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杜智明忽然輕輕地開口說了這一番話,整張臉都布滿了說不盡的悽涼。
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都望著遠方,好像在看著什麼。或許是在找尋杜雅的身影,也或許是在回憶過去。
他明明還不到60歲,此時卻已經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了。
寧遠的心裡一陣的酸楚,眼眶也不自覺地紅了。這些年,他還從未這樣的難過。
看著自己當作至親的老人變得這麼憔悴,他如何能夠不心痛?
“杜伯伯,不能怪誰,這或許……就是天意吧。杜雅在那裡,會過的好的。”
他不知道要說什麼來安慰杜智明,最終隻能夠開口這樣勸慰,就算徒勞,也總希望這個老人不要悲傷過度。
因為杜雅的心思都不在自己家族企業上,所以這些年因為沒有繼承人的關系,杜智明一直都是自己在苦苦支撐著杜氏實業。
過去他還希望自己可以幫的上忙,可是現在,卻任何人都依靠不了了。
如果現在他再倒下的話,整個杜家和杜氏實業,又會面臨怎樣的危機?寧遠幾乎不敢想象。
“嗯,會的,我知道,她一定會的。”杜智明點了點頭,眼神卻依舊望著窗外的遠處。
寧遠一時間找不到什麼話說,隻好又開口問道:“杜阿姨呢?她在休息嗎?”
現在杜雅去世,他不能夠對杜家的事情袖手旁觀,隻希望自己可以為這兩個老人做些什麼。以後,他也會幫在天上的杜雅照顧這兩個老人,為她盡一點孝道。
就算這本也不是他該做的,可他實在不忍看著兩個老人在未來的日子裡因為失去女兒而無依無靠,就算有偌大的家業,卻也無用。
第一百四十一章她的項鏈
杜智明聽到寧遠的問話,杜智明的神色仿佛比剛才更加黯淡了,“她病了,在醫院呢。醫生說她受刺激太大,又悲傷過度,引發了心肌勞損,正在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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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的心裡一抽,沒有想到短短的時間內,杜家竟然就發生了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女兒去世,妻子病重,眼前的杜智明經歷了這麼多,竟然也沒有給自己打一個電話。
如果不是從於曉曉那裡得知了杜雅自殺的消息的話,是不是直到杜雅的葬禮結束自己都不會知道這一切呢?
就算杜智明要強,卻也不該獨自一個人承擔這一切吧。這擔子太重,不是一個老人可以承擔的了的。
“杜伯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您一定要和我說,我希望可以幫的上忙。”寧遠不由得開口道,說話間語氣已然哽咽。
就算他和杜雅之間早就沒有了夫妻的感情,可是卻也是曾經朝夕相處過那麼久的人,而且兩個老人也對他很好,如同親生父母一般,他又如何能夠不為此而難過呢?
寧遠生性就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對於杜家的變故隻覺得更加的難過。
杜智明看著寧遠,把一雙手攀上了他的,安靜地拍了拍寧遠的手,點了點頭,“好孩子,杜家現在沒有什麼需忙的,你不用擔心。”
事情已經到了現在這樣,又還有什麼是可以幫的上忙的呢?杜智明心裡苦笑著,卻也很感謝寧遠的孝心。
寧遠的嘴唇動了動,沒有開口,神色復雜的難以形容。
“喔,對了,杜伯伯,我這裡有樣東西要交給你。”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對著杜智明說道。
聞言,杜智明微微疑惑地看著他,等待著他拿出東西來。
寧遠緩緩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東西,隨後放在了眼前的茶幾上。
杜智明低頭看去,茶幾上安靜地躺著一個項鏈,上頭的吊墜是一顆鮮紅的瑪瑙,旁邊還有幾顆蜜蠟環繞著。
這個東西,他再眼熟不過了。
“這,這是小雅的項鏈。”杜智明拿起了項鏈放到了自己的眼前,手都有些顫抖,聲音也無法保持先前的平靜了。
寧遠點了點頭,“是的,這個在我那裡。現在,也該物歸原主了。”
他知道,杜雅對自己沒有了感情,也一定不會希望自己的東西遺落在他這裡。想著,他還是送來了杜家。
看著這枚項鏈,杜智明一時間竟是老淚縱橫,“這是她20歲生日的那年,我因為要在新西蘭開一個國際會議,所以沒有趕回來,特意為她挑選的一個禮物。
我回來的時候,她的生日已經過了,可是看到這枚項鏈,她還是很開心地原諒了我,讓我又給她補辦了一個生日宴會。”
說著,杜智明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他還記得,那天風很大,他剛下飛機後就看到女兒撅著嘴在機場接機處等著自己,臉上滿臉不高興。
顯然,是因為自己錯過了她那麼重要的一個生日,才讓她對自己有很多的埋怨的。他還聽說,前一天她直接喝了個爛醉如泥,連來為她道賀的賓客都沒有理會。
但是杜智明向來都很寵愛女兒,隻怪自己沒有好好陪伴女兒過生日。
當他拿出這枚在新西蘭選購的紅瑪瑙和蜜蠟項鏈的時候,杜雅臉上的欣喜映襯著機場外明媚的陽光,讓他覺得這一生有這個女兒都很滿足很幸福了。
可是誰曾想到,現在項鏈回到了他的手裡,可是女兒卻已經永遠地離開了自己。這要讓他,怎麼接受呢?
