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之中,皇後和珍妃的衝突也越來越多。
齊文煜不明白,皇後她什麼都有,母儀天下的身份,尊貴的世家之女,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金枝玉葉。
而珍妃呢,從小躲躲藏藏,受盡苦楚,顛沛遊離,卻依舊善良。
她隻有他了。
他也隻有她了。
可皇後,還是容不下珍妃,對珍妃下了手。
最後,還對他和珍妃的五兒,下了手。
齊文煜哪怕再厭惡李家,再不喜太子,但他原先想的也是將太子貶黜為皇子,而後讓他安享晚年。
畢竟,太子是他的血脈。
虎毒不食子啊。
可為什麼,他們要殺了五兒!
既是殺了五兒,就怪不得他了。
怪不得他了。
可蒼天無眼,太子居然好好活了下來,吳家紀家皇後也好好活著。
早知如此,當年齊文煜怎麼也不會顧念昔日好友之情,留下紀家子女。
他們都應該,和他們的爹娘一起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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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他,還是太過心慈,想著當年紀明喜的爹救過他一命,他不忍讓紀家斷了血脈。
心慈手軟的下場便是現下這般。
如今他腹背受敵,孤立無援,面前怎麼看都是死局。
皇帝下完早朝回來,將自己關在御書房中,思索了很久。
而後,他將身後所有暗衛召了出來。
還剩下五十三名。
皇帝打算去皇後宮中一趟。
能否將死局化生,皇後如同當年他登帝之時,依舊是關鍵。
皇後從廟裡回來後,便稱病將自己關在了宮中。
如今上京城上上下下對風寒一事談恐色變,原因便是紀家和吳家肺痨一事。
皇後便是染了風寒,說怕是肺痨,故而緊閉宮門不出。
皇帝有心想召皇後到御書房來,可她用了這般借口,他就下不了這個旨意。
皇後當年與他一起闖蕩江湖,認識不少武林高手,自己身手也不差,皇帝自然不可能毫無準備便前去。
他大概最多隻能帶進去八名由暗衛喬裝的侍衛,帶的多了,傳出去不好聽,也不利於他與皇後的談話。
帶的少了,皇帝怕皇後對他不利。
皇帝在五十三名暗衛裡挑了他最為信任的八位,而後將最為信任的兩位放在了最前頭,也就是他的背後。
那兩位暗衛,身手在暗衛中不算出類拔萃,腦子也不夠靈活,但較為忠厚老實。
而且皇帝觀察了多年,這般秉性是裝不出來的。若他們真是叛徒,早年間就會露出馬腳。
*
皇後穿著一襲單薄的白衣,拿著塊染血的帕子,坐在門檻之上,斜靠著門,望著後院池塘中的荷花。
就如同她當年,十二三歲的年紀一般。
總愛這般坐著看花看樹。
可到底有很多東西變了,她的眼裡不再那般天真爛漫,眼角也均是皺紋。
皇後的另一隻手裡,拿著封信。
信從涼州而來,幾日前就到了她手上,是吳惟安的筆跡。
皇後想起當年闖蕩江湖的事來。
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吳家之子,居然是玄冰的兒子。
那玄冰是個妖女,看見好看的兒郎,總是忍不住調戲一番。
當年他們之所以和玄冰扯上關系,便是雲汐的爹長得過於好看,將人家給引來了。
一番糾纏後,玄冰絕了雲汐爹的心思,覺得皇帝也不錯。
可皇帝自然是看不上玄冰這般遊走在男人花叢間沒了貞潔的女子的,被看一眼,他都覺得是對他的侮辱。
懷恨早已在心,而後又有了利益糾纏的正當借口,齊文煜騙了珍妃,給玄冰下了毒。
那時她看不清晰,後來終於明白,齊文煜就是這般惡心偽善的樣子。
似乎他做什麼都是不得已,都是別人逼他。
倒是和那嬌嬌弱弱的珍妃一個德行。
珍妃確實沒什麼壞心腸,但皇後對她厭惡至極。
珍妃身世悽苦,心地善良,路上看見被打傷的兔子都要為它救治。
可有多少人因她而死?
但她還是那一副無辜的模樣。
她說自己也沒有法子,說她不是真的想進後宮的,不是想和她搶男人的。
是啊,可她再不想,她不已經在宮中?
皇後身為李家長女,穩坐後宮之位二十餘年,並不是良善之輩。
皇帝害她之子,令她日日痛楚,受盡喪子之苦。
她就動手害他摯愛,讓他也感受一下,什麼叫生不如死。
太子這幾日就能回到上京城了,很多事,也該有個了斷了。
隻是,皇後看著那張紙。
雖然她已按照紙上所說的安排好了,但這吳惟安能確定,齊文煜會來找她?
從珍妃死後,他就再未踏入她宮門半步。
“娘娘。”身側的貼身宮女上前,“聖上來了。”
皇後抬起頭,愣了片刻便笑了:“哦?是嗎?”
她咳了幾聲,也沒站起來出去迎他,將手中的紙撕碎放進鞋襪之中,而後依舊坐在那。
皇帝的步伐不緊不慢,極穩:“皇後。”
皇後咳了幾聲,扶著門框站起來,朝他行禮:“臣妾見過皇上,皇上怎麼過來了?”
皇帝站在她三步之位,面容溫和,笑了下:“朕來看看你,你可感覺好了點?”
皇後捏著帶血的帕子,打量著皇帝的面容,他這笑,和當年似乎沒什麼兩樣。
她當年愛上他,便是那樣一幕。
少女從府中跑出來,少年郎在府外等她,提著把劍站在樹下,見到她時,抬起頭來溫和一笑。
就這一笑,誤了她一生。
皇後又咳了起來:“臣妾有可能是肺痨,皇上就不怕病氣過給您了嗎?”
