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都那麼好看。
聽到她的話,蘇卿容瞬間愣住了。
小姑娘卻沒察覺到什麼異常,過了半響,她正專心地賞花,卻聽到青年聲音幹澀地說,“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念清眨眨眼睛,她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回答,“對呀,清清喜歡三師兄。”
她牢記哥哥說的話,要對害羞的朋友多誇獎多認可,就像是她也喜歡被人認可一樣。
聽到她的話,饒是蘇卿容也不由得有些羞赧,他無奈地說,“我指的不是這個,我是說……哎,罷了。”
自己的問題被小姑娘誤會成問她是不是喜歡自己,這戳破了蘇卿容本來想要詢問再一次確認的力量。
念清湊過來,蘇卿容卻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小姑娘看見了,她也停下了腳步,看起來有點可憐巴巴的。
她停留在原地,仰著臉,委屈地問,“三師兄討厭清清嗎?”
“我沒有討厭你。”蘇卿容幾乎下意識回答,他低下頭,對上小姑娘的眼睛,有些無可奈何地問,“為何這樣想?”
小姑娘低聲嘟囔道,“隻有在師虎面前,你才會稍微喜歡我一點。”
蘇卿容一愣。
從第一次獨處開始,他確實有意在齊厭殊面前表現得周全又溫柔,隻不過一離開男人的視線,蘇卿容便不願接觸小姑娘,隻不過前後兩次的原因不同。
她竟然……感覺到了?
蘇卿容本來是三師兄弟裡最毒舌的那個,他經常面露溫柔微笑,卻能幾句話之內便將謝君辭和秦燼惹怒。
可如今,面對小姑娘委屈巴巴的目光,他一時無言,竟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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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卿容蹲下,這是他一次和小姑娘平視目光說話。
“我不討厭清清。”蘇卿容說,“我隻是,隻是……”
看著他解釋不出來,念清善解人意地補充道,“害羞。”
“對,害羞。”說完這句話,蘇卿容真的有點害臊了。
他過去經常給倆個師兄挖坑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過心理負擔。可如今和小姑娘這樣說話,他卻有種良心隱隱作痛的感覺。
念清那麼單純清澈,就算看出了他在齊厭殊面前的小伎倆,卻仍然毫不在意,還是將他往好處想,卻不知道他內裡是多麼陰暗醜陋的人。
蘇卿容垂下眸子。
他的精神裡似乎有一個巨大的深淵,時時刻刻等著將他拉入過去的黑暗裡,讓他控制不住地自我否定,甚至隻有自我傷害才能讓他感受到短暫的平靜。
在這一刻,他仿佛回到當年一次次站在自己養育的花海面前,看著他原本期待喜愛的花朵綻放,卻得不到任何的解脫與滿足,留下的隻有深深的自我唾棄。
就像現在,蘇卿容因為慚愧又一次產生自卑之情,深淵的網便迅速拉住了他,蘇卿容仿佛無法呼吸,隻能任由被它拽回黑暗,繼續開始惡性循環。
就在這時,他感覺小姑娘湊了過來。
蘇卿容怔然抬頭,就看到念清不知什麼時候靠近了許多,她踮著腳,努力地摸了摸他的頭頂,像是在安慰他。
“抱抱。 ”然後,她向後微微退了一點,伸出手。
其實念清為了能夠到他頭頂,已經離蘇卿容很近了,近到她再向前一點就可以抱住他的脖子。
可是這麼近的距離,小姑娘卻要主動抱抱,更像是象徵意味。就好像知道蘇卿容‘害羞’,她主動了九十九步,主動到他伸手就能抱到她那麼近,帶著一種和好與既往不咎的意思。
隻要他伸伸手,他們就真的是朋友了,念清會像是親近齊厭殊和謝君辭那樣親近他。
蘇卿容呼吸變沉,他的手不受控制地緩緩抬起。衣袖順著手腕滾下,蘇卿容那布滿疤痕的手逐漸靠近小姑娘的後背。
就在這一瞬間,他的眼前忽然閃回到過去。
他看到當年那朵壓在碗縫之間的小黃花,在他的手裡迅速染紅枯萎,最後腐朽成塵埃。
蘇卿容心神一顫,他猛然站起身,向後退了幾步。
他喘息著,神情從慌亂逐漸變得冰冷。
面對有些不知所措、攥著自己衣襟的小女孩,蘇卿容撇開眸子。
他聲音冷淡地說,“走吧,該離開這裡了。”
接下來的路程,一大一小二人之間的氛圍很僵持。
小姑娘還小心地悄悄看向蘇卿容幾次,可是看到蘇卿容一直面色冷淡疏遠,像是換了個人,她便也沒有聲音了,一個人趴在葉子的邊緣看著下面。
