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唯一能幫雄蟲說話的組織也正式宣告崩塌了,他們現在就像當初從松塔餅幹上掉落下來的櫻桃,已經岌岌可危了。
楚綏也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蠢的雄蟲,王者帶青銅也不是這麼個帶法啊,他放下筆,飛速登錄星網賬號,都不用刻意去找,最熱門的幾個視頻之一就是。
那些雄蟲錄視頻的時候,大概還不知道帝國已經研制出了抑制藥,否則借他們兩個膽子也不敢這麼做,楚綏匆匆掃了眼視頻,隻看見幾名雌蟲被鎖住鞭打,渾身都是傷,血淋淋的一片,皺眉退了出來。
艹,這些錄視頻的雄蟲是智障嗎?這個關口還敢跳出來蹦跶,腦子簡直讓驢踢了。
迦文道:“我已經點了舉報,但星網後臺一直沒有處理。”
楚綏心想星網官方當然不會處理,現在帝國擺明了要推翻制度,那段視頻可以輕易挑起雌蟲的怒火,到時候改革起來也事半功倍,自然是讓越多的蟲看見越好。
楚綏懶洋洋的道:“你別想那麼多了,洗洗睡吧。”
老實說,這不是憑個人力量可以扭轉的事。
迦文還是餘怒未消:“我又不是缺心眼,怎麼可能睡得著,你還不知道吧,發布視頻的那幾個雄蟲已經被逮捕了,現在還沒放出來。”
他以為這件事說出來,楚綏會很詫異,但他依舊非常平靜:“原來如此。”
楚綏心想你別著急,到時候所有雄蟲都會被關押起來,咱倆誰也跑不了,有那個時間不如洗洗睡吧,進了關押室連床都沒有。
楚綏:“放心吧,好蟲有好報,你沒做虧心事,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說不定迦文就是被釋放出來的那幾個幸運蟲之一。
楚綏說完,切斷了通訊,他目前隻整理了百分之八十的修訂稿,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還沒來得及看,原本想慢慢做的,但事情的發展遠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再耽擱下去隻怕來不及了,拿著厚厚的一摞手稿放入了掃描機裡面,打算轉換成電子圖片然後上傳星網。
他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年代,出生的時候,那段最動蕩的歷史早已經成為過去,他們的祖祖輩輩用身軀和鮮血將戰火的瘡痍撫平,最後隻剩下一片幹淨澄澈的藍天……
楚綏從來沒有親身經歷如蟲族一般這麼動蕩的歷史,就像毒瘡爛疔,想要歸順平整,隻能等它徹底爛到骨子裡,再剔骨抽血的弄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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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描機的工作效率很高,不多時電子圖片就已經加載完畢,楚綏看了眼罵戰四起的星網,然後又看了眼自己過百萬的粉絲關注量,思索一瞬,還是把他修訂了很久的律法條議進行上傳。
畢竟雌雄比例懸殊,蟲族不可能像他生活的那個年代一樣平等,隻能一雄多雌,但其實想想中國古代,那個時候的男人也是三妻四妾,不過起碼保有基本的禮節,彼此之間可以做恩愛夫妻,不愛時也能相敬如賓。
作者有話要說:楚綏:就是淡定的一批。
第61章 坦誠相待
楚綏並不知道蟲腦的構造和人腦的構造有什麼區別,但顯然前者的思維過於僵化也過於絕對,這麼多年都沒能規整出一個合適的社會制度。
現在雌蟲吵著要廢除雄蟲保護法,雄蟲又不肯讓出他們高高在上的地位,楚綏隻能依照自己的看法,在原律法的基礎上,修訂出一版相對來說更為平和的共處之道。
雌蟲不用受盡凌虐,雄蟲也能得到適當的保護。
當然,那份修訂版的律法能不能被採納楚綏就不知道了,反正一切隨緣,官方帖現在樓層已經堆的比天高,一開始還有蟲在認認真真的提意見,到後面就完全變成了控訴帖,當一堆堪稱豬隊友的雄蟲湧入時,直接變成了罵戰。
他在這個世界被歸類為雄蟲,嚴格意義上來說也是他們中的一員,現在大難臨頭,坐著等死也不是辦法,做些事打發時間也好,起碼比坐以待斃強。
楚綏不確定雌蟲推翻制度後,是否能確立一個正確的時代,他隻知道律法如果還是極端的偏向某一方,那麼依舊維系不了多久。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快落山了,阿諾乘坐飛行器回來時,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推門進去,他站在門口,手抬起,落下,抬起,又落下,就是沒能推開那扇門。
於生死面前都無懼的軍雌,此時卻害怕跨過那道門。
不知過了多久,等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阿諾還是沒進去,他背靠著牆,一絲不苟的頭發耷拉下來一縷,看起來有些狼狽,身形緩緩滑落,最後無力的坐在了冰涼的石階上。
今天帝國聯盟會舉行投票,星網全程直播,阿諾知道楚綏一定會看見,就算看不見,也瞞不了多久。
他的雌君,正在一點點推翻這個雄蟲為尊的世界……
這可以說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背叛。
阿諾有很多次都想說出一切,但他並沒有,他害怕面對楚綏的任何負面情緒,憎恨或是厭惡,他也貪戀著楚綏對他的好,於是話一次次的到了嘴邊,又一次次的咽了下去,直到今天再也瞞不住……
冷風從花園吹過,將常年青翠的樹枝搖得沙沙作響,在地面投下一片婆娑的樹影,阿諾的衣角被風掀起,又輕輕落了下來,他卻依舊垂著眼,沒有絲毫動作。
楚綏會生氣嗎……
楚綏會恨他嗎……
阿諾閉了閉眼,想象不出那樣的場景,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寧願楚綏打他一頓解氣,盡管雄蟲已經很久都沒有再動過鞭子,也沒再讓他的雙膝觸過地。
楚綏一直在書房修訂後面剩下的內容,等手都僵麻了,這才坐直身形,他低頭看了眼時間,卻發現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不由得拉開椅子從位置上起身。
平常這個時候阿諾都回來了,怎麼今天還沒到家。
楚綏揉了揉後頸,然後慢吞吞的往樓下走去,正準備用光腦給阿諾發條信息,卻見家務機器人正停在門邊一動不動,相比於以前滿客廳亂轉的場景,真是稀奇。
楚綏單手插兜,走了過去:“你縮在旮旯角幹嘛?”
