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和戚雪一起跑的。”
薄崢嶸虛弱地靠在床頭,一雙眼卻仍凌厲陰戾,“你不跑,我的傷遲早會好,出了神山,老爺子老太太能護你多少?”
撬開一個十歲少年的嘴,有太多種辦法了。
薄棲坐在那裡,脊梁筆直,“等你們離婚,或者,你另外娶妻生子,我會去找母親。”
聞言,薄崢嶸笑了,笑得分外嘲諷,眼底都是浸透血色的紅,“你還真是個逆子啊,巴不得自己的父母離婚是麼?”
說完,他驀地收了笑意,面色猙獰地抬起還在輸液的手將旁邊的茶點全部掃翻在地,“你是我兒子!我給了你……咳咳咳……”
傷勢太重,薄崢嶸一激動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薄棲放下筆站起來,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砰!”
水杯也被薄崢嶸打翻在地。
他的手連帶被狠狠掃一記,手背迅速紅起來。
“……”
薄棲沒有說話,也沒有叫佣人,蹲下身沉默地收拾著地上的狼藉。
不聲不響。
不哭不鬧。
襯得他這個做父親的倒像是在無理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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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崢嶸不舒服地瞪過去,正要繼續指責,就見他手背上的紅還沒消退,目光忽地滯了滯,一股說不出的滋味湧上胸口。
將地上收拾幹淨,薄棲重新倒一杯水放在他的床頭,又坐回去刷試卷。
到這一刻,他手背上的紅都沒消。
兒子幫著妻子背叛自己,光這一點,就足以薄崢嶸將他打個半死。
可這一刻,薄崢嶸也不知道為什麼啞了嗓子。
他靠回去,不再說話。
薄棲就安靜地做著試卷。
外面的天光漸漸暗下來,薄棲開了燈,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他坐回去,接通視頻,鹿之綾的小臉瞬間佔據他的屏幕,“薄棲老公!你放學了嗎放學了嗎放學了嗎?”
“放了。”
他說道,臉上有了笑意。
薄崢嶸斜去一眼。
鹿之綾也從他的背景看出他在薄崢嶸的臥室裡,便稚聲稚氣地問道,“叔叔健康了嗎?”
“還在輸水。”
薄棲邊說邊又將目光放在試卷上,筆尖迅速動著。
“啊,打針疼哦。”鹿之綾揉著懷裡的小貓,“那要給叔叔玩一會手機。”
她有過一次輸水的經驗,她怕得要死,四哥拿手機給她看動畫片,她一看,就忘記掙扎了。
“……”
薄崢嶸聽得無語。
但薄棲就在房間裡,他隻能聽著一個五歲的小孩在對面絞盡腦汁地想怎麼照顧病人,“叔叔還要吃藥哦?薄棲老公的糖好吃,你不要寄給我啦,給叔叔吃吧,吃糖就不苦了。”
“好。”
薄棲一邊寫試卷一邊應下。
“……”
誰要吃糖。
一聽到小丫頭片子嘮嘮叨叨的聲音,薄崢嶸的神經又開始跳著發痛。
“晚上要給叔叔的被子蓋蓋好,不要著涼。”
鹿之綾努力傳授照顧人的經驗。
薄棲並不嫌小朋友的經驗沒用,很是耐心地一一應下,她說多少,他就應下多少。
經驗傳授完了,鹿之綾又道,“對啦,你考試一百分,叔叔誇你了嗎?”
“誇了。”
薄棲仍然很認真地回復。
“……”
薄崢嶸看向撒謊都不臉紅的兒子。
他都不知道什麼考試。
關於兒子的成績有專人負責,一般都是一些比賽和重要考試的數據才會反應到他面前來。
這次沒有,顯然就是小考,小考是不值得說,更不值得誇。
第837章 我希望,小七明天就長到20歲
手機屏幕上,程桐從鹿之綾的身後出現,笑著說道,“聽說阿棲又考年級第一了,真厲害。”
“謝謝阿姨,隻是一次小考而已,沒什麼。”
薄棲微笑著道。
“小考也要你努力啊。”程桐彎下腰來,摟著女兒和他說話,“我昨晚和小七做了個音樂盒,已經給你寄過去了,是祝賀的禮物。”
“……”
小考還要禮物祝賀。
鹿家人還真是大驚小怪。
薄崢嶸靠在床頭沒事做,就這麼聽著他們的對話邊聽邊在心裡嫌棄。
薄棲坐在桌前,笑意深了些,“謝謝。”
“還有條藥膏也放在裡邊了。”
程桐關切地說道,“小七說你在踢足球的時候崴了腳,也沒去看醫生,就順手寄過來了,記得要擦。”
“……”
崴腳?
