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2024-11-12 00:31:323596

他聽到許小真的聲音:“你選中了我,就像當年選中魏如觀一樣,對不對?”


景駐五官扭曲,捂著刀柄,想問他怎麼知道,喉嚨卻隻能咕嚕咕嚕向外冒血,一個字都無法吐出。


景駐當年利用魏如觀,就像現在利用許小真一般,景駐早就發現了政體的弊端,一直在尋找合適的替死鬼,他的眼光好也不好,找到的每一個人選都不錯,隻可惜每一個人選都不是會輕易以他唯命是從的類型。


控制不了,那就毀掉。


許小真一直想知道景駐是怎麼瘋的,直到他接近景駐時,啟明等人不留餘力地告誡,他才慢慢形成了這個猜想,後來見到楊果,果然印證了一切。


景駐曾在帝國大學兼任教學,他選中了魏如觀,而魏如觀當時隻是一個剛剛走入校園的學生,並無城府,所以輕易相信了景駐,這也導致啟明被出賣,葬送了幾十個人的生命。


許小真不是第一次拿刀往人的心髒上捅,早已熟能生巧,為了以防萬一,他拔出之後,又補了幾刀,血濺在身上,濺在月季花上,景駐緩緩倒地,隻有一雙不甘的眼睛還瞪得滾圓。


突如其來的變故連易徽都猝不及防,她震驚地看了許小真一會兒,忽地拊掌大笑:“哈哈哈哈——”


“許小真,你還真狠心啊,不過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我想要你們當中活下來的,可不是你。”


許小真無聲在外套上擦了一把手上的血,一邊不緊不慢脫下外套,扔到一旁,一邊說:“其實為了今晚,我準備了很多,但是情況有變,沒法用在父親身上了,不過也不要緊,總歸是有用武之地的。”


易徽不明就裡,才向前走出一步,眼前閃過一道刺眼的紅光,這道紅光從遠處傳來,匯成一個黃豆大小的紅點,一直追隨著她的頭顱,不偏分毫。


“狙擊槍!”易徽心底升起一股寒氣,頓時散步全身,大叫,“你瘋了?你敢殺我?”


“你現在該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你殺了景駐,要怎麼跟外面交代。”


易徽心髒一緊,直覺不好,景駐分明是許小真所殺,為什麼他信誓旦旦說是她殺的?他瘋了不成?她咬緊牙關強調道:“是你殺了他,不是我!”


“是您親手殺了他,我親眼所見,我將以我的生命和軍銜作為擔保。”


冷寂的巷口忽地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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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小真聳肩,苦笑:“陛下,他算得上我的政敵,應該不會偏袒我吧?畢竟我才將他的血肉至親送上軍事法庭,人還在軍事監獄裡待著呢。”


第135章


景駐死不瞑目, 在顧延野帶領的軍隊和皇家衛隊衝進巷子的時候,許小真蹲下身,幫他合上了眼睛, 然後由他們封鎖現場, 將人抬了出去。


做兒子的應當為父親養老送終, 不能養老, 也該親自送終。


許小真和顧延野都指證是易徽殺了景駐, 而易徽拒不承認,直言是許小真和顧延野伙同,將這件事嫁禍到她身上的。


顧延野沒有理由包庇許小真, 無論從十幾年前許小真背叛他投向他父親懷抱, 還是幾個月前許小真一點情面也不講, 把他的一雙弟妹送進法庭來說。


在易徽指證是許小真殺了景駐的時候, 他沒有落井下石,都讓人覺得心胸意外的寬廣。


易徽的野心和不甘早就成為整個帝國各個權力集團想要鏟除的對象,許小真則一直不為權貴所容, 在易徽和許小真之間, 他們現在要選出一個最想要了結的人,不過不管怎麼選, 這次簡直穩賺不賠,其實真相是什麼並不重要。


如果沒有顧延野的證詞, 大家大抵還要糾結一陣兒, 有顧延野的證詞,他拿仕途個和家族做賭注,自然沒有人會不長眼非要和他對著幹給自己找麻煩, 做出選擇輕而易舉,隻要順勢而為便好。


是易徽, 殺了總執行長。


至少在二百年前,君主處決臣子,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在王權衰落之後,從未發生過此事,要怎麼對易徽進行審判,反倒成為此次事件最為艱難的一環。


難道要處決易徽或叫她坐牢嗎?


這簡直荒謬了。


輕輕放下?


那又要景駐的擁簇們怎麼甘心?


許小真預備用來應付景駐的那一套流程沒能起效,事情照著截然相反的事情發展了,他並非全知全能,不能預料當晚的一切。


月季花刺刺破他的後背,細細密密的酥麻疼痛傳遞到大腦神經的時候,他做出了殺掉景駐的決定。


許小真不能保證先來的人是誰。


如果先來的人是他的,那就賺大發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一次性處理掉兩個棘手的人物。


如果不是他的人,那也沒關系,殺掉景駐,易徽和權貴的鬥爭還在繼續,她用得到beta,無論死一個魏如觀還是死一個許小真,對這個世界來說都無關痛痒,永遠會有新的人成為魏如觀或許小真。


