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帝斯一手撐在牆上,一手按住蕭颯的後腦,寬厚的胸膛緊緊貼著對方的,牢牢將人固定在臂彎與牆壁之間,仿佛稍微放松一下,人就要消失了一樣。
蕭颯背後是冰涼的金屬牆壁,身前是火熱堅韌的胸膛,兩人勃發的心跳像兩面不斷被敲擊的鼓,在靜謐的夜晚顯得尤其清晰。
伴隨著心跳的是兩人擁吻時纏綿曖昧的水聲,蘭帝斯的吻向來粗暴又火熱,跟他的作風一樣,強硬掠奪,無可抗拒。
今天他卻有意無意放慢了親吻的節奏,甚至不再跟蕭颯爭奪主動權,隻是不斷用湿潤的舌尖挑逗蕭颯,帶著一點示好和勾引的味道。
他們對彼此的身體熟悉入骨,甚至比自己的身體更清楚哪裡可以讓對方燃起激情,欲罷不能。
蘭帝斯用鼻尖磨蹭對方的臉頰,湿漉漉的吻伴著黏膩的水潤聲,呼吸的間隙沙啞地呼喚蕭颯的名字。
他刻意的討好讓蕭颯很受用,很快被挑起了興趣,蘭帝斯核心控制力量極強,在他的刻意控制下,渾身肌肉仿佛是活動的,不斷擠壓著對方,升高的體溫彼此傳染。
蕭颯不知道蘭帝斯何時起學會了這一手,但被蘭帝斯這樣的男人費力引誘,大概很少有人能扛得住,蕭颯的呼吸漸漸急促,他也不例外。
他一手攬住蘭帝斯緊窄的腰,帶有薄繭的指腹摩挲他的腰窩,另一隻手隔著絲質睡袍輕輕撫摸對方凸起的脊骨,這裡彎曲的時候,意味著俯首與臣服。
蕭颯的手指數著他脊椎上一塊塊凸起的骨頭,在親吻的間隙問:“你的副官說你這幾天都沒有合眼,你多久沒有扎抑制劑了?怎麼會精神海不穩?”
蘭帝斯捧起他的臉頰,粗力的指腹磨蹭著蕭颯稜角分明的下颌線:“自從第一晚我們在一起之後,我就沒有再用過抑制劑了。”
他滾燙的呼吸落在蕭颯唇邊:“你就是我的抑制劑。”
蕭颯胸腔起伏一下,無奈地看著他,握住蘭帝斯右手腕骨,拉下來看了看他的手心,借著探照燈閃過的白光,看到掌心處被煙頭燙出了一點紅痕。
蕭颯微微皺眉:“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你以前不是不愛抽煙嗎?”
蘭帝斯捏攏掌心,冰藍色的雙眸眨了眨,眼神挪到一邊:“隻是這幾天工作忙,用來提神而已。你不喜歡聞煙味,我不會當著你抽了。”
蕭颯微微提高聲線:“你管我吃喝時候的氣勢去哪裡了?你怎麼不管管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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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帝斯轉過眼看他,有些拿不準蕭颯的意思。今天蕭颯與他吵架以後,他才驚覺原來之前蕭颯對他說過的很多話竟根本不是自己以為的那個意思。
蘭帝斯緊緊盯著蕭颯黑暗中的雙眼:“我可以當做你是在關心我嗎?”還是在怪我管束太多?
蕭颯眯起雙眼:“不然呢?”
蘭帝斯仿佛松了一口氣,雙手重新摟住蕭颯的腰,臉頰埋進肩窩,深深吸了一口那裡濃鬱的龍舌蘭信息素的味道,燻燻然的醉意,電流般麻痺他的神經。
他享受著這種相擁的靜謐,半晌忽然悶聲道:“不要離婚。”
蕭颯的指腹撫摸過蘭帝斯被自己咬過無數次的側頸,舔了舔發痒的犬齒,低聲問:“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門口來抽煙,就是在想這件事?”
