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梨:“而且他的公開照我知道,如果是同樣的拍攝角度,那他被拍之前不可能沒注意到偷拍者――那群偷拍專業人士圍追堵截了三四年沒拍到過一張正經露臉照的,會被一個路人拍了?”杜悠悠噎住。
幾秒後,杜悠悠認輸嘆氣:“好吧,你說得對。當我沒給你打這個電話好了。”
“等等。”
“?”
談梨沉默兩秒,外強內荏地開口:“照片發我看看。”
杜悠悠:“……”
杜悠悠氣笑了:“不是戒斷期嗎姐姐?你不怕復癮啊?”
談梨理不直氣也壯:“我是為了確保我的論斷萬無一失。”
“行行行,都是你的道理,反正我說不過你。”杜悠悠那邊操作幾秒,“好了,發給你了。”
“嗯,88。”
談梨迫不及待地掛斷電話。
打開和杜悠悠的聊天框前,談梨盯著那個[照片.jpg]的紅點,先雙手合十握著手機默念了三遍“就看一眼不許動搖”,然後才慢慢睜開一隻眼。
聊天框戳開了。
照片點開,變成大圖。
昏暗模糊的光線下,沒有棒球帽和口罩的遮擋,黑色碎發下那雙眸子冷冰冰地望著鏡頭的方向。
一模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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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隱。
第60章
昏暗的光線、晃動的鏡頭、匆忙的角度, 最後拼成這樣一張模糊的側身照。
黑與灰在照片底色裡沉澱,從深濃到淺輕, 交錯著切割出男人瘦削凌厲的身形。光影間他眉眼沉镌又清冽如鋒,和Liar的退役照如出一轍。
別人認不出昏暗裡那張面孔,但談梨能。
畢竟她最熟悉那件深色外套的溫度,最清楚淺一些的灰色裡,那件襯衫領口每一條被她指尖描摹過的褶皺。
她在他夾著香煙的指節上親吻過,見他低垂著眼望她,隔著絲縷的煙霧,像最深情而縱容。她在大雨裡撲進過他的懷中, 如瀕臨窒息的溺水者緊緊攥住他的衣角,崩潰而絕望地向他求救……
直到畫面倒退到原點。
談梨終於想起來了――在最初那條寂寥長街清冷的路燈下, 他駐足, 是在她喊出那聲“Liar”之後。
而在初遇的那間便利店裡,她也曾在第一眼的恍惚裡就把他認成Liar,隻是他左耳上沒有那顆耳釘, 所以她以為那是錯覺。
談梨又恍惚記起高中時候不知道哪個老師說過的, “如果在一道選擇題前你無法確定, 那不要否定你最初直覺的那個選擇, 因為它往往是對的那個。”
Liar, 秦隱。
秦隱,Liar。
難道她曾經就站在真相的門前,然後轉身, 頭也不回地越走越遠了?
手機嗡地一聲震動,驚醒了神思恍惚的談梨。
她低頭, 無意識劃開那個綠色圓圈,手機裡杜悠悠的聲音傳出來, 帶著抱歉和失落:“哎,原來真是我們搞錯了。www戰隊的肖一炀專門發動態闢謠了――他確實邀請Liar去看比賽,但是Liar不但沒去,還送了他一句嘲諷,一看那語氣就是Liar說的……”
“肖一炀?”
談梨突然出聲。
“哎?”杜悠悠被談梨莫名有些喑啞的聲音嚇了一跳,“是啊,他不是和Lai神關系最好嗎,估計看不下去出來解釋的吧?”
“我知道了。”
“梨哥你聲音聽起來不太對,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談梨語氣沒起伏,“我還有事,先掛了。”
“啊?哦,好。”
談梨轉手撥出一個號碼。
幾秒後,電話接通。
“梨子?”盛笙溫和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
“秦隱是不是就是,”談梨在那個詞前卡了殼,好幾秒過去才顫著聲吐出,“Liar?”
對面沉默。
有時候,沉默本身就已經是答案了。
談梨慢慢吸回一口氣,壓下胸腔裡湧上來的酸澀感。
她聽見自己狼狽地笑。
“謝謝笙哥,我知道了。”
“梨子,你――”
“抱歉,笙哥,我需要自己冷靜一會兒。”
“……”
電話掛斷。
談梨把手機合到桌上,不等松開,手指已經緊緊地把它攥住。
她沒有聲音地伏下腰,蜷起來,攥著手機的力度大到止不住地顫。
原來,從最開始他就什麼都知道。
他隻是站在局外漠然從容,旁觀她像隻提線木偶,輕易被和Liar有關的風聲牽系著,越掙扎越深陷其中。
她喊著Liar的名字絕望求救的時候他是怎麼看她的呢,同情還是憐憫?他在餐廳門廊外一顆一顆給她系上外套紐扣然後依她說出那句求你時又是什麼樣的心情,補償還是施舍?
