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了。”他說。
滄琅宗暫住的仙殿外,有一年輕的修仙弟子站在屏障前等待。
過了一會兒,結界打開了一條縫隙,謝君辭走了出來,他看到此人穿著長鴻的弟子服。
“有事?”謝君辭冷聲道。
“道君好。”修仙弟子露出笑容,雙手遞上請柬,“仙盟邀請所有師尊前往觀星臺,觀看今日的切磋,順便討論劍冢論道的細節。請道君將請柬轉交給齊宗主。”
殿內,齊厭殊、秦燼和蘇卿容師徒坐在桌邊,半空中是其他人的投影。
謝君辭走進來,將請柬遞給齊厭殊。
“已經檢查過了,請柬沒什麼問題。”謝君辭說,“隻不過那人說仙盟邀請您去觀星臺,還要討論劍冢論道的細節。而且,那人還穿著長鴻的弟子服。”
齊厭殊拿過請柬,他看了幾眼,嗤笑了一聲,抬頭看向宋遠山。
“若不是你我私下相識,或許我還真會被這請帖糊弄了。”
那人冒充長鴻弟子,是因為長鴻口碑是仙盟幾大門派裡最好的,誰都會給長鴻劍宗一個薄面。而且就算齊厭殊懶得交際,說不定不想理其他人,所以那人還加了一句‘劍冢論道’。
齊厭殊就算不想和其他人交際,可和劍冢論道有關,他或許便不得不去了——畢竟念清天生劍骨,還沒有本命劍,劍冢論道正是她所需的。
“這人倒是狡詐,這主意看起來隻能出自嶽自成。”投影中,鶴羽君說,“師兄,他很了解你,或許嶽自成等人真的恢復記憶了。”
“可這個觀星臺是什麼意思,難道玄雲島要在那兒設下圈套?”秦燼問。
宋遠山蹙眉道,“觀星臺本就是對各大門派的師尊開放,並不需要特殊邀請。若沒有這些事情,今日切磋許多大門派弟子也要對上,必定會有許多宗主長老前去觀看。這請帖更像是希望將齊兄引到明處。”
齊厭殊冷哼一聲,“我倒是要看看,玄雲島要做出什麼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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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清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天已經亮了。
經過一夜的打坐,她精力充沛,感覺隨時都可以上臺切磋。
她抬起頭,便看到白狼窩在炕桌的另一邊,它睡得很熟,又白又軟的肚子翻了過來,爪子搭在桌邊。
念清不由得偷笑,她來到小白狼旁邊,伸手揉了揉它的肚子,又摸了摸它頭頂的小龍角。
白狼困倦地眨了眨眼睛,它的前爪伸了伸,然後嘭地一聲變回了少年。
楚執御披散著頭發,衣袍也睡得有些褶皺。他撐著榻子坐起來,聲音帶著未醒的微啞,“清清。”
自從換聲之後,少年好像一下子長大了。明明之前他們差不多一般高,看起來似乎也同齡,如今卻忽然拉大了距離。
他喚她的時候,聲音和師兄們很像,讓清清總是覺得怪怪的。就好像自己還沒長大,她的小跟班卻已經成年了。
楚執御是白澤,不能修煉,但也比凡人要強,他鮮少會困成這個樣子。
念清有點好笑,她伸手捧起少年的臉,掐掐他的臉蛋,笑道,“你今日怎麼這樣困呀。”
隨著長大,楚執御的五官愈發深邃立體,他鼻梁高挺,薄唇習慣抿著淺淺的弧度,透出些疏冷感。
隻有親近他的人才知道,少年其實一點都不冷。他在變狼時很活潑,人形則是因為幼年被鎖在牢籠裡,被滄琅宗帶回去之後才開始學說話,所以習慣少言了而已。
而且他也並不危險,相反脾氣出奇的好。
任由女孩捧著自己的臉,楚執御睫毛微顫,他聲音微啞道,“我也不知道,還是……有點困。”
他的黑發搭垂在臉邊,念清伸手捋向少年的腦後。
楚執御抬起眸子,冰藍色的瞳孔看向她。陽光落在他的眼眸上,那抹藍色沒了平時野獸般的危險和野性,反而幹淨得接近透徹。
念清一怔,忽然像是忽然被叮了一下。
從哥哥到師父師兄,再到長鴻師徒、鶴羽君……總之她身邊所有人都長得極俊,讓小姑娘對帥哥已經麻木。
其實少年以前也是個小美人坯子,可是除了他的異瞳,清清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直到這一刻,她忽然發覺楚執御長大了許多,她捧在手裡的這張臉……好像也挺俊的?
