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也是他的手下,生了二心的手下。
他以鳴山莊莊主的身份,在正道上積累了些好名聲,以此成功進入武林盟內部,為的就是在武林盟一幫人攻上魔教時,將他們一網打盡。
隻是他出現得太突然,名望增長得太迅速,引起了某些人的戒心,動搖了一些人的利益,武林盟一直有人懷疑他來歷不明。
巧的是,魔教裡亦有人不服他的統帥,近來或許是察覺到他的另一個身份,越發蠢蠢欲動,想要除了他,坐上教主之位。
凌淵便順水推舟,在教中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風聲,果然引得叛徒出手,他便借此,一來除去叛徒,二來打消武林盟對他的疑慮。
“果真是教主。”身後傳來一道略顯陰柔的聲音,“要是讓武林盟的人知道,他們尊敬的鳴山莊莊主,就是萬人唾罵的魔教教主,恐怕整個正道都要亂了套,屆時人心渙散,不攻自敗,教主您這一招,實在是高哇。”
凌淵沒有回頭,隻道:“羅二,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他的嗓音不復先前溫和,因受毒素侵害,顯得粗啞難聽,在如此寂靜的夜中忽然冷冷起,頗有幾分陰森冷然。
羅二身形微動,轉瞬出現在他面前,看清他的臉,不由詭異地咯咯笑道:“從前隻見教主帶著唬人的面具,屬下還暗自猜測,教主的長相是否有礙觀瞻,不想卻是如此英武好兒郎。方才山洞裡,教主與那小姑娘郎情妾意,好似一對恩愛夫妻,怎麼如今倒撇了她自己跑出來,教主就不怕她落入屬下手中嗎?”
“你和我的恩怨,何必牽扯到別人?”
“好一個何必牽扯到別人,哈哈哈哈……看來教主與正道人士走得近了,也學會了他們偉男子大丈夫的好品德,隻希望教主一會兒也能記得這句話。”
凌淵勾了勾冷硬的嘴角,“自然。”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就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羅二與黑衣人都沒反應過來,下一瞬,便聽得幾聲慘叫,四五具屍體仿佛被抽了骨頭,軟軟倒在地上。
羅二立刻示意進攻,警惕的觀察著四周,可身邊的手下一個個倒下,他卻連凌淵在哪兒都判斷不出,後背不由升起陣陣涼氣。
先前他從屬下那裡得知,凌淵受了傷,又掉落懸崖,才決定乘勝追擊,徹底將之解決。方才幾次言語試探,也驗證了他的猜測,因為按照教主的脾性,可不會耐煩聽別人啰嗦,要是他沒受傷,必定一來就出手了,哪會拖延到現在。
可眼下的情況卻讓他驚疑不定,看教主的身手,哪裡像是受傷的樣子,分明比從前更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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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猛然意識到,沒有人的武功能夠在一天之內,得到如此巨大的提升,唯一的可能,就是從最開始,他就隱瞞了自身實力!
他感覺到一股令人駭然的戰慄,求生的本能告訴他要逃!逃!
可也有另一個聲音再說,逃不掉了,逃不掉了,唯一的生路隻有——
他猛的轉頭看向山洞方向,而後運起全身功力像那一簇昏黃的火光奔去。
他已經夠快了,幾乎達到了身體極限,可有人比他更快,如一抹幽魂鬼魅不遠不近墜在他身後,欣賞夠了他絕望崩潰的樣子,才在距離洞口幾丈之外,將他釘在地上。
“我說了,你和我的恩怨,不要牽扯到她。”凌淵慢吞吞說道,粗糙的嗓音,仿佛是指甲在銅皮鐵牆上滑過,既刺耳又瘆人。
羅二嘴裡湧出一口血,他咳了一下,而後湧出更多的血,血中夾雜著內髒碎末,他清楚自己活不成了。在知道必死的結局之後,反而沒有先前的恐慌,他甚至還笑了一下,引起越發劇烈的咳嗽。
“咳咳……沒想到教主您瞞得這樣深,隻是……咳……隻是屬下想不明白,您既然有這樣的實力,為何還要跟正道的人虛與委蛇,何不直接殺了他們?”