如果把這些全部剝離,在那個陰暗潮湿的舊樓教室裡,在牆角下,隔著朦朧的煙霧她看見的那雙眼睛裡還能剩幾分她以為的深情和縱容。
或者,還有還是沒有……
無數的畫面、無數的念頭,沒有止盡地衝擊著她的意識和理智,談梨覺得疼,又不知道這種疼是從哪裡生出的,她隻知道那種痛苦裡她的身體和靈魂好像被割成兩塊。
前者隻剩一具麻木的安靜的軀殼,後者在她腦海深處歇斯底裡地發著瘋。
不知道過去多久。
談梨模糊的視線終於慢慢定格,回落到那張圖片上。
左邊是Liar,她奉若神明一樣信仰著的,曾支撐著她走過人生裡最黑暗、逼仄、漫長的那條甬道。
右邊是秦隱,她嘗試放下一切心防和刺去信賴甚至依賴、她幾乎要把他當做甬道盡頭的那束光亮。
可如果光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騙局呢。
談梨死死盯著那張圖片。她眼底有某種決意慢慢成形,變得冰冷而堅硬,像是一張帶刺的殼,一點點壓抑和藏起她每一絲真實的情緒。
直到某一刻,她眼神突然輕顫了下。
她抬手,把那張圖片放大,拖動,然後停在更加模糊出顆粒感的照片裡,男人微微抬起的右手。
沒人知道他在做什麼,但談梨知道。
他確實察覺了偷拍,但在那一秒裡的下意識反應中,他沒有躲開,而是把一個人藏在了身後。
還沒成形的帶刺的殼,在這一秒像是被戳到了某個死穴――
哗啦一下的,它碎掉了。
?
地下一層。
電競社團活動室。
馬靖昊掛斷電話,從門外進來。第一隻腳還沒踩實,他就感覺自己被一束目光釘在了原地。
馬靖昊身影僵了下,抬頭:“隱哥,梨子說她那邊事情還沒解決完,得過會兒才能過來。”
“她自己接的電話。”
“對啊,前面那通跟我請假的電話也是她自己打的嘛。”
“……”
盡管那雙漆黑的眼眸不會說話,它的主人也沉默著,但馬靖昊就是莫名地讀出了一種面前這個男人好像松了口氣的感覺。
這種陌生的、沒法想象會在這F大頭號性冷淡身上出現的情緒,就跟一個小時前這人從未有過地匆匆忙忙走進來時一樣,叫馬靖昊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馬靖昊在原地遲疑兩秒,壓低聲音:“隱哥,你和梨子吵架了?”
“沒有。”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馬靖昊放心了點,跟著想起什麼,笑問,“既然沒吵架,那這幾個電話隱哥你該自己給她撥過去的,還顯得關心――女朋友就得這樣哄著才行。”
“嗯,”秦隱說,“她把我拉黑了。”
“……?”
馬靖昊僵硬地轉回頭。
空氣靜默數秒。
馬靖昊艱難開口:“不是說沒、沒吵架嗎?”
“沒有。”
“那梨子――”
“沒吵架,直接拉黑的。”
“……”
馬靖昊在原地石化許久,才終於調動木住的大腦,尋找出了一點可能性最大的原因:“嘶……難道是隱哥你,劈腿了?”
秦隱支了支眼,沒表情地睨他。
“看來不是哈,”馬靖昊幹笑,“既然不是這種原則性問題,那梨子怎麼連一句話都沒有就直接把你拉黑了呢?”
秦隱抬手,看著左手手腕上那隻粉色護腕,沒說話。
竟然從這性冷淡身上看出一點消沉的低落,馬靖昊嚇了一跳,午睡泡湯的那點困意都沒了。
他連忙安慰:“沒事隱哥,梨子可能就是鬧點脾氣,等她過會兒來了,你哄哄她就好。”
“……”
“你說這梨子也是,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談談,直接拉黑實在過分了點。”
“她沒錯。”一直沒再開口的性冷淡突然皺眉。
“啊?”馬靖昊茫然回頭。
秦隱:“錯在我。”
馬靖昊:“……”
這是被梨子下了什麼昏頭藥了。
馬靖昊抹了把臉,頭大道:“行行行,你們小兩口的事,你們開心就好。別的不重要。”
半個小時後,中午12:30。
停了訓練的電競社活動室裡,談梨終於姍姍來遲。
雙開門推開了其中一扇,談梨靠到另一扇上,笑容豔麗燦爛地朝著屋裡:“大家訓練結束了嗎?”
“哎,梨哥來了啊。”
“結束了結束了,我們正商量著去哪兒吃飯呢。”“嘿嘿今天周日啊,下午晚上都沒課,是不是應該宰社長一頓?”
“……”
“不用麻煩社長,我請客。”談梨晃了晃手機,“位置定好了,我叫來的幾輛車十分鍾後到校門外,現在就可以出發了。”
“臥槽?”
“這就是被富婆包養的感覺嗎嗚嗚嗚我好幸福!”
“你要點臉,照照鏡子看你配嗎?不你不配。”
“梨哥萬歲!”
歡呼聲湧動著奔向門外。
很快活動室裡就不剩幾個人了。馬靖昊坐在靠門位置,沒急著離開,起身後笑道:“梨子,你可終於來了。秦隱都等你一上午,站了兩個小時沒挪窩了。”
靠在門上,談梨和走出去的最後一個社員打完招呼,聞言懶洋洋地撩回眼,像笑又不像:“秦隱?誰?”
“――”
馬靖昊的笑容和動作一並僵住。
他扭頭看向房間角落,靠在牆邊的男人半垂著眼,聽見這句話時正抬頭,那雙眸子裡黑得幽沉而深邃。
性冷淡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思。
馬靖昊卻有點扛不住,他僵笑著說:“梨子,這玩笑可不好笑,隱哥是你男朋友啊,你還能不認識他了嗎?”
“男朋友?我什麼時候有過男朋友了。”談梨說著抬手,揉了揉脖頸。
直到此刻,馬靖昊才注意到原本應該在談梨右手手腕上的那個和秦隱一對的粉色護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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