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把守著人呢,沒人看到它通過。”
程知府躲在陸珩身後,聽到這話,嚇得臉色蒼白,聲音顫抖:“堂堂官府,怎麼會有這種東西!莫非有鬼神作祟?”
陸珩回頭看程知府:“知府信鬼神?”
程知府被問得支吾了一下,不甚有底氣地說道:“子不言怪力亂神,下官自然不信……但陸大人親眼所見紙人,如今處處都是官差,那個怪東西卻憑空消失了,這……下官為官二十年,從沒見過這種怪異之事。”
陸珩頷首,嘆道:“是啊,它掉下去後我立刻安排錦衣衛和衙役追,可是它卻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見了。府衙隻有這麼大,它還能藏到哪裡呢?”
程知府聽到,立刻說:“下官與此事毫無關系,陸大人若不信,可以去搜查下官的屋子,下官絕無二話。”
陸珩看到陶一鳴從後面慢慢靠近,笑著問:“陶知縣,你覺得呢?”
陶一鳴同樣拱手,說:“下官願配合陸大人查案。”
陸珩毫不客氣,當即派人搜屋,連程攸海、陶一鳴的屋子也不放過。官兵提著燈,一間間開門搜,眾人一齊站在外面,默默等著搜查結果。
七月流火,天氣逐漸轉涼,夜裡已經有些冷了。程知府搓了搓胳膊,說:“陸大人見諒,下官出來時趕得急,沒穿好衣服。儀容不整,讓陸大人見笑了。”
陸珩頷首笑笑,示意自己不在意。又等了一會,錦衣衛搜查完畢,出來向陸珩稟報:“指揮使,並非發現紙人。”
陶一鳴臉上沒什麼動靜,程知府卻倒抽了口氣:“這……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這時候有人急匆匆跑進來,慌張道:“程大人,陸大人,陶知縣,出事了!”
陸珩神情不變,問:“何事驚慌?”
“縣衙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了一個紙人,您快去看看吧!”
陸珩及程知府聽說還有這件事,趕緊趕往門口。縣衙眾人又烏泱泱湧往大門,果然,在正門外,臺階上正正當當放著一個紙人,須發纖毫畢現,眉眼宛如真人,鮮紅的嘴大大咧著,幾乎開到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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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府一看到這個紙人就哎呦一聲,趕緊捂住眼睛。官兵中亦議論紛紛:“明明各個路口都守好了,它怎麼跑到外面來的?”
人聲驚詫,無聲的恐慌在夜色裡蔓延。陸珩卻像聽不到一樣,靜靜走到紙人面前,和等人高的紙人面對面站著。
剛才隔得遠看不清楚,如今站近了,才發現扎的確實逼真。陸珩碰了碰紙面,問:“這是哪家店鋪的手藝?”
程知府堵著眼睛,別說回話,他連正眼看紙人都不敢。陶一鳴隻能上前,說:“本縣雖然也有壽衣壽紙店,但做工很粗糙,做不出這麼逼真的紙人。應當是從外面來的。”
“外面來的?”陸珩唇邊若有若無勾起一絲笑,“城門都鎖了,怎麼從外面來呢?”
程知府小心翼翼,問:“那依陸大人高見……”
“先回去睡覺吧。”怪事一樁接著一樁,陸珩卻突然放棄追究,說,“夜深了,再耽誤下去對身體不好。今夜多有打擾,感謝二位配合。”
程知府和陶一鳴連忙推辭,不敢應承。陸珩發話散了,眾人莫敢不從,縣衙的人陸陸續續往回走,錦衣衛看著門口還兀自笑著的紙人,抱拳問:“指揮使,這個東西……”
陸珩掃了眼,說:“找個清淨避水的地方收好。明日查案,還要落到這個紙人上。”
“是。”
錦衣衛活死人都見過不少,別說一個紙糊的假人,他們上前,一把將這個等人高的紙人抬起,往後院走去。人群散去,陸珩落在最後,悠哉悠哉往回走。王言卿默不作聲走到陸珩身邊,陸珩回頭看了眼,好笑地捏捏她的臉:“怎麼了,這麼嚴肅?”
王言卿搖搖頭,沒有說話。
等回屋後,王言卿立刻關門,對陸珩說:“二哥,今夜的事有異常。”
陸珩微笑:“我知道。”
“那你……”
陸珩搖頭,握起王言卿的手,又試了試她脖頸上的溫度,說:“你情況特殊,這兩天要多注意些。已經很晚了,你快去睡吧。”
陸珩剛才在門口說夜深了,再耽誤下去對身體不好,指的就是王言卿。要不然,他管程攸海和陶一鳴身體好不好。
王言卿聽出陸珩潛藏的話音,忙問:“那你呢?”
“別擔心,我就在屋裡守著。”陸珩說完,隨口般提起,“順便去西屋找點東西。”
“你先前不是說太多了嗎?”
“對啊。”陸珩微笑,輕飄飄道,“所以要現在找。”
王言卿被打發到床上睡覺,陸珩在西屋看書,他怕影響王言卿睡覺,把燈光嚴嚴實實攏住。王言卿隔著床帳,看到門口映出一汪朦朦朧朧的橘,耳邊隱約有細微的翻書聲。
她不記得自己的過往,但仿佛夏日就該是這般模樣。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了眼,沉沉睡去。
睡夢中,她似乎聽到屋門開合,有人出去過,又回來了。她想要睜眼,但四肢像灌了鉛一樣,怎麼都無法挪動。
第二天清早,天蒙蒙亮,王言卿突然驚醒。王言卿躺在床上,稍微動了動,就感覺到腰腹一陣酸痛。
她長長嘆了一聲。
真是不幸,讓陸珩說中了。
她的小日子來了。
幸好她出發前收拾了一個隨身包裹,現在不至於措手不及。王言卿重新換了衣服,她走出來時,發現陸珩早已不見蹤影,西屋蠟燭燒了一半,書案上,還攤著一本看了一半的卷宗。
王言卿拿起那本卷宗,上面正停留在一件失蹤案上。報案人說,他們家住清虛觀腳下,附近常有青壯年失蹤。有一次他們走夜路,似乎看到清虛觀道士抬著什麼東西進了後門。
青壯年?這個描述和河谷村相仿,王言卿找地方坐下,認認真真看這份卷宗。門忽然被人推開,陸珩進來,看到王言卿已經穿戴整齊,道:“你這麼早就醒了?今日怎麼換了衣服?”
王言卿低頭翻過一頁,假裝沒聽到。陸珩眼眸動了動,沒有再問,說:“正好你醒了,我吩咐了廚房,一會來給你送早膳。務必好好吃,不要不當回事。”
王言卿聽他的話音不對,抬頭問:“二哥你要出去?”
“對。”陸珩點頭,“我讓人去查做紙人的店鋪,剛才有線索了。我親自去看看,你自己在府衙待著沒問題吧?”
“我沒事。”王言卿搖頭,說罷,她低低嘆了一聲,愧疚道,“可惜我總是拖後腿,不能跟你出去。”
陸珩上前,單手撐在桌案上,另一隻手撫上她的發頂,認真盯著她的眼睛說:“你把身體養好,就是幫我最大的忙了。好好休息,不要亂想,如果我中午不回來,你就自己用飯。”
他彎腰撐在王言卿身前,語氣沒多麼強勢,但姿態居高臨下,仿佛圈出來一塊領域,將她完全包圍。王言卿默默點頭,陸珩又揉了揉她的頭發,起身出去。
他和皇帝立下軍令狀,三日內破案,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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