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馬司另外幾個武官感嘆了一會英雄出少年,慢慢說起其他事情。其中一人壓低嗓音,神神秘秘地說:“你們聽說了嗎,宮中似乎有意削爵。”
傅霆州都打算出去了,聽到這話,不由留了一耳朵。削爵非同小可,他們家便有爵位,這是怎麼回事?
這可是大消息,所有人都來了興致,忙問:“此話當真?”
“當真。許多人家都收到消息了。”
朝中所有人都仰仗聖意吃飯,宮裡的動向就尤其重要。除了陸珩這種自己掌握消息渠道的人,其他人隻能靠太監傳遞信息。這就尤其考驗家底了,宮中的人脈非一時半會能經營起來,更多的時候,外人便是有錢,都送不出去。
這種時候鎮遠侯府和武定侯府這等老牌勳貴的區別就顯現出來了,武定侯府出過好幾位王妃、後妃,在宮裡門路甚廣,稍微風吹草動他們就能得到第一手消息。而鎮遠侯府卻被排除在外,削爵這種消息,傅霆州甚至要靠同僚闲聊才能知道。
傅霆州不由頓住,仔細聽後面的話。
問話的人對此很關心,當即便問:“為何?好端端的,宮裡怎麼生出這種心思來?”
最開始說話的人擠擠眼睛,意味深長地笑了:“還不是為了國庫。從去年起就在查貪官,如今,宮裡打算收拾倉廪裡的蛀蟲了。這次啊,上面主要想革外戚封。”
聽眾一齊露出了然之色,彼此換了個眼色,都笑而不語。大明朝對外戚很警惕,每一朝都嚴格限制後族,隻除了弘治皇帝。說是整治外戚,其實就是整治張家,因為除了他們家,朝中再無靠女兒封侯的人家。
連傅霆州聽到都放了心,不再關注這些瑣碎,尋了個借口出去了。皇帝這次是衝著張家去的,不會燒到鎮遠侯府身上,他大可放心。
·
此時慈慶宮內,張鶴齡、張延齡兄弟正在張太後面前訴苦。
“太後,您可要給我們做主啊。張家的侯位是孝宗封的,我從父親手中接過壽寧侯之位,多年來謹小慎微,為君分憂,不曾行差踏錯一步。如今他們毫無因由就要革去張家的爵位,哪有這種道理?”
“是啊。”張延齡接過兄長的話,說道,“當年孝宗在世時,我們出入宮闱,和孝宗、姐姐、太子一同宴飲,親如一家,何其歡樂!如今孝宗、武宗都不在了,他們就想奪走孝宗的賞賜,豈不是不把姐姐放在眼裡?”
張太後越聽越氣,她在後宮,消息不靈通,竟然還要靠弟弟來提醒她,皇帝有意革除外戚。蔣家也得了不少賞賜,皇帝要是真為國為民,怎麼不把蔣家人的官職革了,反而過來為難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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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太後氣得渾身發抖,這定是蔣氏的主意,蔣氏在後宮處處針對她還不夠,竟還想迫害她的親人!
這群白眼狼,當初要不是她,這對母子還在窮鄉僻壤受苦呢。是她將興王接到京城,是她讓興王當了皇帝,沒有她,皇帝這一生隻是個外地藩王而已,一輩子恐怕連京城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她對皇帝有如此大恩,皇帝不感激她,竟還敢恩將仇報?
張鶴齡、張延齡兄弟二人一起哭,他們都一把年紀了,此刻像小孩子一樣和張太後訴苦,張太後也看得心酸。
她就這麼兩個弟弟,她當了皇太後,提攜提攜娘家怎麼了?她隻是想讓娘家有爵位傍身,有些錢財花用,到底礙了誰的眼。
她不由想起弘治皇帝還在世的時候,張家出入禁庭,隨意的像在自己家。弘治皇帝在宴席上看到自己的餐具是金的,而嶽父嶽母的碗筷卻是銀的,十分愧疚,當場讓人將自己的金餐具賜給張家。張巒在自己家裡用著皇帝的金餐具,一切用度悉如皇帝,何其風光體面。而現在,一個藩王的兒子,也敢給張家臉色瞧了。
張太後想到這裡悲從中起,她的前半生順風順水,弘治皇帝在世時隻有她一個女人,後宮無妃無妾;她生了兒子,沒有經過奪嫡便順利成為皇帝。張太後一直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好命的女人,生來就是在這世上享福的,沒想到她前半生未曾經歷的苦難,全留在後半生讓她體味了。
張太後慟至深處,也落下淚來:“孝宗和照兒走得早,留我一人在這世上受苦。早知今日,當初何妨讓孝宗帶了我去?”
張鶴齡和張延齡一聽,想到弘治皇帝在世時張家的風光,再對比今夕,都抱頭痛哭。姐弟三人哭成一團,侍奉在慈慶宮的女官秦祥兒悄悄出去,估摸著他們哭得差不多了,就帶著熱水進來,說:“太後,昌國公,建昌侯,您幾位都是體面人,叫人看到不好,快擦擦淚吧。”
張太後也哭累了,她貴為太後,自視為宮裡真正的女主人,哪肯讓西宮那邊的人看到她的弱態?張太後點頭應允,進內室重新梳妝,張鶴齡、張延齡也被宮人帶下去,在另一處宮殿整理儀表。
秦祥兒站在張太後身邊,親自擰湿了帕子,遞給張太後擦臉。水溫不涼不燙,帕子也擰得恰到好處,敷在臉上舒服極了。張太後擦幹了淚痕後,又恢復了皇太後的尊崇。宮女在裡面給張太後重新敷粉,秦祥兒出去倒水,她叫住過路的一個宮女,問:“昌國公和建昌侯呢?”
