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為此感到失眠,精神還支撐著睡不著的人是陸時祈。
黯淡昏昏的床頭燈光下,陸時祈看著裴慢慢已經熟睡的側臉,心中是大片大片的感慨,以及很多很多的不可思議。
時間過得很快。
生活中的變數也是真的很多。
總還感覺裴慢慢來他們家沒多久,結果冬天這麼快過去,裴慢慢都要正式演戲。
還記得最初凌玥做下的保證,隻讓裴慢慢在他們家住到拍戲結束,隨後馬上送走。
後來竟是他舍不得裴慢慢,想讓裴慢慢永遠住在他們家。
而那個膽怯懦弱,穿著寒酸的可憐小孩,也在這段時間內完成了巨大的蛻變,變得活潑開朗,變得可愛討喜。
面對演戲這件事,他表現出來的不再是擔憂退縮,不是擔心自己演不好。
他對此更多是興奮跟期待,更像是想要快點去做這件事,快點在別人面前表現自己。
很了不起的改變。
陸時祈伸手捏了捏裴慢慢的臉,最後又有點不甘——怎麼更舍不得的人成他了?更多愁善感的人也是他了?
……
凌玥跟裴慢慢是凌晨的飛機,睡下大概四小時,裴慢慢就從睡夢中被挖了起來。
不過提前有過準備,裴慢慢迷糊歸迷糊,還是順利起床,梳洗後打著哈欠爬上了車。
陸泓景親自開車,陸時祈也跟著,一起將他們送到了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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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都在場,裴慢慢看上去也不是很清醒的模樣,陸時祈便沒多說什麼,差不多一路保持沉默。
大少爺又裝上了。
因為這次分開的時間會最長,他怕自己展露出心中不舍,父母就會腦補他留在家裡的生活有多艱苦。
但他再怎麼裝著不在意,父母心裡也都清楚。
凌玥率先說道:“你們兩個今天好安靜啊……還有什麼話想說,要抓緊最後的時間趕緊說啦。”
裴慢慢軀體是醒的,靈魂是困的。
對外界的種種感知一半,遺漏一半。
聽完凌玥的話,過了起碼有三四分鍾,才恍然夢醒:“……诶?!”
反應也很有慢慢風格。
陸時祈是等著他有所反應後,才決定自己要不要說點什麼——所以這樣子還說什麼呢,他要是說了後,裴慢慢也是類似反應,他都不敢想象父母會笑得有多大聲。
陸時祈道:“你們是去工作,又不是不回來了,算什麼最後的時間。”
“而且可以用手機聯系,打開視頻就能看到你們,也沒什麼區別吧。”
呵,嘴硬。
好你這個嘴硬的小子。
“那也是不一樣的吧,慢慢不在的話,你晚上可就要一個人睡了哦。”
“……”
說的好像是他需要裴慢慢陪著睡覺一樣。
陸時祈真的很想反駁兩句,可考慮到回擊的話裡肯定掃射到裴慢慢,不得不忍了下來。
“我以前不都是一個人睡的嗎?”
最後回應的,隻有這麼一句毫無殺傷力的話。
“好吧。”
凌玥也懂適合而知,稍微逗兩句就行,不然陸時祈該真惱羞成怒了。
“這回你要是想我們了,可以來劇組看看我們,也不遠,飛機兩小時就能到。”
以前陸時祈也去探過凌玥的班,不過次數較少。
因為她之前拍戲的城市都比較遠,也不固定,陸泓景親自帶他去的時候最順利,但陸泓景大部分時間都沒空,陸時祈一個小孩就有些難行。
這次初期的城市較近,主要陸時祈也長大了,現在讓管家之類的帶著出門,父母能放心了。
陸時祈還在裝:“看情況吧,我要是有空就來。”
“你最近有在忙的事嗎?”
