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淳風斂了眸色,在月光下竟也有幾分溫柔,他用指尖撥開臨淵墨藍色的長發,鬼使神差的吻住了面前這條鮫人,輕輕撬開對方的牙關,唇舌糾纏間,發出輕微的曖昧聲響。
何必有此一問……
曲淳風將臨淵壓在身下,衣袖沾染著淡淡的檀香,拂過對方絕色的眉眼時,這種清冷的佛香又變得情纏起來,他吻了吻臨淵的唇,又摸了摸對方尖尖的耳尖,垂眸認真看著他:“……你與師弟他們不一樣,懂嗎?”
臨淵不懂,眨了眨眼,抿唇道:“我沒有他們重要嗎?”
曲淳風搖頭:“不,你很重要。”
臨淵又高興起來:“比你師弟還重要嗎?”
曲淳風耳根發熱,他大抵很少說這種露骨的話,感到十分的不自在,聞言微微偏頭,避開臨淵的視線,然後低聲說了一個字:“嗯……”
比他們重要一點點。
一個是親人,一個是伴侶。
翌日清早,明宣被太陽曬的眼暈,他記掛著曲淳風的傷勢,醒的最早,揉了揉眼睛從地上起身,找了一大圈才找到曲淳風,卻見他懷中抱著臨淵,在樹蔭的遮擋下睡的正熟,身旁放著一碗涼透的藥汁。
怎麼還沒喝?
明宣撓了撓頭,走到曲淳風身邊蹲下,然後端起藥碗看了眼,最後確定一口都沒動。
曲淳風五識敏銳,察覺到身旁輕微的腳步聲,很快醒了過來,他下意識睜開眼,面前卻忽然出現明宣那張放大的臉,不由得皺了皺眉,卻見對方端著一碗藥,直接遞到了自己嘴邊:“大師兄,喝藥了。”
曲淳風:“……”
第120章 賣魚去呀
曲淳風沒有告訴明宣他們,鮫人血可解百毒,有些事情本不該讓太多人知道,否則便如那虛無縹緲的長生之說一般,引來殺戮與爭奪。他隻說臨淵從海對岸尋到了一株藥草,可解他們身上的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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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宣對此又是高興又是不安:“大師兄,這藥真的能解毒嗎?”
曲淳風抓了一把藥材扔進罐子裡,然後拍了拍掌心的藥末:“死馬當活馬醫吧,已經是如今這個境況,再壞還能壞到哪兒去。”
他煎藥的時候,並不讓他們看著,將那些師弟支出去,一半抓魚,一半劃船出海,去看看楚國現在是個什麼境況。
臨淵見曲淳風把藥熬好了,尖銳的指甲正欲朝著手腕劃去,在半空中卻忽然被攔住了,他抬眼,對上曲淳風欲言又止的神情,靠過去吧唧親了他一口,然後晃了晃尾巴尖。
曲淳風見狀,不自覺松開了他的手,似乎是覺得那指甲太過尖銳剜肉,抽出了身旁的長劍,將冰涼的劍鋒抵在臨淵蒼白泛青的手腕上,然後緩緩上移,落在他食指處——
那柄長約三尺的青鋒劍在血肉上悄無聲息劃過,卻隻留下一道微小的傷口,又小又淺,僅掉了滴殷紅的血珠下來,便自己凝住了。
臨淵見狀第一次覺得曲淳風腦子不好使,這麼淺的傷口,流出來的血隻夠喂螞蟻的,捏住劍身下移,然後在手腕處倏的劃了一劍,粘稠的鮮血滴滴答答落進藥罐,流速緩慢。
曲淳風見狀瞳孔一縮,心髒莫名抽了一下,他本能握住臨淵的手腕,皺眉道:“深了。”
臨淵:“不深。”
鮫人的體質很特殊,太淺的傷口是流不出多少血的,臨淵似乎是覺得那血滴滴答答流的太慢,不顧曲淳風的阻攔,又在手腕上劃了一下,這才勉強夠用。
他收回手,像小動物一樣舔了舔自己的傷口,往日冶豔的唇色有些微微發白,尾巴也無精打採,臨淵靠在曲淳風懷裡,閉眼蹭了蹭他的肩膀;“給他們喝吧。”
他似乎累極了,說完這句話就沒再動。
曲淳風第一次覺得自己卑劣,他將沾了血的劍放在一旁,然後撕破自己的衣袍下擺,默不作聲把金瘡藥撒在臨淵已經開始凝固的傷口上,用布條包扎好。做完這一切,才用手背碰了碰臨淵的側臉,隻覺得溫度比往常要涼一些。
曲淳風雖不知鮫人身體有多強悍,卻也能看出來失血過多必定有所損耗,他脫下自己的外衫披在臨淵身上,不自覺將他攬緊,低聲問他:“可有哪裡難受?”
