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邊摘邊玩,等太陽下山的時候,這麼多人好歹摘滿了十幾筐桃子。兩個男生一筐,三四個女生一筐,將桃子抬下山,運到山下的小院。
剛才在山上,他們看見不遠處有條淺淺的小溪,此時徵詢老師同意後,一群人撒著歡往水邊跑。
在山上呆了大半天,流了一身汗,滿身黏膩,女孩子們也丟了矜持,一個個撩起褲管踩下水。
男生們在水裡橫衝直撞,濺起的水花打湿了身邊人的衣裳,對方報復地潑回來,又不小心殃及旁人,遭殃的人越來越多,最後索性無差別攻擊,混戰成一團。
女生就斯文得多,坐在水邊石頭上,一雙雙腳丫泡在溪中撩水,看著狼狽的男同學,一個個笑得東倒西歪。
清風拂面,遠處天邊,晚霞燒紅半邊天,近處,地裡幹活回家的人扛著鋤頭,慢悠悠從小橋上走過,被太陽曬得黑紅的臉笑呵呵看著河中一群孩子。
“唱首歌吧。”林老師忽然提議,“音樂課代表起頭。”
課代表是個挺漂亮的小姑娘,紅著臉站起來,其餘人開始起哄。
“唱小情歌!”
“不要,夏天的風!”
“my love!my love!”
一人喊一首,課代表無措地站著。
林老師瞪著他們一眼,“能不能淳樸點?唱鄉間小路!”
“切~”一群人喝倒彩。
林老師大手一揮,“唱!”
課代表清清嗓子,清脆悅耳的歌聲響起:“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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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雖然嫌歌土,唱開了之後,嗓門卻一個比一個大,青春洪亮的歌聲響徹在溪邊,又引來不少村人圍觀。
看的人越多,這群學生跟打了雞血似的,反倒唱得越大聲,唱完一遍又一遍,天黑了還舍不得走。最後還是林老師大喊一聲開飯,一個個飢腸轆轆的才從水裡爬上來。
打戰似的吃完飯,又輪著洗澡,男生們等不及,幹脆學男主人一樣,提著一桶水在院子裡就開洗,邊洗邊鬧,等都收拾完,月亮升得老高了。
鄉村的夜晚靜謐安詳,唯有月光與星辰相伴。
少年人精力充沛,鬧了一天也不嫌累,硬把準備休息的林老師從房裡拖出來,在屋外院子裡圍成一排,起哄要他講故事。
姜芮捧著臉聽得正有味,身邊坐過來一個人也沒反應,直到那人尋存在感咳了幾聲,她才轉過頭來。
“喏。”閻昭往她手裡塞了樣東西。
“什麼……是布丁。”姜芮有點驚喜,“你帶來的嗎?”
閻昭自得地仰了仰下巴,“不然還會是誰?”
“謝謝。”姜芮說。
他撇了下嘴,不高興道:“都說了不要說謝謝,再說就還給我。”
姜芮趕緊藏到身後,“不說就不說,哪有送出來又收回去的?”
瞧她那麼喜歡自己送的東西,閻昭心頭挺高興,嘴上兇巴巴道:“那你就聽話!”
姜芮沒理他了,管自己低頭吃布丁。
過了一會兒,他又幹巴巴道:“你覺得跟人一起看日出怎麼樣?”
姜芮疑惑地歪了下頭,“挺好的啊。”
“誰問你好不好。”閻昭看著有點煩躁。
姜芮心頭一轉,已猜到他的用意,借著清冷的月光看他,便見到一張滿不在乎的臉,眼睛卻緊緊盯著她,一發現她也看著自己,立刻轉開,從頭到尾透著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閻昭等了一會兒沒等來回答,心裡沒底,透在臉上卻成了不耐煩:“幹嘛不說話?快說!”