“當然有,我本身就是很忙的。”
越問小少爺越裝。
“我有那麼多課要上,還要準備那麼多競賽……你們不在,我也難得清靜兩天……”
邊說邊用餘光去看裴慢慢反應。
裴慢慢毫無反應。
看上去是清醒著,眼睛半睜,偶爾還會看看窗外的景色。
實際跟巨大的困意做著鬥爭,努力自我對抗,壓根沒空關注陸時祈說了什麼。
很好。
他都將話說到這種份上了。
這都激不起裴慢慢的反應,那是真的可以放棄,不用再掙扎了。
直至抵達機場,都要開始登機,小家伙突然清醒,原地復活。
“慢慢,我們要走了,跟叔叔哥哥說聲再見吧?”
裴慢慢一驚,隨後發現自己被凌玥抱在懷裡,腦袋抵在她的肩膀上,而陸泓景跟陸時祈站在不遠處,正衝他們揮手,看樣子是準備回去了。
“……诶?”
凌玥輕笑:“還迷糊吶?是不是今天起太早了,你醒不過來了啊……”
“也沒事,那慢慢繼續睡吧,等上飛機就能好好睡了。”
凌玥準備放棄讓裴慢慢跟父子倆說再見的時候,裴慢慢終於很清醒意識到了現在的情況。
發現凌玥挪動腳步往前進,而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後,趕緊伸長自己的脖子,伸手跟他們道別。
嗓門還挺大的:“哥哥再見——叔叔再見——”
而隨著視線隔絕,再看不到陸時祈,整個小腦袋的狀態也從迷糊轉變為清醒後,本就慢了好幾拍的不舍情緒瞬間全部朝他撲來。
等等,先等等——
看了眼陌生的環境,身邊沒有陸時祈的身影,視線範圍內也不見陸時祈的蹤跡,裴慢慢的胸腔內莫名慌張。
真的沒有哥哥嗎?
哥哥真的不陪他去,他接下來身邊都沒哥哥了嗎?
“哥哥……”
小聲委屈地朝著空氣呼喊了一聲,裴慢慢趕緊詢問凌玥。
“阿姨,哥哥……哥哥不見了……哥哥沒有一起去嗎……”
凌玥無奈苦笑,這小寶貝的反射弧也太長了些?到現在可算反應過來了?
“對啊,哥哥不去。”凌玥說,“這次就阿姨跟慢慢去工作,我們不是很早就說好了嗎?”
“……”
裴慢慢沉默了。
雖然剛才因為太困而不清醒,但他的記憶沒出錯,還記得前兩天的情況。
隻是情緒好像被分類出現了。
前兩天隻忙著興奮期待,其他什麼感受都很淺,就算意識到了,也很快被蓋過去。
現在最後一刻來臨,那些期待的興奮又被全部擠到後排,而所有的離別不舍躍到心頭最前方,在他心上鋪得滿滿當當。
“嗚嗚嗚,哥哥……哥哥……”
不舍的哭聲雖遲但到。
可惜陸時祈聽不到,更猜不到會有這場景的發生了。
父子倆目送凌玥抱著裴慢慢登機。
最興奮的人是陸泓景:“你聽到慢慢叫我什麼了嗎?他剛才是不是叫我叔叔了?”
“你聽到了嗎?我沒聽錯吧?他是真叫我叔叔了吧?”
“沒想到啊……真想不到啊,這種時候他突然改變稱呼了。”
陸泓景做出大膽推測,一錘定音:“看來慢慢是有點舍不得我的。”
陸時祈:“…………”
陸泓景:“這段時間沒白對他好啊,可算有回報了。”
陸時祈:“……”
陸時祈是親耳聽到了稱呼改變,但他並不覺得這就能代表裴慢慢舍不得陸泓景。
老實說,相比陸泓景,裴慢慢更有可能舍不得家裡的小企鵝玩偶們。
但看陸泓景露出如此欣慰感動的表情,仿佛裴慢慢是改口叫他“爸爸”了,陸時祈也不忍心說太過分的話。
沒辦法,就寵他一次吧。
陸時祈縱容了陸泓景的妄想,順著說道:“……嗯,就是有點可惜,你們的感情終於能更進一步,但慢慢走了。”
“哎,是啊。”
陸泓景竟是真感到惋惜的語氣。
“等回來的時候,估計他就忘了,唉……”
陸時祈:“……”
他能說什麼呢?