“怎麼了?”看到她發呆,少年問。
清清這才想起松開手,又欲蓋彌彰地拍了拍他的頭頂。
“走吧,去找師父師兄啦。”她說。
看著小姑娘一如既往活力四射地離開,楚執御撐著自己起身,太陽穴還是一陣陣地悶痛。
這一覺睡得他很累,少年晃了晃頭,這才向著外面走去。
青梅竹狼來到主廳,念清便敏銳地察覺到師父師兄似乎有點心事重重的感覺。
“師父,怎麼啦?”她問。
他們這才回過神。
“清清,來。”齊厭殊揮揮手,讓她在身邊坐下,然後緩聲道,“師父有一件事要與你說,今日的切磋……你可能去不了了。”
齊厭殊說得有些小心翼翼,他們都怕清清不開心。畢竟她很喜歡修煉,很想與其他厲害的人切磋。
萬宗大會她盼望了五年,如今說不去就不去了,基本可以說錯失了修仙界近十年來最大的盛會。
可是,他們實在不能讓她冒險。
沒想到,小姑娘不僅沒有難過,還點了點頭,問道,“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沒錯。”齊厭殊心中松了口氣,他道,“玄雲島昨日來到了世家府邸,我怕他們暗中計謀什麼,師父要出去一趟,你和執御要一直與師兄們在一起,不能亂跑,好不好?”
清清都十四歲了,齊厭殊的語氣就好像她還是四歲一樣。
“我知道啦。”清清無奈道。
齊厭殊這才放心。
他打算接了那請柬,去觀星臺一探究竟。屆時宋遠山和其他幾大門派的宗主長老也都會去,他倒是要看看玄雲島要做什麼!
安頓好徒弟之後,齊厭殊離開仙殿,大搖大擺地趕往觀星臺。
他到的時候已經算晚,觀星臺上諸多宗主長老已經到期,坐在最中央的便是宋遠山和金翼仙宗的馮宗主。
齊厭殊面無表情地在旁邊落座,一如既往生人莫近的樣子。
試煉臺上,萬宗大會的抽籤金鼎懸在半空中,從初試晉級的弟子都走上前來。
其中便有秦燼和‘虞念清’。
秦燼在臺下觀賽,虞念清則是上前,抬頭看著金鼎。
宣布各臺對戰的聲音一聲又一聲地響起,最後終於輪到了這一臺。
“滄琅宗虞念清,對戰散修喬海!”
無關人員正要下臺,就在這時突遭變故,無數裹挾著元嬰氣力的銀針從四面八方向著臺上的虞念清攻擊而去!
一切隻發生在瞬息之間,‘虞念清’以劍氣相抵,將所有銀針通通擋下。被改變方向的銀針刺入地面,為修士切磋而特質的地面竟然瞬間腐朽發黑!
秦燼抬起眸子,他的眼裡燃燒著殺氣,驟地飛向發出攻擊的地方。
“發生了什麼,這、這是怎麼回事!”觀星臺上,有宗主驚愕道。
隻不過是眨眼之間,下方已經打作一團。若是有細心的修士能夠看出,那個和秦燼一樣與暗中下手的修士過招的小女孩劍法和風格和昨日截然不同,判若兩人。因為今日偽裝成念清上臺的,正是長鴻親傳弟子大師姐柳雪成!
齊厭殊危險地眯起眼睛,他手指並起,那些藏在觀眾臺上數萬人裡鬼鬼祟祟的修士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脖子,猶如小蔥被拔出土地一樣一個又一個飛出,被摁在地面上。
他站起身,正要飛身下去,大地忽然震動了起來,無數低沉的吼叫聲猶如陣陣驚雷,從城外傳來。
“這是什麼聲音?”
有些宗主長老還疑惑不解,不知發生了什麼,唯獨宋遠山瞬間變了臉色。
與此同時,仙殿。
秦燼離開之後,剩下謝君辭、蘇卿容,還有念清和少年一起。他們不知曉自己有沒有被人監視,暫時沒有離開仙殿,而是等著長鴻師兄弟們過來與他們匯合。
四人圍坐在一起,就在這時,大地震動了起來。
“怎麼回事?”蘇卿容疑惑道。
仙殿位於城北,為了保持安靜,距離城中心有一段距離,震動也就更強烈。
“我出去看看,你們在這裡等著。”謝君辭說。
他握著劍走出大殿,來到結界旁邊,剛要打開屏障出去看一下情況,便感覺頭頂一黑,無數野獸的低吼聲層層疊疊的傳來,仿佛洶湧的海浪。
謝君辭抬起頭,他看到數以千計的紅瞳妖獸從天空飛過,還有更多野獸粗重的呼吸聲擁擠在結界之外,用頭撞擊屏障,發出可怕的悶響聲。
——是獸潮!
眼前的景象和記憶中的慘狀不斷重疊,謝君辭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額頭瞬間出了冷汗。
蘇卿容趕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謝君辭與妖獸結界相隔,他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卻還是像是魔怔了般死死地注視著外面異化的靈獸,已經沉寂數年的修羅之力暴戾又躍躍欲試地在他的身邊飛舞。
“師兄!”蘇卿容一把將他拉了過來,他沉聲道,“清清和執御還在這裡,你振作一些!”
謝君辭這才勉強回神,他看向蘇卿容。
蘇卿容一怔。
說不上那是怎樣的眼神,無措又迷茫,還帶些刻入骨髓的恐懼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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