皇帝沉聲道:“胡說什麼,隻是普通風寒罷了。”
皇後:“皇上,太醫說,興許是肺痨。若真是如此,傳給了皇上,臣妾就成了罪人。還請皇上快些回罷。”
皇帝微微一嘆,望著皇後的眼裡,帶著數不清的復雜情緒,他唇微動,卸下皇帝那高高在上的樣子,露出老態,柔和了面容:“穎兒,你廋了,也老了。”
皇後虛弱一笑:“誰都會老,不是嗎?”
皇帝抬眸,話語中帶著二十多年的滄海桑田:“是啊,朕也老了。”
沉默片刻,皇帝望著外頭的荷花,溫聲道:“就這樣罷,穎兒,就這樣罷。我們都老了,鬥了半輩子。你我都收手罷,太子還是太子,你還是你,我也還是我。我們好好過日子,再過兩三年,我將皇位傳給太子,我們再一起去當年走過的地方再看看,如何?”
皇後微微一愣,眼裡有什麼一閃而過。
曾幾何時,在沒有珍妃之前,她和他也是如此。
甜蜜到仿佛,空氣中都是糖的味道。
可都不過是鏡花水月,海市蜃樓。
第103章 帝後戲份(下)
第197節
皇後笑了下,收回落在皇帝臉上的眼神,看向院外。
荷花開得極盛,翠綠色的荷葉,白粉的花瓣,均籠罩在陽光之下,美得仿佛不在世間。
皇後抬腳,朝外邊走去,邊走邊道:“皇上,您要我如何信您?每一回,”她輕聲,“每一回臣妾信了您,過不了多久您都會騙臣妾。”
皇帝雙手負於身後,看著她因為病弱而有些虛浮的腳步,沉聲道:“君無戲言。”
皇後彎了彎唇角:“當年皇上娶臣妾前,和臣妾說過將珍妃當妹妹,絕無半點男女私情。可您登帝不過一年半,珍妃就入了宮。”
皇帝揉了揉眉心,略有些不耐。
又來了,又來了。
這樣的話,當年皇帝聽了不知多少遍,聽到耳朵裡長繭,一看見皇後就煩,可他還是壓了下來,忍耐道:“朕和你說過了,珍妃被仇家追殺。當年闖蕩江湖時,珍妃救過朕一命,朕不能,也做不到視而不見!”
皇後一步步走遠:“皇上,您明明有其他法子。”
又來又來。
皇帝深吸一口氣:“朕未曾想過讓珍妃進宮,可那晚你與朕爭吵,朕喝了點酒,去找了珍妃,酒後糊塗。事已至此,朕不能不管。”
皇後在院中停下腳步,她轉過身來,剛想說什麼,便被打斷。
皇帝:“朕今日特地來探望,你非得和朕吵嗎?”
皇帝都可以想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這樣的對話,發生過太多回,每一回他想好好和皇後說說話,最後總是會拐到珍妃身上,吵到不歡而散。
因此這些年,皇帝從來不踏進這裡,不願私下和皇後見面。
看到皇後的臉,他就會厭煩。
原以為過了這麼些年,她心性會變好點,可今日一來,還是這般。
到底狗改不了吃屎。
他今日晨間是想著過來與她假意言和,先穩住皇後和李家,爭取點時日,他再行謀劃一番。
之前之所以敗了,是他沒想到那吳惟安會是玄冰之子,低估了紀吳兩家。
可接下來,隻要給他機會,紀吳兩家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
他先頭顧慮著紀明皓手裡的紀家軍,最重要的是,還顧慮他們是死去好友的孩子,終究沒忍心出手。
可事已至此,他也是被逼無奈,怨不了他。
但來到這,看見皇後臉上的皺紋,想起當年年少的愛恨情仇,他是真的有一刻想放下了。
當年,沒遇到珍妃前,他是真的喜歡皇後。
這些年兜兜轉轉,留下的也隻有他和她了。
他是真的想言和,想放下珍妃,放下五兒,就讓太子登基。
就這樣罷,算了那麼多年,鬥了那麼多年,他真的有些累了。
可皇後又再一次令他失望。
一如既往的胡攪蠻纏、刁蠻、刻薄。
若不是那日她和他爭吵,他不會喝酒,他不喝酒就不會和珍妃發生意外,也就不會讓珍妃入宮。
這一切都是皇後自己種下的因,但最終她怪在了他和珍妃頭上。
珍妃和五兒的死,他都打算放下了,不和她計較了,可她還是反反復復糾纏著這些破事。
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就算他真喜歡珍妃,就想接珍妃入宮,又如何?
倒是她,身為皇後,不好好管束自己的母家,反而任由母家發展勢力,勾結世家權貴,招攬無數書生,還收買了數不盡的武林高手效力。
她長兄更是手握重兵,駐扎邊疆,那紀明皓就是皇後長兄一手帶出來的。
皇帝和李家暗地裡鬥了數十年,都隻鬥了個平手。
不是他不讓太子上位,是這種情況,他怎麼敢讓太子上位?
太子上位了,這江山到底是姓齊,還是李?
“不吵了。”皇後一笑,已走出了房門,幾近靠近池塘,和皇帝離了一大段距離。
她轉過身,看向他:“皇上,你我都知,我們之間回不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今日做個了斷罷。”
皇後話音剛落,候在門前的兩個丫鬟抬起頭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上了門,將皇帝關在了殿中。
皇帝站在殿裡,視線掃過從床底、櫃中等一切能藏身的地方冒出來的人,手放在腰間,輕輕一動,銀白色的軟劍瞬間便被他握在手中。
八名暗衛裝扮成的御林軍,頃刻將皇帝護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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