還是閉嘴吧。
……
裴慢慢跟凌玥真的離開後,最不適應的人終究是陸時祈。
有裴慢慢熱鬧過的房子,現在的寂寥更顯寂寥,到哪裡都感覺過分安靜。
晚上睡覺也沒了人對他拳打腳踢,陸時祈反而睡不好,總是醒很早。
明明陸泓景在家的時間多了,現在天天回家,陪伴他的時間是以前的好幾倍。
可人都是貪心的,享受過更符合自己期待的環境後,由奢入儉難,很難再回去。
這麼過了好幾天,陸時祈都沒能緩過來,心情還一天比一天沉重。
因為他懷疑隻有自己在這裡想著裴慢慢,裴慢慢大概很少想他。
這可不是陸時祈胡思亂想或者危言聳聽,他是有道理依據的。
以前分開的時候,小家伙會很有存在感地纏著他。
用手機給他發消息打視頻,每天光是流水賬匯報都能說好多話,點幾個小企鵝表情包都像是種心頭的安慰。
但這次就像人間蒸發,才離開短短幾天,陸時祈就已經經歷兩天沒收到一條消息的日子了。
裴慢慢又不是主演,戲份沒那麼多——就算是,也不可能擠不出給他發消息的時間。
要不是凌玥有空了還會跟他打個視頻,小家伙每次都會在裡面露面,他都要懷疑裴慢慢是被外星人綁架,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了。
所以合理的猜測隻剩一條——裴慢慢在劇組挺開心的,每天大概都過得疲憊又充實,壓根沒有多餘時間想他。
真是很無情的猜測,卻越想越有可能。
主角都是小孩子,設定又是他們還在上魔法學校的時期,周圍都是同齡的小演員。
裴慢慢現在又那麼活潑可愛,乖巧討喜,別說他敢不敢跟其他小孩交朋友了,肯定有大把小孩主動跟他交朋友。
陸時祈不至於真將裴慢慢當成自己的私人物品,還要限制他的交友自由,可想到裴慢慢萬一真遇上了更喜歡更合得來的小朋友,心裡怎麼想都不是滋味。
道理是道理,表面是表面。
真實想法就是裹挾著想要獨佔的嫉妒,年少的內心壓不住這些陰暗的念頭。
哥哥,你是我唯一的哥哥。
哥哥,你是我最好的哥哥。
裴慢慢說過的這兩句話還會在腦內飄蕩……可如果他在劇組真交到了更喜歡的哥哥呢?
這兩句話還算數嗎?
或者,這兩句話裡的“哥哥”,是不是該換人了呢?
看來是該去現場看看了。
要真有這樣的危險因素出現,必須趕緊扼殺在搖籃裡才行。
上學暫停。
大少爺先去探個班。
雖然分別時表現的很不放在心上,這才過去幾天,他就迫不及待要去探班,肯定免不了被凌玥打趣。
可陸時祈就是得親眼確認裴慢慢的情況後才能放心。
他投入了那麼多精力心思,哄了多少夜晚,陪過多少白天,才將裴慢慢養成現在這樣。
他當然希望裴慢慢跟他最好。
在他開口說願意之前,誰都別妄想能佔有他的成果。
陸時祈說走就是一個出發的大動作。
大少爺就是這麼任性,學業說放就能放下,而且等到回來時,輕輕松松又能拿下全校第一。
就是陸時祈要走得太突然,日子又這麼早,陸泓景完全沒能料到,因此工作安排不及,暫時無法脫身,不能親自陪他過去。
陸時祈表示毫無問題,在管家的陪同下,輕裝出發。
頭一天晚上決定要走。
第二天早上通知到家長,開始準備行李。
吃過午餐後便出發,下午達到拍攝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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