他最後又重復了一遍睡前的話:“我沒有說要離婚。”
“那你為什麼要提協議的事情?”蘭帝斯抬起頭來皺眉看著他,“當初我隻是擔心你的身體受不了精神海的汙染,但是這麼長時間以來,你的身體沒有承受汙染的跡象。”
為什麼還要想著離開呢?隻是因為自己阻止他想做的事業,所以不能忍受跟他在一起了嗎?
蕭颯一時沉默無語,心中忍不住苦笑。
結婚以來,他已經習慣了跟蘭帝斯生活在一起,他毫無保留的真摯,強大穩重和一往無前的傲氣都深深吸引著他,以至於他一直在刻意地回避他們之間的矛盾。
自己和蘭帝斯終究不是同族。
他們陰差陽錯的婚姻最初隻是起源於100%的匹配。蘭帝斯精神海的狂暴被他完全治愈的時候,他就沒有這麼需要他了。
蘭帝斯拉開一點距離,眉頭一點一點皺起來,深深望著他,蕭颯全身都隱沒在陰影中,蘭帝斯握著他的肩骨,握力深重,生怕一松手,對方就要融化在陰影裡了。
“你為什麼不說話?難道是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明明不是這個國家的人,為什麼這麼想進入軍部?你說你要想要找你的族人,你可以把線索給我,我幫你找。”
蕭颯如今哪裡敢把族人的事告訴蘭帝斯,他搖搖頭:“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做。”
蘭帝斯劍眉豎起,眼神沉下來,帶著一股無從宣泄的沉鬱:“你為什麼總是不肯依靠我呢?難道我不是你的家人嗎?就像之前學機甲的時候,你甚至寧可去看競技場直播,那個名不見經傳的Alpha,也不肯來找我。”
蕭颯無語的看著他,搞不懂蘭帝斯為什麼會計較這種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
“那你自己呢蘭帝斯,你依靠過我嗎?你總是自顧自的決定一切。我不明白你心裡還隱藏著什麼心事,讓你對我進入軍部這件事這麼敏感,你總是想著保護我,你怎麼不問我想不想被你保護?”
回應蕭颯的是一陣冗長的沉默。
蕭颯感覺對方握著肩頭的手掌,溫度在漸漸冷下來。他緩緩呼出一口氣,松開他的手,轉身準備回臥房。既然蘭帝斯不願意談,他也不想逼他。
手腕卻在這一瞬間被死死握住了,火熱的胸膛貼上來,蘭帝斯緊緊地從背後抱住他:“不要走,你去哪裡?”
蕭颯側過頭去,看到蘭帝斯的眼神。
他冰藍的眼底翻湧著某種濃烈的情緒,仿佛極力壓抑著本不屬於他的虛弱與痛苦。
蘭帝斯嗓音低沉:“這件事情我本來不敢告訴你,也不想告訴任何人。”
蕭颯回過身,等待對方接下來的話。
蘭帝斯吸一口氣:“我跟你說過我小時候的事情,我的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不僅僅是病死的,而是承受了太多父親帶來的精神汙染,最終形容枯槁地死在了病床上。”
蕭颯淡淡道:“我知道,我看見了。”
蘭帝斯一怔,猛然抬起頭:“你看見了?你怎麼會看見?”
蕭颯頓了頓,道:“我替你清理精神汙染的時候,在你的精神海深處。看見了一點記憶碎片。”
他看著蘭帝斯變得錯愕的眼神,解釋道:“當時隻是為了引出你精神海裡那個汙染源怪物,不是故意窺探你的隱私。”
蘭帝斯嘴唇動了動:“你還看到了什麼?”
蕭颯道:“隻是一些簡短的碎片而已,還有你給你的繼母和弟弟送禮物,你在戰場上遇見你的父親。”
蕭颯手指撫上他的眼睛,用溫和的聲音道:“我知道你的父親被汙染異化了,但那並不是你的錯,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不要為此感到自責。”
蘭帝斯抬眼:“你隻看到這些嗎?”
蕭颯挑了挑眉,難道還有別的?
蘭帝斯的呼吸很沉,他放開蕭颯,雙手垂在身側,眼神移開,落在黑暗中不知名的某處。
良久他才開口道:“其實他本來是可以得救的。”
蕭颯一愣:“什麼?”