家務機器人聞言轉過身形,然後看向門外,身上的燈閃了閃:“垃圾。”
楚綏:“……”
他靜了一秒,也沒明白它想表達什麼:“門外面有垃圾?”
家務機器人:“我愛垃圾。”
楚綏:“……”
算了,跟一個小智障較什麼真,楚綏用腳把它從門口揮開,然後拉開了門,往外面看了圈,連個人影都沒有,正準備收回視線,眼角餘光一瞥,卻發現左邊石階上坐著一抹熟悉的身影。
阿諾不知想什麼想的那麼入神,連楚綏開門的動靜都沒聽見,坐在門口的石階上一動不動,目光呆呆的看向某處,白日挺拔修長的背影也莫名縮成了一團,抱著膝蓋不知在想些什麼。
楚綏的第一反應是誰家小破孩這麼慘?後來終於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哦,好像是他家的。
楚綏走出門,把手慢慢的插進褲子口袋,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阿諾,片刻後,終於納悶出聲:“你坐這兒幹嘛?”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虐待雌君呢,大冷天的把蟲撵出去不讓進門。
阿諾聽見他的聲音,下意識抬起頭,楚綏這才發現他臉色蒼白的不像話,竟隱隱顯出了幾分狼狽,視線在他的肩頭的上將軍銜掃過,心想升官是高興事,怎麼他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雄主……”
阿諾神色怔愣,從地上緩緩起身,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張不開口,嘴唇蒼白,血色盡褪,楚綏第一次從他眼中看見驚慌這兩個字。
真奇怪。
楚綏走出來才發現外面冷的滲人,他看了阿諾一眼:“先進來。”
說完轉身進了屋,寒風被阻擋在外,周身的涼意這才有所緩和,楚綏聽見身後傳來關門的輕響,回頭看了眼,卻見阿諾忽然膝蓋一彎,跪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低垂著頭,看不清神色,清瘦的身形大半落在陰影中,莫名有一種無力的頹然感。
楚綏頓住:“你幹嘛?”
還沒到清明節的時候呢,這就跪下來了。
他走過去,伸手想把阿諾拉起來,對方卻似乎鐵了心要跪在地上,肌肉緊繃,拉都拉不動,楚綏眉頭緊鎖,幹脆捏住阿諾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看向自己,聲音惱怒道:“你到底想……”
話未說完,卻猝不及防對上阿諾通紅的雙眼,聲音戛然而止,無意識泄了手中的力道。
他眼眶通紅,甚至隱隱可見淚光,與蒼白至極的臉色形成了鮮明對比,額角青筋浮現,似乎在極力隱忍著什麼,藍色的眼眸帶著淚意看向楚綏,顫抖著動了動唇:“很抱歉……”
很抱歉,推翻了您原本安穩的生活……
到底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楚綏對阿諾不算十足了解,但也能猜出幾分來,聞言緩慢收回手,頓了頓,幹脆傾下身軀,坐在了地板上:“為什麼要抱歉,因為廢除保護法的事沒告訴我?”
楚綏的態度並不惱怒,甚至稱的上心平氣和,畢竟早就經歷過一次了,該生的氣上輩子就生完了,他以為自己會很怕,但事實上隨著事件逐步推移,他卻越來越平靜。
怎麼說呢,就挺操蛋的,楚綏也想急一急,但他就是急不起來。
這樣反常的態度令阿諾的心沉了下去,他不知道該怎麼說,迎著楚綏的視線,緩緩點頭,牙關無意識緊咬,唇齒間開始彌漫血腥味。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氣氛的不同尋常,就連家務機器人也沒再亂晃,靜靜的待在牆角旮旯,將腳下那一塊位置的地板擦得锃亮,時不時會抬起頭看他們一眼,然後又被楚綏瞪了回去。
楚綏怎麼說也算死過一次,不像以前那麼糊裡糊塗的,他曲起膝蓋,將下巴擱在上面,過了好半晌,才驀的出聲問道:“那你覺得廢除保護法的事錯了嗎?”
此言一出,空氣中陷入了無言的寂靜,甚至能聽到清淺的呼吸聲。
阿諾閉了閉眼,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痛苦,他垂落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收緊,視線緩緩落在他頸間的藍星項鏈上,低低出聲問道:“雄主,您愛您的家鄉嗎……”
人這一生,或長或短,有些人一輩子也沒離開過故土。
楚綏已經離開藍星很久了,雖然不會經常想起,但他想,他還是愛著那片土地的,就如同體內流淌著的血液一樣不可分割。
但他已經回不去了。
楚綏勉強組織著語言:“我的家鄉……很好。”
阿諾看向楚綏:“我也很愛我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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