣質不符的涼薄之意。
“隻是可惜……師兄本來該是無人能敵的,他卻偏偏要為自己尋來軟肋。”蘇卿容抬起頭,他溫柔地說,“師尊沒有提醒過他嗎?”
齊厭殊已經靠回貴妃榻,他漫不經心地說,“本尊提醒過,但他心意已決。”
“師尊想收她為徒嗎?”蘇卿容又問道。
齊厭殊有些不耐煩,“不想。”
“既然如此,為何不由弟子幫師兄照看這孩子呢?”蘇卿容笑道,“為師兄好好分擔這個軟肋,是我這個師弟應該做的。”
齊厭殊緩緩抬起眸子,目光泛著危險的冷澤。
威壓如山般驟然落在蘇卿容的肩膀上,讓他不得不彎膝跪了下去,伏底身體,以此抵御威壓帶來的痛楚。
蘇卿容跪在地上,他有些喘不過氣,病態白皙的脖頸因痛楚凸起青筋,額邊碎發瞬間被冷汗浸湿。
“滄琅宗何時輪到你來做主了?”齊厭殊冰冷地說,“滾。”
威壓驟然撤去,蘇卿容身體不好,有些脫力。他的長發有些散亂,額間透著薄汗,喘息不已。
蘇卿容幹瘦蒼老的手撐著地面,他側過頭,俊美的眸子看向小念清,衝她微微一笑,仿佛身上的狼狽與他無關。
“沒辦法,那我們下次再見了。”他看起來有些遺憾,語氣溫柔微啞。
第31章
另一邊,流州域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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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君辭用法寶易了容,重金請來仙城裡幾位有名的大廚。
修仙界如今蓬勃發展,除了一心向道的仙門弟子,也有許多雖有根骨、但資質不好的普通人。他們有的幹脆不再修仙,而是如凡人那樣聚集在一起生活,也有的修了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比如廚修。修仙界基本沒有築基期以上的廚修,但對修廚藝的人而言,修為本身便是第二位了。
這些廚子雖然並不入正統修仙的眼,但在各大仙城裡卻頗受追捧,也有散修簇擁——原因無他,一個厲害的廚修,能將一道菜發揮得極致,甚至能讓菜品猶如低階丹藥一般滋補修士的身體。
如今,流州域幾位名聲顯赫的大廚都在謝君辭的面前,戰戰兢兢地看著謝君辭做菜。
哪怕易了容,謝君辭身上與眾不同的氣質仍然難以遮掩。
他不說話的時候自帶寒意,如今心情又不好,周遭氣壓降了又降。
不論這幾位大廚怎麼抓心撓肝地教謝君辭,謝君辭就是不會,仿佛所有的天賦都點在了劍修與閻羅眼上。
看著鍋裡半生不熟的菜品,謝君辭陰沉地說,“真是這樣做的?”
“是,是啊。”旁邊的廚修賠笑道,“大人一天一夜內能學會如何焖熟米飯,已經是天賦異稟了。”
“對對,天賦異稟。”旁邊的廚子立刻幫腔。
謝君辭抬起眸子,冷冷地說,“真的?”
他的身上有一種仿佛如果被他發現有人撒謊,就會血洗這裡的可怕氣場。
廚子們顫抖得更厲害了。
說實話,他們就沒見過在做飯造詣上這麼差勁的人。明明所有的工具都由靈石催動熱源,最簡單的、不需要任何復雜工序炒菜,他怎麼就學不明白呢?
一個能笨得幹過被修仙界世代改良省力器具的人,他們也算是開了眼了。
可這些話廚子們不敢說,他們甚至連錢都想退回去了。想哭,三天的死線過一半了,他們最後一天不會這位看起來有點笨但修為又高的神秘人弄死吧?
性命攸關,他們隻能奮力吹噓拍馬,營造出謝君辭一天一夜隻學會用自動器具做飯這件事有多麼厲害,心裡暗暗乞求他能放低要求的界限。
謝君辭抿起嘴,他心中有點煩躁。
他不是感覺不出來其他人對他的敷衍,可這已經是這附近最好的廚子了,他怎麼還是學不明白呢?
也不知道念清在門派裡怎麼樣了,不知道師尊有沒有兇她,蘇卿容那個變態有沒有嚇到她。
謝君辭不由得有些走神。
他忍不住想到很多畫面,比如清清晚上一個人睡不著害怕,弄出聲響,被不耐煩的師尊罵。又或者她自己沒忍住一次性吃了很多很多東西,然後又胃難受得吐了。
萬一清清一個人在那些空房子裡迷了路,害怕的哭起來怎麼辦?