蘭帝斯的聲音逐漸變得冷酷而平靜,如同一個審判長在給自己判刑:
“那是十年前,我還隻是一個普通的低級軍官,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我得知了父親被困的消息,不顧一切想去找他,當年我莽撞又自大,根本不知戰場的兇險,一頭扎進了異種的汙染磁場中,當時不僅是我的父親出現了異化症狀,我身上也被感染了。”
蕭颯皺眉看著他。
“但我的軍銜不高,因此軍方配發的抑制劑等級和濃度也較低,那種情況根本沒有效果,是父親把他的高級抑制劑給了我,才讓我撐到了救援人員來臨。”
蘭帝斯深吸一口氣,喉結輕輕滑動,刻意壓低的平穩聲音出現了一絲裂痕:“當時父親已經戰鬥了很久了,那是他僅剩的最後一支抑制劑。也是在被汙染異化之後,最後一線生機。”
“但他卻給了我。”
蘭帝斯一隻手撐住額頭,低垂的眼睫在眼底拓出兩片陰影,看上去憔悴又疲憊,跟白天裡那個永遠沉著冷靜、氣場強大的軍團長判若兩人。
“我親眼看到了,他是如何從一個人人敬仰的強者,一點點被異化變成怪物的。”
平靜徹底破裂,他深藏在眼底濃烈的情緒終於泄出一絲端倪。
“先是手和腳,變得充血腫脹,最後撐破了衣袖和褲腿,皮膚上逐漸覆蓋了醜陋的鱗片,指甲變得又尖又長,然後他的皮膚開始剝落,像一顆枯敗的老樹剝下幹裂的樹皮。”
“他的臉像在被什麼腐蝕融化,再也看不出本來的面貌,牙齒也變得尖銳可怖,最後他徹底沒了人形,變作了一團蠕動的血肉,眼睛隻剩下眼白,掛在眼眶上,直勾勾注視著我……”
蘭帝斯已經徹底陷入回憶之中。
蕭颯聽著他的描述,一陣頭皮發麻。
他不知道這是多少個夜晚徹夜難眠,才能把十多年前的一幕,每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深深烙印在腦海之中。
“蘭帝斯……”
蘭帝斯感覺胸腔如同一個破敗的風箱:“其實我小的時候,是怨懟過父親的。責怪他沒有盡到丈夫的義務,好好保護和陪伴我的母親。責怪他沒有盡到父親的義務照顧我,也怪他找了一個厭惡我的繼母。”
“但是最終我還是崇拜他更多,軍校裡到處都流傳著他的傳說,他是如此強大、堅毅、不可戰勝,他在戰場上立下過無數功勳,像一尊守護神一樣守護著帝國,是無數人心目中的英雄。”
“他唯一一次保護我,卻是這樣的永別。他最後一句對我說的話是……”
蘭帝斯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若有細不可察的顫音,蕭颯突然升起一絲沉重的預感。
蘭帝斯閉了閉眼:“他說,‘殺死我’。”
蕭颯幾乎是同一時間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被刺痛了一下。
蘭帝斯深深呼出一口氣,壓抑的聲音仿佛一個劊子手正在行刑:“那是我第一次在戰場上殺死一個異化的同類。”
“我砍下了他的頭顱,我還記得他的血噴濺在我身上時的溫度。帝國宣稱他是戰死在戰場上,沒有人知道他是被我親手殺死的。”
他嘴角忽而輕輕揚起,冰冷的笑容慘淡又諷刺:“這或許是一種詛咒。”
“不僅僅是他。自那之後,我還殺死了無數異化的同伴、戰友,我親密的下屬、朋友,追隨我的士兵,多到我都記不清次數。”
“每到那種時候,其他的軍士們都下不去手,隻有我來,於是漸漸的,我麻木了。”
蕭颯突然明悟,蘭帝斯精神海裡那龐大有若深淵般的汙染怪物,究竟是從何而來。
他無法想象這麼多年,蘭帝斯是如何用堅強到極點的理智和意志約束自己,沒有精神崩潰。
蘭帝斯抬起眼簾看著蕭颯,眼睛陷在深深的陰影之中,借著一絲慘淡的微光,蕭颯卻清晰地看見了他眼底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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