凌淵勾起唇角,雖然是在笑,眼中卻閃著殘酷,“你發現了麼?人恐懼的時候,流出來的血比平時更紅,更漂亮。”
羅二愣了一下,大笑出聲,血沫嗆進肺裡,幾乎要喘不上氣,他卻還是在笑,“屬下錯了,竟以為……教主優柔寡斷,不配統領我教,屬下真是大錯特錯。”
凌淵面上掛笑,踩在他胸口的腳微微施力。
“等等……”羅二艱難道,“還、還有一個問題……洞裡那個小姑娘,似乎對教主很是欽佩仰慕,她……知道教主的真正面目嗎?她要、要是……見到教主此時的模樣,還會不會如此……一心信賴您,傾慕您?隻怕要嚇得遠遠跑開了吧……哈、哈哈哈哈,教主……屬下先走一步,在地下好好看著您,看你一生孤獨,看你眾叛親離唔——”
他忽然嘔出一大口血,終於沒了氣息。
“聒噪。”凌淵面無表情移開腳。
在羅二斷氣之時,姜芮就已重新閉上眼假寐。
她一直知道凌淵還有另一個身份,卻沒想到另一個身份就是魔教教主。如此說來,最近江湖上的動蕩與恐慌全部出自他手,卻不知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什麼。
晚風輕拂,草木清新之氣中,夾雜著淡淡的鐵鏽味,夜行猛獸嗅到腥甜的氣息,潛伏在暗中躁動不安,卻不敢靠近。
凌淵側側身,身後又出現幾名黑衣人,是他的心腹。
“處理了。”他吩咐,然後走到溪邊,仔細把雙手洗幹淨。
春天夜晚的溪水,依舊帶著透骨的涼意,他洗完了手,一步一步走向洞口的輪椅,每走一步,身上的血腥氣就被夜風帶走一些,等坐到輪椅上,身上除了冷意,已沒有其他,進入洞中後,這股冷意也被暖洋洋的火光驅走了。
他彎彎唇角,看著溫和又儒雅。
火堆嗶嗶波波,光亮比剛才暗了些,他往火裡了兩根木頭,無聲無息靠近角落裡熟睡的人。
她睡得很沉,身體微微蜷縮著,臉頰帶著紅潤的色澤。
洞外有人倒在冰冷的溪水中,她在溫暖的山洞裡睡得香甜,不知夢到了什麼,眉頭展開來,嘴角旋出笑意,嘴唇無聲地蠕動兩下。
凌淵臉上的笑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許久後緩緩伸出一隻手。
這隻方才收割了許多人命的手,越過她的胸前、頸側、口鼻,隻要落下來,就能帶走這條軟綿綿的命,但最終隻是輕輕摘下她頭發上掛著的一根草屑。
“你要聽話,”他說,像是自言自語,“要一直聽話。”
聽話就不會死,聽話……就疼你。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老八的內心:她果然喜歡我,既然這樣,就大方讓她喜歡吧。
以後的日子,老八會認清現實,誰才是聽話的那個。
第148章 輪椅大佬10
飛鳥在林中嘰嘰喳喳,第一縷晨光照在山巒上,嵐氣遍布山谷。
清澈見底的小溪中,幾尾魚兒悠闲的遊來遊去。姜芮掬起清涼的溪水撲在臉上,小魚嚇得四處逃竄,幾下鑽入石頭縫下,不見了蹤影。
“莊主,水裡有魚!”
不遠處一塊石頭上,穩穩當當立著凌淵的輪椅,他望了眼水中竄來竄去、不足指頭長短的小魚,不由沉吟,“早飯想吃魚?不知將這片水域的魚全抓了,夠不夠讓你我果腹。”
“不是,”姜芮搖頭笑道,“這麼小的魚,還不夠塞牙縫的呢,而且沒有可以去魚腥的調料,做起來肯定不好吃。”
她從懷裡摸出昨天自馬車上帶下來的幹糧,經過一夜,已經變得很硬了,掰了一小塊下來,碾碎後撒入水中。食物的香氣吸引了貪吃的魚,沒一會兒就攏聚過來,有些甚至大著膽子跳出水面。
“你跟我腹中空空,倒讓這些魚吃了個飽。”凌淵看著這邊笑道。
“反正莊主和我也不吃。”見魚兒越聚越多,姜芮又掰了一塊幹糧。
這話倒是真的,有了先前那兩頓有滋有味的,再對著硬邦邦幹巴巴的口糧,誰還願意吃?
