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逐漸將兩人視為了自己人,一年後,村民告訴了他們一則關於伏龍村富庶且經久不衰的真正秘密——後面那座伏龍山上,真的有龍,而且是龍神。
鳳清韻一愣,微微睜大了眼睛:“……龍神?”
“嗯。”那個掌管村中婚喪嫁娶的婆婆神秘地點了點頭,其他人連忙補充道,“隻不過每隔五年,村子需要送去七尊“祭品”,龍神才能夠繼續保佑村落,否則就要降下神罰……讓全村人陪葬。”
鳳清韻聞言汗毛倒立,心下大受震撼,眾人見狀還以為他害怕了,連忙笑著安慰道:“玉娘別慌,就算真到了下次祭神,萬不得已也不會選你的,放心。”
而後的幾年中,村民也確實遵循了他們的承諾。
這幾年裡,李寡婦以殺豬為生,鳳清韻便跟著母親在伏龍村中生活。
如果他有印象,他便會發現,那李寡婦竟然和他百年未見的師尊長得如出一轍,那人分明就是劍尊鍾御蘭。
天下稱劍尊,要麼以劍為名,譬如鳳清韻本人,有麟霜劍,世人便稱為麟霜劍尊,要麼直接冠以本名,比如慕寒陽,為寒陽劍尊。
而隻有鍾御蘭,是唯一一個不需要加任何稱謂的劍尊,她是有史以來最強的劍修,也是近千年來,最後一個飛升的人。
對於修真界大部分人來說,劍尊隻是一個名號,可對於鳳清韻來說,那是他的師尊,更是他的母親。
她走後三百年,鳳清韻幾乎日日都在思念她,對她留下的仙宮更是不敢有絲毫怠慢。
而百年後再次喊一句母親,卻是在對面相見不相識的夢中。
幻境數年匆匆而過,“玉娘”在幻境的引導下,愛上了同村日日替“她”挑水,為“她”獻殷勤的“莫郎”。
而村裡人見兩人兩情相悅,村長便做主,和李寡婦一起商量著定下了婚事。
有些事可能就是注定的,鳳清韻明明沒有任何記憶,卻還是對和他師兄模樣的人一見如故。
然而一切就像是可怖現實的預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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籌備婚禮的前幾日,鳳清韻奉母命去村長家走一趟。
然而剛走到門口,他便聽到了屋內傳來的交流聲。
“從一開始的五年……到三年,再到一年。”村長苦不堪言道,“一次足足……足足要七個!”
另外一人說了句什麼。
“村裡實在是沒人了。”村長長嘆了一口氣道,“今年隻能送上去一個,不知道龍神是不是會大怒。”
鳳清韻看了看外面,卻見陰霾一片,不是個好天氣。
他推門而入後,村長驀然變了臉色,似乎怕嚇到他,連忙柔聲問了許多,最終打發他回去了。
婚期定在了當年祭祀後的第一個晚上。
伏龍村的習俗似乎和外面不一樣,這裡的婚禮既不是中午也不是傍晚,而是天徹底黑下以後。
但李寡婦母“女”二人入鄉隨俗,也不便多問,便答應了。
然而,婚禮當夜。
鳳清韻穿著血色的婚服坐在轎子中,轎子卻突然停了。
外面緊跟著吵擾一片,接親的隊伍也亂了幾分。
鳳清韻掀開簾子看向外面,卻見原本作為“祭品”的人,竟然渾身是血地跑了下來,連滾帶爬地跌倒在接親隊伍中。
人群中有人驚呼道:“阿武!是阿武活著回來了!”
“龍神要死了……龍神要死了!”名為阿武的青年抓著最近的接親者,目光無比明亮道,“我沒能一擊斃命……但祂連留下我都做不到!祂要死了!”
他的話中確實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對壓榨村落幾百年的魔龍瀕死的興奮。
可鳳清韻心下卻有些說不出的古怪,那是種毫無緣由的不對勁。
“好好好,好孩子。”村長不知從哪裡趕了過來,笑著將他扶了起來,“今夜是玉娘大婚的日子,別擾了人喜事,過來說。”
而後他便把那人扶到了一邊,婚禮繼續。
於是一切都好似沒有發生一樣,黑夜中,無數人喜氣洋洋地接著親。
轎子很快便搖到了莫家,鳳清韻隔著簾子看了眼外面——莫家正門上掛著的燈籠紅得像血。
喜轎落定,那個和他心上人長得一模一樣的未婚夫親手將他從轎子上請了下來。
接下來的一切流程都很正常,正常得有些詭異。
直到拜堂。
他未婚夫的爹娘死得早,隻能特意請了村長和李寡婦作為高堂。
“一拜天……”
然而話音未落,一人突然急急忙忙地闖了進來:“村長!阿婆說……就在今夜,龍神指定了新的祭品!”