“杜伯伯!對不起,我不該讓您難過的,對不起……”寧遠不由得自責道,心裡後悔不已。
明明知道現在杜家上下都在為了杜雅的死而難過,他卻還偏偏在這個時候把這個項鏈拿過來,害的杜智明這樣要強的人都在自己面前落淚了,真是該死。
這些年,雖然杜雅從來都嬌蠻任性,可是她的父母卻都對她寵愛有加,就算犯了錯也一再的原諒,就是希望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兒可以快樂。
可是誰曾想到,就是因為從小的得天獨厚和嬌慣,讓她養成了那麼強烈的性格,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個性,讓她最終走向了死亡。
對於外人來說,或許隻是一陣的唏噓。可是對於和杜雅有關、在乎她的人來說,卻是如同災難一般,尤其,還那麼的諷刺!
杜智明搖了搖頭,拿過了一邊的紙巾,很用力地擦幹了自己臉上的眼淚,“讓你見笑了,我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在人前流淚。”
寧遠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杜智明的手,沉痛地道:“對不起,杜伯伯,是我不好,我沒有照顧好杜雅,沒有好好地照顧她,也沒有在她遇到困難的時候及時地疏導她幫助她,才讓她走到了這一步。”
“我也不該,在這種時候,把項鏈拿過來給您,對不起……”
寧遠隻覺得自己的心裡五味雜陳,交雜了太多的悲痛,幾乎都有些語無倫次。對於杜家的父母,他真的覺得自己是有責任的。
自己和杜雅畢竟也相處了那麼多年,可是他竟然一點都沒有能夠改變她的性格,沒有讓她懂得寬恕,這應該就是他目前的人生當中最大的失敗吧?
“寧遠,別這麼說,你早就和小雅離了婚,怎麼可能怪的了你呢?這一切,也都是命。”杜智明恢復了一些情緒,安靜地說道。
現在女兒的死已經成了事實,其實責怪任何人都沒有意義了。
他活到這把年紀,還會經歷這些,真的是想都沒有想到的。但是,卻也不能夠逃避已經成為的現實。
不管當前多艱難多悲痛,日子卻還是要過下去,杜智明心裡很清楚,這是自己最不能夠倒下的時候。
所以,就算要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疲憊,卻也要撐起這個家的重擔。
他膝下無子,現在唯一的女兒也西去,他能依靠的又還有誰呢?
“杜伯伯,家裡的事情如果我可以幫的上忙您盡管說,我隻想為你們做些什麼。”
他是真心地把兩個老人當作自己的親生父母一般,現在杜雅離開了,他更加想要照顧他們。
杜智明搖了搖頭,又擺擺手,“不用,小雅的事有美雲他們料理,而且我們也不會大張旗鼓,簡單的送送她就可以了。”
能夠這樣淡聲地談論自己女兒的葬禮,要用多大的勇氣和堅強才能做到?