姜芮假意思索了一下,在他緊張的注視中笑道:“那也得分人,要是一個討厭的家伙,我才不跟他看日出。”
閻昭臉上表情幾變,一會兒雀躍,一會兒煩惱,一會兒暴躁。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在她眼中是不是討厭的家伙。
姜芮沒讓他煩惱太久,直接問道:“你想邀請我看日出?可以啊。”
閻昭怔了一下,嘴角忍不住往上咧,卻梗著脖子道:“既然你想看,那我就勉為其難陪你去看吧,真麻煩。”
“嗯……既然那麼麻煩,還是不——”
“不麻煩!誰說麻煩!明天就去!”他幾乎像隻炸毛的貓一樣跳起來。
姜芮撇過頭,無聲偷笑。
一直到十點多,一班人才打著哈欠去睡覺。雖然精力足,到底挺累了,幾個人嘟囔著地板真硬,沒多久卻也睡去。
凌晨四點半的時候,姜芮睜開眼,房間裡靜悄悄的,透過窗簾縫隙,可以看到外頭天空一片深沉靜謐的藍。此時連下地的農人也沒起床,窗外唯有雞鳴與偶爾幾聲犬吠。
她輕手輕腳起來,摸到衛生間簡單洗漱一番,換上衣服出門。
“慢吞吞的。”剛出房間,就聽到一個不耐煩的聲音說到。
她轉過身,見閻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等在走道裡,穿戴整齊,打著手電筒,背著登山包。
“是不是等很久了?”姜芮小聲問。
“沒有。”閻昭偏頭示意,讓她走前面。
兩人躡手躡腳出了院子,說話與動作才敢放開。
雖是夏天,這個點還是有些清涼,姜芮特意穿了中袖,她自己覺得夠了,閻昭看著卻很不滿,嘖了一聲,從包裡扯出一件外套罩在她頭上。
“我不冷。”他的外套寬大,姜芮拉扯半天才從自己頭上拉下來,遞過去還給他。
“給你就披上。”閻昭皺起眉毛,嫌棄地看了看她的小身板,“感冒了我可不會幫你買藥。”
他自顧自說,卻不想想,要是她真的感冒了,怎麼也輪不到他買藥啊。
姜芮搖頭笑笑,還是把衣服披在肩上。
閻昭看著明顯雀躍起來,步子輕快,眉目飛揚。
“我們要去哪裡看日出?”
“昨天那座山上,我問過了,山頂有塊大石頭,是最佳觀看地點。”
山雖然不高,到半山腰後,路面變得不好走,石階隻鋪到桃樹林,再往上走就是羊腸小道了,道上有很多碎土,有時候走不好,踩一步滑半步。
閻昭走得還算穩,可看著這樣的路況,心頭開始煩躁。地點是他選的,卻沒料到路會這麼不好走,這讓他覺得挺沒面子,又怕姜芮走得不高興,連帶對他也不滿。
走幾步,他就問姜芮覺得如何,走幾步又問如何。
姜芮感覺不錯,雖然腳下偶爾打滑,可爬山不就這樣麼。
閻昭卻不這麼認為,看她又打滑一次,眉頭擰得快打結,臉上全是不高興。他在生自己的氣。
姜芮察覺到他的情緒,看他越發暴躁,簡直快自己把自己氣壞了,隻得道:“要不然……你拉我?”
閻昭臉上一空,所為煩躁不耐煩都被這空擠到角落裡,看起來有幾分呆。
姜芮低頭去找樹枝,好不容易找到一根,撿起來,準備讓閻昭握著另一頭拉她。
閻昭終於有了反應,看見她手中帶著泥土的樹枝,拿過利落丟到一旁,嫌棄道:“髒兮兮的撿來幹什麼。”
然後他拍拍手上的灰,又在自己衣擺上擦了擦,像是準備開始品嘗什麼大餐似的,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小心翼翼拉起姜芮的手,手掌握住手掌,轉身仰著頭就走。
姜芮從後頭隻看見他燒紅的兩隻耳朵,山風帶來他一遍遍的嘟哝:“這可是你說的、是你說的……”
“……”她有點無語。她的意思明明是要他用樹枝牽著她,他怎麼就這麼能想?
閻昭牽著她的手,跟要幹什麼似的仰首挺胸,一往無前,到了山頂也不松開,看完了日出也不松開,準備下山了還不松開。
姜芮原本微涼的手被他牽得發熱,手心湿湿的,都是他的汗。
天光已經大亮,兩人下到半山腰,泥路變成石階,不會再打滑了,看閻昭還沒松手的打算,她輕輕掙了一下。
他立刻握得更緊,轉頭看她,“幹嘛。”
姜芮眨眨眼,她隻是想拿回自己的手,怎麼看他的樣子,好像那隻手已經成了他的一樣?
“我可以自己走,不會滑了。”她說。
“哦,那你走啊。”閻昭道。
姜芮的視線移到兩人交握的手上,閻昭也順著看過來,眼神遊移,但他很快又變得理直氣壯,“是你要我牽你的,你要牽就牽,要松開就松開,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姜芮道:“你要怎麼樣?”
“以後得聽我的,我說牽就牽,牽多久就牽多久!”
“那……我要是說不呢?”
閻昭臉上出現一絲緊張,馬上被兇意掩蓋過去,他兇得跟個強搶民女的惡霸似的,“你說不沒用,你知道的吧,我會打人,我打架很厲害,十二中沒人是我的對手!”
姜芮輕抿嘴角,“我要是還不願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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