整場婚禮的空氣突然凝滯了。
村長聽了這話再顧不得其他,連忙站起來道:“此話當真?!”
“當真!”那人氣喘籲籲,眼神卻和先前那個名為阿武的“祭品”一樣,亮得可怕,“阿婆說……事成不成,可能就在今夜了。”
鳳清韻站在原地,於蓋頭下微微蹙了蹙眉。
婚禮現場的其他村民也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這種近乎狂熱的表情,但除此之外他們卻忍不住對視,彼此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興奮之下的一絲隱憂——龍神被阿武所傷,眼下卻指定了新的祭品。
傳聞龍神報復心極重,按理來說早該降下神罰讓整個村子為之陪葬。
可神罰久久未降,看來龍神的神力確實衰弱到了一定程度,弱到連懲處整個村落的做不到,隻能再降下神諭選擇新的祭品。
但龍神畢竟又是龍神,任誰都能看出,這個新選的祭品,恐怕是有去無回了。
村長也顧不得大婚不大婚了,聞言神色匆匆地帶著那報信者往外走,隻留下一句:“玉娘大婚,有話出來說。”
那場婚禮最終沒能往下進行,拜天地拜了一半,賓客便走了大半。
而高堂空了一半,自然也無法拜高堂,至於該對拜的的時候,鳳清韻那位未婚夫因為心系村中百姓,扶了他一把後隔著蓋頭道:“玉娘,事關村子存亡,我得去問問發生了什麼,且委屈你一下,先回屋等我片刻,我馬上便回來。”
鳳清韻被他送到屋坐在床榻上,等到月上柳梢頭,門外終於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
“娘子……”那人在大婚之夜,穿著婚服,對上鳳清韻期待無比的神色,說出口的話卻讓人遍體生寒,“這次本該棗哥去的,可是他上有老母下有妻兒……方才村長又去求了龍神的旨意,祂說可以換人,隻是……”
鳳清韻在蓋頭下輕聲道:“隻是什麼……?”
“隻是……”他的新郎愁眉不展,為村民操碎了心道,“祂指名要你去。”
“所以……你能替大家走一遭嗎,玉娘?”
——你能替天下人去死嗎,清韻?
是夜,月色撒在村子的道路上,冷得像冰又像玉。
傍晚才用過的喜轎,搖搖晃晃的再次啟程了。
隻不過這次沒有敲鑼沒有打鼓,就那麼由四個人沉默地抬著,順著道路緩緩像漆黑一片的山上走去。
轎子內,鳳冠霞帔的新娘默默攥緊了手中鋒利的簪子。
在夜色中,順著有去無回的道路,去見他的龍。
第10章 龍神
鳳清韻在蓋頭之下,坐在轎子中攥著那把簪子,一搖一搖地,走進那深不見底的深淵。
過了不知道多久,轎子停了。
外面夜深人靜,抬轎人原本該匆匆離去,可他們就好似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離開得悄無聲息。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鳳清韻深吸了一口氣,掀開簾子,隔著蓋頭看過去,卻見面前是一處深不見底的山洞,黑得像是要把人吞沒一樣。
上山前村長曾囑咐過他:“玉娘,你是龍神的新娘,未到龍神面前時,千萬不可以掀蓋頭,一定要記住了。”
村長還說,殺了龍拿到祂的心髒,村子便能繼續風調雨順五谷豐登,而他也便能回去和他的新郎團聚了。
嫁衣厚重繁瑣,蓋頭遮擋視線,但鳳清韻別無他法,隻得忍著不便向山洞內走去。
當山洞走到盡頭時,原本狹窄的道路一下子變得寬闊起來,盡頭處的空間甚至一眼望不到邊際。
鳳清韻微微蹙眉,在黑暗中想要尋找到傳說中的龍神,奈何人的視力是有限的,他巡視了良久也沒找到絲毫蹤跡。
於是他就這麼毫無防備地一回頭,而後整個人登時汗毛倒立,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一條黑龍盤在石柱上,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難以言喻的壓迫感撲面而來,那一刻鳳清韻幾乎連呼吸都凝滯了,人在祂面前顯得那麼渺小,一切的舉措都顯得無比可笑。
大腦好似被凍住了一樣,緩了片刻鳳清韻才意識到——那是他今夜的“新郎”,是他要殺死的龍。
可他的新郎對他的興致似乎並不大,打量了他幾眼後便合上了眼。
鳳清韻喉結微動,隔著蓋頭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龍神……大人。”
龍原本一言不發,聞言竟閉著眼厭倦地開了口:“本座不是說了,不要再送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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