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緊緊盯著方謹,有剎那間幾乎不敢相信他說了什麼。
“……什麼意思?”
“感謝自媒體。”方謹似乎覺得非常有趣,說:“我來之前已經買了幾個營銷號,半小時之內沒有我通知的話就把這段錄像放網上去,你猜能不能上熱搜?正好幫你真刀實槍好好紅一紅。”
王宇緊緊抓著那個手機,用力之大,甚至連指關節都發出了咯咯的聲音。
“……你瘋了……你想拖著我一起死,總裁他不會放過你的……”
然而在他悚然的目光中,方謹卻出人意料地很平靜,他甚至嘆了口氣:“你不明白我的意思,王主管。”
“你死或不死不是重點,但我如果這樣活下去和死了沒有任何區別。所以為了這一天,我準備了很久,不是僅僅這兩段錄像的問題。”
“你從兩年前當上安保主管開始,就陸陸續續從集團內部各方面獲得大量好處,並利用權限把黑錢通過顧總的賬戶洗去海外。這件事情你做得很隱蔽,但如果顧總徹底清查自己的賬戶也一定能查出線索,尤其你去年五月以投資形式洗走的七百萬,以及今年用信託基金轉走的一千多萬……”
王宇失聲道:“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一直知道,”方謹淡淡道,“這兩年來在暗中為你提供掩護的,都是我。”
王宇徹底僵在了那裡,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因為權限高,他是可以接觸到總裁私人賬戶的,利用顧名宗的渠道來洗他自己的黑錢也確實有操作性——是,雖然顧總很可怕,集團內部任何風吹草動都很難瞞住他那雙眼睛;但他的個人賬戶那麼多!他每天的資金流動超過上千筆,怎麼可能就偏偏一眼抓住自己?
王宇一開始也擔心過,勉強用“我並不是拿顧總的錢隻是借渠道洗我自己的錢”來自我安慰,但漸漸他發現,確實沒人知道自己的小動作,一連幾筆都悄無聲息淹沒在了龐大的資金流動中。後來漸漸他膽子大了,就想洗兩筆大的就徹底收手不幹,這才有了去年的七百萬和今年的一千多萬。
然而他沒想到,原來自己一開始就犯在了方謹眼皮底下。
而方謹從沒出聲,隻不動神色地縱容他,一步步養大他的胃口,直到最後一把將所有證據全攤開在他面前!
王宇暴怒道:“總裁對你哪裡不好,你非要背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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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謹在王宇的逼視中沉默了一會,KTV光線昏暗,電視屏幕的熒光從一側映來,在他俊秀的側臉上勾勒出奇異的光影。
他半邊臉便在熒光中十分清晰,另外一側,則隱沒在深深的黑暗裡,連瞳孔深處的微光都冰冷幽森。
“不論說什麼你都不會理解我的,王主管,就像我也無法理解你。但我們本來也就不需要互相理解,你隻要知道我從來都沒真正臣服過,因而也談不上背叛就夠了。”
方謹聲音中有種懾人的冷靜。
王宇胸膛急促起伏,喘息半晌後才點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
KTV裡一片沉寂,許久後王宇抓起手機,緩緩遞上前:“這個還給你。”
方謹伸手去拿,就在那一瞬間,王宇卻突然抓住他手腕反擰,緊接著另一隻手便向他咽喉抓去!
——這一下簡直帶著厲風,剎那間襲到近前;以王宇能徒手把手機屏幕捏出龜裂的力量,隻要抓住,幾秒鍾就能把方謹的咽喉活生生捏碎。
然而電光石火間,方謹伸手拔槍,王宇霎時一頓!
冰冷的槍口正死死抵住他額頭。
王宇眼皮狂跳,冷汗就這麼刷地流了下來。
“……你從哪弄來的槍?”
方謹整個人陷在沙發靠背裡,一手舉槍穩穩抵住,扣著扳機的手指穩如磐石:“偷來的。”
王宇半舉起手,被槍口抵著緩緩退回自己的座位,隻見方謹眼底閃過一絲揶揄的笑意:“我要偷東西還真挺容易的,你信不信?要不親身試下這槍是不是玩具?”