對,還有也同樣出門許久的二徒弟秦燼,似乎最近也要回門派了。
這家伙回去復命的時候,可別嚇著清清。
他一想到這些可能發生的畫面,便越發煩躁起來。
感受到其他人都在瑟瑟發抖,謝君辭揮揮手,不耐煩地趕走了他們。
謝君辭有點想聯系齊厭殊問問情況,可雖然滄琅宗之間也有用其他門派那樣互相聯絡的玉牌,用上的時候卻少之又少。
他從未聯系過秦燼和蘇卿容,與齊厭殊之間也隻有一些大事才會聯絡,上次使用時似乎也是好多年前了。
齊厭殊對他們一向放養,更不會主動聯系。
謝君辭有點猶豫,他出來三日沒到一半便聯系齊厭殊,估計師尊一定會煩怒,回去省不了磋磨他。
可是轉念一想,他帶念清回門派本來便犯了宗規,總歸要被齊厭殊揍得半死不活一次,也不差這一小點了。
於是,謝君辭毅然決然地拿出令牌,聯系齊厭殊。
他本來是想使用法寶的投影功能,看看念清怎麼樣了,結果被齊厭殊無情地轉為通話。
“何事?”齊厭殊不耐煩地問。
“師尊,弟子現在在流州域。”謝君辭先報告自己的狀況,他猶豫了一下,然後說,“弟子愚鈍,可能三天內學不會做菜了。”
他已經做好了齊厭殊暴怒的準備,畢竟就算清清再乖巧,已經習慣獨處的齊厭殊故意仍然已經被多出來的小姑娘煩得不行了。
結果齊厭殊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竟然沒嘲諷他,也沒罵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短板,很正常。”齊厭殊漫不經心地說,“像我這樣全方位的天才是世間少有的。”
齊厭殊忽然如此好說話,讓謝君辭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他想再多留幾天,至少要學會做個湯在做個菜在回去吧,可是又怕念清三天後沒吃的。
“對了,你幫本尊走一趟吧。”齊厭殊漫不經心地說,“聖武城每五十年舉辦一次大拍賣,你去看看此次拍品都有哪些,需要時帶回來一二個。”
“是。”謝君辭說,“那……是用買的,還是搶的?”
“都不用。”齊厭殊哼笑道,“你亮明身份,主辦此次拍賣大會的那幾家仙門自然會送上門來。”
他頗為深意地說,“這些老家伙……欠本尊很大一個人情,巴不得能快點還回來。”
謝君辭都應下,可是聖武城路程偏遠,哪怕一直趕路來回至少也要半個月,更別提還要參加拍賣,這拍賣會為了聲勢要持續數日,滿打滿算要出門一個月。
他剛剛答應,便有點後悔了,這件事交給同樣在外的秦燼來做也未嘗不可。
“師尊,可是清清……”謝君辭忍不住說。
“本尊還能虧待她不成?”齊厭殊冷淡地說,“你若這樣不放心,不如現在便帶她離開門派,自立門戶。”
聽到齊厭殊話裡並沒有抱怨念清的意思,好似還願意多帶幾天,謝君辭雖然心中猶豫,還是摁下了。
如果能借此機會讓師尊與清清交流感情,最後讓他同意收她為徒,或許也是好事。
謝君辭低聲道,“弟子都聽師尊安排,隻是她年紀小,總不能一整個月都吃零食與水果,師尊……師尊或許可以讓蘇卿容那家伙幫忙做些什麼。”
蘇卿容也是齊厭殊救回來的。
曾有傳言,天界仙池邊開有一種從花瓣到葉片皆能醫人治病的神花,一片花瓣能解開世間所有的毒,葉片能治好最重的傷。
這種神花的瓣葉都能救人,偏偏花柄裡流著劇毒,沾上即死。
後來,神花有了靈智,化為一個貌美陰柔的少年,少年在仙池看到凡間生活豔羨不已,偷偷下凡,最後與一蘇氏女修一見鍾情,後來成婚,留下子嗣後一同飛升了。
當然也有傳聞是少年犯了天規,最終被抓回處罰,便是版本不同了。
之所以說這個傳聞,是因為蘇氏確實世代在醫修上造詣很高。而且他們天生血脈奇特,血肉能治病,但體內也含一種人類不該擁有的毒,在割肉治病前要祛除血裡的毒素。
三界奇人異族很多,誰也不知道是先有神話再有蘇家,還是因為有蘇家才編出這樣的故事來。總之蘇氏一脈血統奇異是真的,他們因此也被各方勢力盯上,長年隱藏身份,用假身份度日。
如果世人不貪婪,那麼世間將會有一脈神醫出現;可惜他們盯上了蘇家人的血肉,連帶著讓本該冉冉升起的數代醫修隕落。
蘇卿容便是這樣,他少年時被大世家抓住,囚禁在暗無天日的牢房,每日被取血割肉,再被日日醫好,時間久了手臂上留下無數無法消退的割痕。
齊厭殊救他的時候,蘇卿容正好走投無路。
他耐心地隱忍數年,暗中一點點布置好一切,終於有一天掙脫牢籠,用極其可怕殘忍的方式殺遍仇人全家,雖然復仇成功,但又被世家聯名追殺,已經死路一條。
這世間唯有齊厭殊敢救他,也隻有齊厭殊能救他。
齊厭殊就是為了惡心世上所有人,才接連收下謝君辭、秦燼和蘇卿容三人,如此均勻地得罪所有各方勢力。
謝君辭其實本來對他這兩個師弟沒什麼多餘的看法,他本來也不在乎其他人如何。可是謝君辭淡漠冷血,秦燼盛氣凌人,蘇卿容扭曲陰險,三人根本說不到一塊去,互相看對方不順眼。
更何況,他們三人每年都要互相切磋——往死裡下狠手的切磋,更讓謝君辭知道蘇卿容的危險。
蘇卿容人有毒,性格又陰鬱難測,如果有一線可能,謝君辭都不想讓蘇卿容靠近念清。
可是,要將做飯與齊厭殊和蘇卿容相對比,好像還是蘇卿容比較靠譜。
畢竟他身子弱,雖然已有元嬰期,但一直沒有闢谷。
如果有齊厭殊的監督,蘇卿容應該不敢在飯裡下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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