林中傳來翅膀煽動的聲響,凌淵微微一偏頭,與此同時,手中彈出一顆草籽,幾息之後,一隻野鴿子從半空直直落入溪水裡。
姜芮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拎著裙擺,踮起腳尖,踏著溪中的石頭將鴿子撿起來,掂了掂重量,揚頭對凌淵笑道:“再來一隻就夠吃啦。”
凌淵點點頭,繼續留意四周的動靜。
姜芮把瓦罐搬到溪邊,比照著小雞燉蘑菇,煮了一鍋鴿子燉山菇。
吃過飯,她把山洞打掃一番,然後為難的看著被他們用掉不少的幹柴堆,忽然動手把自己的耳環摘下,包在布裡,準備往柴堆中塞。
“怎麼?”凌淵溫聲道。
姜芮不太好意思地說:“我們把人家的柴火用掉了,外面到處還是湿的,不能撿來還給他,我身上也沒帶銀子,又怕到時柳少俠找來太匆忙,忘記了,所以先把耳環放在這裡,當是酬金。”
凌淵出門自有僕從跟隨,身上也不帶銀兩,聞言解下腰間的玉佩遞過去,“用這個。”
“哪至於呀?”姜芮笑道,“一擔柴火才幾文錢,我這對小小的銀耳環都夠買上二三十擔的,隻是咱們還借用了他的山洞,多的當做是租金給他。要是莊主把玉佩放這兒,人家或許還會嚇到,不敢收呢。”
“你的耳環留下不妥當。”凌淵說。
姜芮明白他意思,這年頭,女子的物品不好輕易落入男子手中,但眼下她把耳環留給那獵戶,對方也不知道是誰的,又有什麼關系?
想是這麼想,她不會真跟凌淵這麼說,思索了一下,把耳環遞到他眼前,“不然莊主費點力氣,把它捏成銀砣子?”
面前的耳環小小一顆,做成丁香花的形狀,約隻有小指指甲蓋大小,雖然挺小巧,但也透著寒酸。
凌淵身邊沒有走得近的女子,唯一算比較常見的就是主院裡幾名大丫鬟,他並未留意過她們的衣著打扮,但印象裡,她們的首飾也多是赤金、珍珠、寶石之類,若有銀,也必定是銀镯子、銀釵,未曾見過這麼小的銀飾。
他不由抬頭打量面前的小廚娘,像是第一天見,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發現她身上除了這對耳環、一朵小小的珠花以外,竟隻剩手上戴著的一隻纏絲細銀镯子,簡單樸素到讓人覺得刺眼。
“好好收著。”他輕輕推開姜芮的手,然後用劍把自己手中的玉佩剖成兩半,一半遞給她,示意包起來放到柴堆裡。
姜芮一臉心疼的看著玉佩,心中卻頗為無語。
她說玉佩太貴重了,所以他就把玉切成兩半?須知一塊好玉,質地與雕工同樣重要,隻剩一半的玉佩,其價值可遠遠沒有原本玉佩的一半,可以說這塊玉就被他給毀了。
幾錢銀子的耳環可以解決的事,非要用幾百兩的玉佩來代替,姜芮覺得他是典型的不當家不知材米貴。
她倒不是心疼銀子,反正也不是她的銀子,隻是對於他的行為不知該說什麼。
凌淵卻頗為怡然自得,腰間掛著半塊玉佩,到洞口欣賞山間風景。
姜芮沒多久也搬了塊石頭坐在洞口,兩人漫無目的說著話,有一句沒一句。
自昨晚之後,她能夠感覺到凌淵對她態度上的轉變,並不是十分明顯,表面上看起來與平常沒什麼不同,仍然溫和有禮。而實際上,昨天凌淵在與她說話時,雖然看著是些隨意的話題,但話語中卻隱藏著試探的意味,今天則沒有,他們此時是真正的悠闲闲談。
他已經放棄了對她的試探,但看起來並不像相信她背景清白、毫無目的,更像是不在乎,不在乎她有什麼使命,不在乎她背後有什麼人。
姜芮微微斂眉,想著昨夜叛徒羅二死前所說的話。
實際上她猜想的沒錯,凌淵確實不準備再去試探小廚娘,不論她是什麼來歷,接近他有什麼目的,隻要她一直這樣乖巧,他就不予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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