許小真承認自己有賭的成分。


狙擊槍的紅外線光瞄準在易徽眼睛上的時候,上天眷顧了許小真。


陳奕松在,顧延野多半不會太遠。


他倚著牆,渾身都在發抖,不是後怕,而是激動,瞳孔中都閃爍著興奮的光。


日出東方擦破晦暗之時,新的紀元開啟了。


許小真用供詞向易徽交換了他想要的東西。


案件不宜公審,最後對外宣稱景駐為意外身亡,易徽因為許小真的供詞,隻被圈禁,並未失去王位。


景駐死後,整個帝國權力結構進行了重新的調整。


他死得太突然,也太年輕,還沒有到選定合適繼承人的時候,副執行長履歷不足,慌亂之中,不得已把即將卸任的總監察長升任為了總執行長。


許小真則順利升任總監察長。


新任總執行長身體羸弱,心未有餘,力也不足,極少參與到黨派鬥爭之中,依舊維持以往的行事風格,兩眼一閉,互不得罪,隻想熬到活著卸任,這也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


易徽沒有佩戴面部護具,面部緊繃,眼下的青黑極為明顯,她手中佩劍寒光湛湛,猛地突刺上前,許小真不擅長這類運動,躲避不及,佩劍剛好刺在他胸口的位置。


易徽明知道隔著一層護具,根本無法傷害他很好,卻還似發了狠的用力,好像要借此將他捅個對穿。


許小真將佩劍隨手扔在一旁,摘下面罩,捋了一把汗湿的頭發,問她玩夠了沒有。


易徽雖然被圈禁,成為徹徹底底的傀儡,但行動上還是有相當自主權的,至少在外界看來並無異樣,甚至還能宣召大臣進王宮,隻是在民眾面前露面少了些。


她無數次回憶那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像一場噩夢,在那天晚上,她失去了一切,她自詡為黃雀,許小真卻是預料之外的漁翁,她將永遠被困在這座四四方方的灰色王宮之內。


許小真才將護具放下,感到背後泛起一陣淡淡的寒意,易徽的劍整對著他的後腦勺,好像下一秒就要捅進去。


他轉過身,用食指淡淡將劍推開:“適可而止吧陛下。”


易徽皮笑肉不笑:“那天晚上,你知道自己會贏?”


“這麼久了還在耿耿於懷這件事嗎陛下?”許小真笑了笑,“不知道,但是我向來做最壞的打算,做兩手的準備。”


“你是真的不怕死,真不怕顧延野不幫你作證。”


許小真沒有順著她的話走,反倒讓人讓人摸不著頭腦道:“他的出現,恰好是兩手準備裡最好的那一手。”


易徽迎著陽光,眯起眼睛看他,各種思緒在大腦內環繞數圈,也不知道他的自信是從哪裡來的。


屋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易徽的近臣向她請示,顧延野來了,有公文需要她的批復。


易徽自嘲地哼了聲,扯了下嘴角,實在不知道現在還有什麼是需要她親自批復的,但即便是虛假的在握的權力,也讓她無比慰藉,所以依舊選擇了接見。


許小真肩上搭著毛巾擦汗,顧延野挾著傘進來時,兩個人對視,互相客氣地點了點頭,算作寒暄。


顧延野西裝挺括,外面依舊是黑色的羊絨大衣,肩寬腿長,簡單沉悶的一身讓他穿得也別有韻致,袖口點綴了一對藍寶石袖口,和許小真擦肩而過時溫和沉厚的檀香絲絲縷縷,像帶著一把小鉤子往他的鼻腔肺腑裡鑽。


香氣聞得他肺像被羽毛搔過一樣,許小真忍不住咳嗽了兩聲,眼看雨越下越大,他繼續待下去也無事可做,於是起身向易徽告辭。


易徽正在細細地看手中顧延野遞來的文件,對面人猝不及防也站了起來,開口道:“您先慢慢看,不著急,我還有公務在身。”


說完,他又若無其事叫住許小真:“許監察要回監察署嗎?順路,一起吧。”


許小真還未開口,顧延野就給了他一個不能拒絕的理由:“下雨路滑,我的司機剛剛摔倒受傷了,不介意我和您一輛車吧。剛好談談下周您來視察的流程。”


有理有據,許小真無法拒絕。


顧延野拒絕了侍者再拿一把傘的建議,撐開傘:“兩個人站得下,不用再麻煩了。”


許小真看他的樣子像是早有準備,玩味勾了下唇,沒有拒絕,走到他身邊。


易徽盯著二人走出的背影,顧延野將傘向著許小真的方向傾斜了幾分,許小真抬手給他推了回去,不著痕跡地瞪了他一眼。


她心中有個模模糊糊,無法讓人相信的念頭緩緩冒了出來,可是那又如何呢?


景駐身處權力的漩渦,他既是權力本身,又是平衡權力結構的支點,他死的那年,整個帝國轟然大動,各類權力組織如沙煲被擊潰後的一盤散沙,被重新聚攏雕刻。


許小真當年三十五歲,任第三帝國總監察署署長,他在顧延野等人的幫扶下趁機收攏權力,鏟除異己,一副鐵血又歹毒的做派。


有些時候,他的政敵都很難想明白,他的錢到底是從哪陣風裡刮來的,以及為什麼無論如何都買不到他命的懸賞價格。


同時,整個下區百業競發,生機勃勃,二十年前的頹敗陰翳面紗淡了一層又一層。


景駐死的第三年,許小真三十八歲,總執行長因為身體緣故卸任,他順利繼任,成為帝國權力中心人物,雖然猶有權貴的殘餘勢力對他百般不滿。


但就像易徽所說的,那又如何呢?


許小真的就職演講並未在一區,而是在十八區,他從十八區走出來,走向權力的頂峰,在那裡發表自己的就職演說,似乎順理成章。


他的十八歲到三十八歲,是帝國漫漫歲月長河中轉瞬劃過的一剎花火,也是他上下求索的前半生,更是帝國黑夜中剝開迷霧,始見繁星的二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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