寧遠看著杜智明一瞬間像是老了十歲的樣子,心裡都是不忍。
人說老年喪子是最悲痛的事情,竟然卻被他給遇上了。這個在商場上讓很多對手聞風喪膽的中年男人,此時卻是那麼的憔悴不堪。
“對了,小雅的葬禮,你還是不要過來了。”
沉默了一會兒,杜智明忽然開口道,語氣有些凝重。
寧遠一愣,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麼說,難道其實杜智明的心裡還是怪自己的嗎?
“唉,你別誤會,其實這是我和她母親的決定,不想讓你看著她走,杜雅自己應該也不希望被你看到她離開的樣子。”杜智明緩緩地說道,因為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兒。
杜雅是那麼的愛美,自殺後的樣子就算請了化妝師卻也難以復原成之前的美貌,而且身體也變得僵硬。
這樣的她,肯定是不願意被自己曾經的丈夫看到的。
寧遠聞言,低下了頭,沒有開口。
最終,他還是點了點頭,選擇了尊重杜智明的決定。
雖然不能送她最後一程會成為自己的遺憾,但是他卻也足夠了解杜雅,明白杜智明夫妻的良苦用心。就算到了最後,也希望女兒可以開心。
就算她已經感覺不到,他們也要盡完自己為人父母最後的責任。
這種感覺,讓他隻想要落淚。
這幾天他沒有上班,一直在調整自己的情緒。本來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冷靜了,才來到杜家的。
可是沒有想到,在見到杜父,聽到他說了這些之後,竟還是沒有辦法克制住自己內心的悲痛。
“杜伯伯,我可以去杜雅的房間看看嗎?”寧遠開口提議道,他還想看看她住過的地方,最後一次回憶她。
寧遠對杜雅的感情,其實很復雜。
曾經,他確實是真的愛過她的。可是發生了那麼多之後,那種愛就漸漸消散,變得更多的是類似親人般的感情。
但是即使如此,杜雅在他的心裡也還有很重要的位置。
就算,早已經分離,卻也不代表他就忘了她。
這些年,雖然鮮少聯絡,但是杜雅卻是他心裡一個不可磨滅的存在。
她的死,他不可能無動於衷。畢竟,曾經那麼鮮豔燦爛地活在自己眼中和枕邊的女人,就這樣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他實在難以接受。
“去吧,你認識的,門沒有鎖。”杜智明擺了擺手,並沒有拒絕。
此時杜雅的房間,其實已經成了杜家最讓人傷心的地方。他已經在之前去了無數次,不敢再去了。
杜智明沒有跟著寧遠一起去,他生怕自己會再忍不住在小輩面前落淚。
這一生他都在商場拼搏,從未低頭,可是面對自己女兒的死,卻也不能幸免地流淚了。
寧遠安靜地點了點頭,“謝謝你,杜伯伯。”
說完,他就站起了身子,上了樓,走向記憶中的那個熟悉的房間。
他不知道,裡面還有沒有她最喜歡的馬蒂尼香水的味道、還有沒有放著她喜歡的時尚雜志、有沒有那些散落的首飾……
那一切,恐怕都會勾起他對那個女人所有的回憶。
寧遠很怕自己看到那些熟悉的景象會克制不住,會忍不住痛哭。
他站在二樓的樓梯口,遲遲都沒有邁步出去。因為,隻要向前左拐,就是杜雅的房間了。
深吸了一口氣,寧遠還是緩緩地走了過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下不為例
杜雅的房間,出乎意料的幹淨整潔,再也不見了曾經的雜亂。
以前的杜雅,總是喜歡把首飾和衣服都擺放在讓自己挑選,那些世上雜志也會被隨手扔在地上,等她需要的時候再撿起來。
寧遠看著空空如也的床,眼前好像又出現了那個驕傲慵懶的杜雅,正對著鏡子噴著自己喜歡的馬蒂尼的香水,眼帶愛意地望著自己。
曾經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曾為她心動為她迷醉,因她臉上驕傲的微笑而動容。
她身上的味道,也是那麼的熟悉親切。旁人覺得的咄咄逼人,有時卻讓他覺得如此可愛。
然而,現在,她的房間被人打掃的幹幹淨淨,沒有用完的馬蒂尼香水安靜地放在梳妝臺上。那些首飾都不見了,應該是被人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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