生平第一次,語氣和緩的不像話。
臨淵聞言費勁睜了睜眼,又重新閉上,思考一瞬後,把尾巴放在了曲淳風腿上,可憐巴巴的道:“難受。”
要摸摸。
曲淳風摸了摸他墨藍色的長發,實在不知該如何才能減輕他的苦痛,避開有些刺目的烈陽,將他從岸邊抱到了樹蔭底下。
臨淵扯住他的袖子不松,狹長的眼睛有些睜不開,看起來病恹恹的:“不許走。”
曲淳風任由他攥著,聲音低沉:“我不走。”
臨淵聞言似乎這才放心,枕在他腿上睡著了,仍像從前一般,習慣性蜷縮在一起,乖乖抱著自己的尾巴。
曲淳風曾經無數次的想過、思考過,世間為什麼會出現這樣一條鮫人,一舉一動都能影響到自己的思緒,這對於曲淳風平靜得如一灘死水般的前半生來說,是從未有過的感受。
臨淵……
曲淳風內心細細咀嚼著這兩個字,在舌尖翻來覆去,不知念了幾個來回,末了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將懷中的鮫人攬緊了一些。
明宣等人劃船回來,就看見這一幕,曲淳風重禮數,從前就算與臨淵親近,但也不會太過明目張膽,現如今卻在大庭廣眾下摟摟抱抱,實在不似從前作風。
明宣猶猶豫豫上前:“大師兄……”
曲淳風抬眼示意他噤聲,看了眼身旁瓦罐裡的藥,讓他們自己拿下去分喝,明宣見臨淵似在熟睡,沒有多想,點了點頭,輕手輕腳的將藥取走了。
一直到晚間的時候,臨淵才終於蘇醒,他看起來還是沒什麼力氣,動了動尾巴,想從地上起身,卻被曲淳風按住了肩膀:“你傷還未好,別亂動。”
臨淵懶洋洋的伏在他膝上,輕輕蹭了蹭,一縷發絲落在肩頭,襯著蒼白泛青的皮膚,無端多了幾分旖旎,有氣無力道:“餓……”
傷勢本就未痊愈,怎麼能下海。
曲淳風聞言將他安置在一旁,看了眼夜色下平靜的海面,取過身旁的劍道:“等我回來。”
曲淳風雖不會水,但淺水區卻無礙,他將過於寬大的袖子卷起,又將下擺扎入腰間,走進了海水中,現在是夜間,漲潮時不少螃蟹魚兒都會遊出,他耳力極佳,雖隔著漆黑的海面看不清什麼,但僅憑動靜也能聽出幾分門道。
“唰!”
曲淳風聽見身側有動靜,長劍快如閃電般刺入水中,等再抬起時,上面已經穿了一條兀自掙扎不休的魚,他見分量尚可,隨手扔到岸邊,繼續去捉下一條。
明宣倒是第一次見曲淳風捉魚,見狀跟著走入海中:“大師兄,我幫你。”
曲淳風並不看他,隻自顧自盯著海面:“有什麼話就說吧。”
明宣這才低聲道:“大師兄,我和明義等人今日喬裝成百姓出去打探消息了,楚國……”
他頓了頓才道:“楚國已經亡了……”
昭寧帝雖說昏庸,可他們到底也是楚國人,落到如今這個境地,難免心有戚戚。
明宣道:“咱們入島沒多久,北地的軍隊便一路打入了京城,改立國號為周,泉州本地的官員也替換了人,新君還算賢明,免去貧苦之地三年賦稅,以待休養生息,現在百姓安居樂業,都挺好的。”
都挺好的……
這四個字於戰亂不休的天下來說,已經算是一種奢侈了。
曲淳風又刺了一條魚上來,他用衣服下擺裹著,想起洪觀微的卦,忽而嘆了口氣:“楚國氣數已盡,北有明君而替,都是命數。”
明宣看向他:“大師兄,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總待在島上也不是個辦法。
曲淳風心中早有打算,轉身朝著岸邊走去:“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再過一段時日,我們便回岸上去,屆時我再告訴你們。”
明宣看著他的背影,猶猶豫豫問道:“大師兄,你還想當官兒嗎?”
現如今新君剛立,正是用人之際,天一門等人精通堪輿數術,若想混個官當,倒也說不上難。
曲淳風聞言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他:“你想讓我當官?”
誰料明宣搖了搖頭:“大師兄,我怕你當官。”
最是無情帝王家,再賢明的君王與大臣間也免不了猜忌嫌隙,當官或可得一時風光,但那種如履薄冰的日子誰過誰知道,他們如今好不容易逃離火坑,又何必跳進去,更何況還帶著前朝舊臣的身份。
明宣寧願在這個小地方老老實實當一個普通的算命道士,一輩子也不回去,但他不知道曲淳風是怎麼想的。
洪觀微死了,天一門的掌門便是曲淳風,按理說他們都得聽掌門號令,再則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總歸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說分開就分開的,志向相同還好,倘若不同,實在令人為難。
曲淳風沒說話,半晌,笑了笑:“師兄知道。”
他說完這句話,拍了拍明宣的肩膀,然後走向了海岸邊,一步一步,方向清晰且明確。
曲淳風把魚處理幹淨,然後放入了罐中熬煮,沒過多久,湯汁就變成了奶白色,他倒了一碗出來,等吹涼之後,才略有些笨拙生疏的喂給臨淵喝。
雖然在島上受限,沒有什麼山珍海味,但卻足夠鮮美,再則就算不好喝,臨淵也不會嫌棄曲淳風煮的東西,全部都吃了個幹幹淨淨。
臨淵舔了舔唇角,然後看著曲淳風,也不說話,指尖繞著一縷頭發,過了許久,才忽然出聲道:“你第一次給我抓魚吃。”
曲淳風記不太清楚了,不過臨淵既然這麼說了,那可能就是第一次吧,他頓了頓,然後又猶豫著道:“那……以後我再給你抓。”
臨淵原本覺得流了那麼多血是一件很虧的事,如果不是曲淳風,他大概率也不會管闲事,但現在忽然又覺得生病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有些歡快的動了動尾巴:“等我好了,給你摘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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