宮女指了下正殿,說:“昌國公正在裡面等太後,建昌侯還沒回來。”
男子又不需要上妝,這麼久了,建昌侯還沒收拾完?秦祥兒眉尖微皺,將水盆交給身後的小宮女,敲打道:“你們都伶俐些,趕緊去換熱茶熱水,勿要怠慢了昌國公和建昌侯。”
宮女蹲身應是,趕緊低頭跑走了。秦祥兒往張延齡更衣的宮殿走去,她走到地方,發現門窗緊閉。她臉上八風不動,抬手,清脆有力地敲門:“建昌侯,太後娘娘回來了,您整理好了嗎?”
裡面似乎傳來一些響動,乒乒乓乓,仿佛什麼東西掉在地上。過了一會,殿門打開,露出後面的張延齡來。
張延齡臉上能看出擦拭的痕跡,眼睛微有些紅腫,血絲混在眼白裡,顯得那雙眼睛越發渾濁了。他再過幾年就要五十歲,肚子已經發胖,臉上肌肉下垂,眼周出現深深的溝壑,早已不再年輕。但依據骨相,依然能猜出來,他年輕時皮相應當不錯。
張太後能選為太子妃,之後獨寵多年,除了弘治皇帝童年的因素,張後貌美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姐姐長得好看,弟弟自然不會差。
張延齡臉上似有些不快,看到秦祥兒又忍住,問:“太後這麼快就回來了?”
秦祥兒垂著眉,一板一眼回道:“太後許久不見建昌侯,遣我來問問。”
這畢竟是宮裡,張延齡敗興地甩了下袖子,整了整衣帶,大步朝外走去。秦祥兒退到一邊,穩穩維持著禮儀,一直恭送張延齡出門。等張延齡走遠後,她緩慢站起身,看向裡面。
一個小宮女跪在地上,身體瑟瑟發抖。不遠處,還有一盆打翻了的水。
秦祥兒什麼都沒說,積威深重道:“還不快去辦差。”
小宮女趕緊給秦祥兒行禮,哆哆嗦嗦地跑出去了。
張延齡回正殿後,正好碰上張太後從內室出來。他怕姐姐深究,坐下後沒有提剛才的事。張太後又和兩個弟弟說了會話,總結起來無非就是懷念往昔,哀痛當下。張鶴齡和張延齡軟磨硬泡,張太後心軟,答應爵位的事包在她身上,有她在一日,就沒人能動張家。
張鶴齡和張延齡滿意而歸。兄弟二人走後,張太後坐在內殿長籲短嘆,道:“哀家可真是招了群中山狼,他們也不想想,沒有哀家,哪會有他們現在?”
張太後沒有指名道姓,但不難猜到,她又在抱怨皇帝和蔣太後。秦祥兒垂下臉,眼觀鼻鼻觀心,不肯輕易接話。張太後罵了一會,然而再後悔也沒法把皇帝塞回安陸去了,張家爵位的事到底還要解決。張太後忍著怄氣,說:“秦祥兒,你去乾清宮,把皇帝找來。”
秦祥兒恭順領命:“是。”
·
慈寧宮內,皇帝正在蔣太後面前問安。他聽到宮人的傳話,絲毫不放在心上:“不見。”
蔣太後靠在引枕上咳嗽,她聲音虛弱,尾音長長拖著:“皇帝,那畢竟是張太後身邊的女官。女官有沒有說張太後找皇帝何事?”
皇帝嗤了一聲,眼中露出嘲諷:“還能是為什麼?今日昌國公、建昌侯進宮了,聽說在慈慶宮哭了半晌。一群沒有自知之明的蠢貨,朕想做什麼,輪得著他們指手畫腳嗎?”
蔣太後聽後不語,張太後放縱家人肆為奸利,侵佔了不少田地、鋪面、官營。也就是從弘治皇帝開始,國庫便空了。
國庫沒錢,皇帝做什麼都捉襟見肘。皇帝一邊充盈自己的私人金庫太倉,一邊想辦法解決國庫空虛的問題。國庫最大來源是賦稅,但耕地一年少似一年,國家收不上稅,國庫就沒錢,國庫沒錢,皇帝就沒法實施政令,漸漸便成為一個死局。
大明至今並未丟失國土,耕地怎麼會變少呢?皇帝心裡門清,就是因為那群日益龐大的官僚貴戚兼並土地,導致國庫無稅可收。皇帝一邊計劃著重新測量土地,一邊撈官員的油水。年前他連抄了好幾個官員的家,總算解了國庫的燃眉之急,然而這還不夠。
皇帝很快將視線盯上張家。他已經忍張家很久了,張家不趕緊交財保命,竟然還敢進宮爭辯?
膽子可真大。
蔣太後的病一日重似一日,皇帝心情不好,完全沒有心思應付張太後。他不為所動,冷冷道:“朕可不像他們是闲人,打發他們回去吧。”
蔣太後虛弱喘著氣,勸道:“她畢竟對你有冊立之恩,你做得太絕,外人又要說你。你過去看看吧。”
蔣太後勸說,皇帝不忍讓母親擔憂,隻好去東宮走一趟。等皇帝走後,宮女跪在腳踏上,小心替蔣太後順氣:“太後,藥來了。”
蔣太後扶著宮女的手坐起身,勉力喝藥。宮女見蔣太後病情嚴重,不由打抱不平:“太後,難得皇上來一趟,您怎麼還打發皇上去東邊那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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