忽然間,行駛在半空中的葉子一停。
念清轉頭看向青年,隻見蘇卿容蹙起眉毛。
“有人回來了。”他說。
第42章
滄琅宗出入的結界產生波動,撕裂出一道狹長的口子,一個人影從裂縫中現身。
來者頭束銀冠,衣著玄色大氅。他鬢若刀裁,神色陰鸷冷淡,周遭縈繞著淡淡寒意,不怒自威,讓人感到壓力。
每個弟子遠途歸來都要去主峰拜見齊厭殊,哪怕師徒二人說不到幾句話,但也算是傳統。
謝君辭和秦燼都是一出門便走半年一年打底的,秦燼此次又在外呆了八月有餘,如今才剛剛回來。
他向著主峰的方向趕去,路到一半的時候,秦燼側過臉,鷹隼般的眸子對上了旁邊的一座高山。
他伸出手,極具威壓的力量毫不留情地衝著那個方向而去,猶如巨浪拍石,腳下的樹林為之震顫。
秦燼的能力足以移平整座山,隻不過整個滄琅宗都屬於齊厭殊,唯有他們個人的山峰算屬於自己。
齊厭殊喜靜,脾氣又不好,是以弟子們在這樣的公共區域都不會鬧出太大聲響,秦燼的威壓更像是警告。
樹林隨著威壓翻滾著樹葉,高山側腰,一片葉舟浮現,露出蘇卿容那張俊美精致的面容。
“師兄,好久不見。”蘇卿容嘴邊帶笑,看似恭敬溫柔地問好。
秦燼可不會信他的邪。
他上下掃視了蘇卿容一圈,漫不經心地說,“這等威壓你都扛不住,看來修為大不如以前。”
蘇卿容的修為在三個徒弟裡最低。百年元嬰,雖然放在外面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可在滄琅宗,便顯得不夠看了。
秦燼一眼便看出蘇卿容隻不過撐著體面,實則靈氣紊亂,若不是他在這裡,恐怕蘇卿容便要吐血了。
他雖奇怪快一年不見,蘇卿容怎麼變得如此不堪,但也沒有開口問的念頭。就像他感受到蘇卿容身後還有一個弱小的心跳,他也並不在意。
蘇卿容嘴角還是掛著溫柔的微笑,他說,“秦師兄倒是和以往一樣,一身血氣,和林間野獸般不拘小節。”
秦燼是龍族混血後裔,混血在各界都不被接納,更何況是混血的後代。秦燼極其厭惡自己的血統,蘇卿容這麼說,就是挑他的痛處捅刀,罵他不是人而是畜生。
秦燼抬起陰惻惻的眸子,他冷笑道,“修為沒長進多少,你這張嘴倒還那麼能言會道。當年牢獄時怎麼沒把你的舌頭也拔了,省得放出去咬人。”
蘇卿容慢條斯理地說,“那還是不比師兄的。蘇某很喜歡自己的舌頭,倒不知師兄是不是太過羨慕蘇某,自己也想有機會去放個血,去去身上的腥味,好重新做人呢。”
二人一句寒暄的話都沒有,見面便是互相往彼此最痛處捅刀。
蘇卿容修為最低,但口舌上的爭辯謝君辭和秦燼從來沒贏過他。
秦燼怒極反笑,他冷聲道,“好,好得很。待見過師尊,你給本座等著,本座非要剝了你的皮。”
他正準備離開,卻看到蘇卿容衣擺動來動去,隨即一個小女孩抓著蘇卿容的衣擺,從他身後探出頭來,好奇地看著他,頭上的揪揪一晃一晃的。
原來剛剛他感受到的微弱呼吸,不是靈獸之類的東西,而是個小姑娘?
所以蘇卿容剛剛沒有抵擋得住他的威壓,也是為了保她?
秦燼看了蘇卿容一眼,古怪地說,“你養的寵物?還是下藥的材料?”
剛剛還遊刃有餘的蘇卿容一哽。
蘇氏一族天生擅長藥理,蘇卿容也喜歡。他經常探索各種可能,用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下藥做丹,各種靈獸妖獸也用過許多。
可沒想到,他在秦燼眼裡已經變態到這等地步。
秦燼並沒有等他的解釋,便離開了。
他們之間本來也沒有什麼感情可言,他也懶得管。
秦燼來到主殿,他剛一邁入門檻,便立刻發現了其中變化。
原本齊厭殊永遠昏暗陰暗的宮殿,此刻已經變得明亮幹淨,看不出原本雜亂昏沉的樣子。
齊厭殊也一改過去頹廢酗酒的姿態,他雖然還是懶散地躺在貴妃榻中,但手中的酒已經變成了書。
整個宮殿收拾得很幹淨,很大氣,頗有正派之風,隻不過臺階下方的側面,擺了幾個矮矮的家具,上面放著些小孩子才玩的東西。
又想到剛剛蘇卿容身後的那個小女孩,秦燼覺得更古怪了。
難道那個小丫頭不是蘇卿容的,而是師尊養的寵物?
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秦燼面上不顯,他來到臺階下,撩袍跪下行禮,玄色大氅順著地面垂下,像是盤旋的龍。
“師尊,弟子回來了。”他低頭,恭敬道。
“嗯。”齊厭殊看著書,慵懶地說,“都見過了?”
誰?蘇卿容還是那個小孩子?
說人人便到,外面傳來聲音,正是蘇卿容和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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