他薄家是缺藥還是缺人,需要他鹿家寄條藥膏。
薄崢嶸在心裡冷哼,朝薄棲的腳看去,薄棲坐在那裡,褲管上提,露出腫得有些突出的腳踝,紅腫的程度別說是看醫生,恐怕是連藥都沒碰過。
他的喉頭一噎,面容僵硬極了。
“我的腳沒事。”薄棲道。
“要擦要擦。”鹿之綾有些著急地抓著小奶貓的爪子搖,“小野,快和爸爸說,一定要擦藥,不然以後一條腿長一條腿短,可醜啦。”
“啪。”
鹿之綾腦門被程桐拍了下,“不準管阿棲叫小野爸爸。”
她再這麼喊下去,鹿信衡的精神狀態要不正常了。
“……他就是小野爸爸。”
鹿之綾一臉真誠。
“……”
薄棲坐在桌前,聽著母女倆的對話,耳根泛紅,試卷有些做不下去。
程桐還在教育女兒,薄棲忙道,“謝謝阿姨,我會擦藥的。”
被薄棲一岔,程桐點點頭,又輕打鹿之綾的小腦袋,“哥哥在做試卷呢,別打擾他了,掛了吧。”
“哦,好吧,再見,薄棲老公,你好好寫試卷,再考一百分。”
鹿之綾囑咐一番後才把視頻掛斷。
薄棲輕輕呼出一口氣,小朋友的熱情有些的確讓人招架不住。
他定定心神,再次將目光放在試卷上。
臥室裡安靜下來。
薄崢嶸躺回床上,有些心煩意亂,等他好了,一定親自去趟國外,把戚雪逮回來。
國外,她最好別去找周勁重敘舊情。
明明滿腦子想的是怎麼逮回戚雪,可想著想著,他忽然想到那天的草地上,戚雪說他在意的應該是薄棲想要什麼樣的父親,又想到鹿家那小丫頭和他說,薄棲很喜歡他,讓他也多喜歡一點……
幼稚。
薄棲就是來看他有多少戚雪的消息,哪是真來陪他養傷。
要這麼在意他,又怎麼會幫戚雪逃跑。
薄崢嶸越想越煩,猛地掀起被子起一些身,冷冷地道,“別寫了,讓聞達帶你去看醫生!”
“……”
薄棲剛刷完選擇題,突然被他這麼一吼,不禁抬眼看去,有些不解。
竟然是疑惑的目光。
薄崢嶸被他看得不自在,聲音更冷,“把你的腳拍個片子去,別讓我說第二遍!”
薄棲低頭看向自己腫起的腳踝,道,“已經不疼了。”
“你很想讓我說第二遍?”
薄崢嶸擰眉。
“知道了。”
薄棲擱下筆,站起來往外走去。
薄崢嶸這才發現他的腳傷得不輕,哪怕他已經極力掩飾走路的異樣,但明顯腳下還是一輕一重,他根本不敢踩實。
薄棲出了去,薄崢嶸才拿出手機打電話,“聞達你是不是幹到頭了?少爺腳扭了你看不到?你瞎?”
“……”
聞達接著電話都快哭了,“我確實沒注意,我馬上帶少爺去看醫生。”
“最近他運動的課程全停了。”
薄崢嶸冷冷地道。
“是。”
聞達惶恐地應下。
薄崢嶸自認父親做到這份上就夠夠的了,何況對方還是個逆子,但有些話到了嘴邊,不說不行,“還有,以後少爺但凡考年級第一,別管大考小考,你都準備一份禮物。”
別天天當鹿家都是什麼好人。
幾個哄小孩的禮物而已,他薄家又不是買不起。
“啊?啊?”
聞達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薄妄是我的獨子,是薄家的長子長孫,你作為管家要做不到事事上心,就趕緊給我滾。”
薄崢嶸語氣特別差。
戚雪離開後,薄崢嶸的態度就沒有好的時候,但這為少爺兇人……好像還是第一次。
“我明白了,先生,我先帶少爺去看醫生。”
聞達說道,滿頭霧水。
什麼情況,考試還要買禮物,先生不是一向都覺得少爺考得好是應該的嗎?
怎麼太太不在,先生突然還對少爺好起來了。
這是什麼詭異的發展?
聞達轉頭,正見薄棲一步步從樓上走下來,少年沉穩,怎麼看都不像是還需要禮物來哄的小孩了。
……
鹿宅門前的花開了又謝,葉黃又落。
比起北方的冷,南方的冷更像是一種魔法攻擊,潮湿的寒意直往骨子裡鑽,讓人難受。
大大的六層蛋糕擺在桌子中央,鹿家一群人熱熱鬧鬧圍在一起。
鹿之綾戴著生日帽,穿著漂亮的小裙子被抱到桌前。
“小壽星,快許願。”
老太太姚心容捏捏她的小臉蛋。
鹿之綾一雙小手按著桌子,轉頭往外望去,期待中又透著些許失望。
“薄叔叔把阿棲帶進財團了,他沒時間來。”
程桐知道她在等誰,再一次和她解釋。
自從戚雪走後,薄崢嶸苦尋無果,就在折磨兒子的程度上加了一個檔次。
十來歲的小孩,被押著去巡工地、去車間、去研究室,參加各種會議、飯局,甚至是財團的各種文件也要薄棲去看,看完還要說理解……
薄棲根本抽不出時間來陪鹿之綾過生日,隻能寄個生日禮物過來。
鹿之綾失望地垂下小腦袋,在家人們的催促下拍拍手,雙手合十,對著燭光許願,“我希望,小七明天就長到20歲。”
“小七這麼想要長大啊?”
鹿景承笑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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