當然不是玩具,王宇練槍練那麼多年了,真槍假槍一眼就能分辨出來。而且方謹拿槍的姿勢很正,雖然比不上像他、像顧大少那樣玩射擊的老手,但肯定也下功夫調整過,不是隨便掏把槍出來唬人的。
王宇感覺到自己後背的衣料正被汗一絲絲浸湿。
不該是這樣的,他想。
我在道上混了那麼久,那麼多生死關頭都走過來了,現在卻能被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拿住。
然而與此同時,他腦海中又浮現出顧名宗總裁曾經對眼前這個年輕人古怪的期許,和毫不掩飾的、不合常理的期望,恍惚間有股頹然和挫敗感從內心油然而生。
“……你不如殺了我比較痛快,”他終於嘶啞地開口道:“叫我背叛顧總,被發現了會死得比現在還可怕,你不如立馬就給我一個痛快。”
方謹卻微笑起來:“活著多好,誰叫你死了?”
他收回槍,隻將槍口隔空對著王宇,悠闲道:“我們來做個交易吧。不需要你真正去幹什麼背叛顧總或暴露自己的事,隻需要回答我幾個問題就行,等出了這個門就當你我沒見過,你照樣是顧家財閥的安全總管。那些錄像的源文件和洗錢相關證據我也都交給你,同時事成之後我再給你一千萬……”
王宇心下驚疑,卻隻聽方謹繼續道:“……總之你隻要回答我幾句話,之前種種一概勾銷,之後你拿到豐厚的報酬,足以金盤洗手舒舒服服地過完下半生,怎麼樣?”
“……你從哪搞一千萬?”王宇警惕問。
方謹反問:“我連你用顧名宗的個人賬戶洗了幾筆錢都知道,我搞不來一千萬?”
王宇在槍口下吞了口唾沫,喉結劇烈上下滑動。
他知道今天如果自己不答應,是肯定走不出這道門的。
暴起反抗?殺了方謹?
但方謹殺了他未必要賠命,他殺了方謹卻肯定是要死的!
掙扎的時間每分每秒都那麼漫長,王宇的汗順著臉頰一滴滴流到下巴。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動了動,聲音因為咽喉肌肉緊張麻痺而顯得有點怪異:“你到底想問什麼?”
方謹眼神從容不迫,穩定得可怕,連一點波瀾都沒有,似乎從一開始就對他最終妥協的結果毫不意外。
這種姿態其實更加深了王宇的憤怒和挫敗,然而在對方堅冰般毫無破綻的態度面前,他其實也無計可施。
方謹一手持槍,一手打開手機調出圖庫,輕輕將屏幕上的一張老照片推到王宇面前——這張照片以某著名私立婦產科醫院為背景,上面有五個人,左右邊各一對男女都緊緊挨著,隻有中間那個男人略顯孤立,沒什麼表情地直視著鏡頭。
方謹指著中間這個男人,簡潔地問:
“——顧名達現在在哪裡?”
王宇久久瞪視著屏幕,沒有任何動作甚至是呼吸,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半晌他才沙啞道:“……這世上從來沒有一個人叫顧名達。”
“那他是誰?”
方謹緊緊盯著王宇,許久後卻突然見他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他是誰你用得著問麼,方助理?”
“你從小到大,不是幾乎天天見到他嗎?”
第27章 下手殺害顧遠生父的,竟然是一個方謹完全想不到的人
“你的手怎麼了?”
方謹倏而回過神,才發覺顧遠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車。
車窗外華燈初上,街景熟悉,正是他家小區門口。顧遠從邁巴赫駕駛座上探過身,正按著他左手腕仔細查看。
那隻手昨天晚上在KTV被王宇反擰過,今天起來有點泛青,到下午淤青散開就變成一片烏紫了。白天方謹用袖扣擋得嚴嚴實實,但今晚顧遠把他拉去吃燒烤,回來身上發熱沒注意卷起了袖口,結果被撞了個正著。
方謹抽回手:“沒什麼,昨天不小心撞到了門……”
顧遠卻突然把他抓住,拉到自己面前,在淤血的地方吻了一下。
昏暗的車廂內一片靜寂,方謹怔在副駕駛上,隻能感覺手腕上傳來微微的刺痛,以及溫暖湿潤如美酒般微醺的觸感。
“顧總……”
“你手指怎麼這麼長啊,”顧遠饒有興致地伸手貼著他手掌,觀察了下比例:“以前彈過琴嗎?手指這麼長不去彈琴可惜了。”
下一刻方謹罕見強硬地抽回了手,說:“對不起。”
顧遠挑眉看向他,臉上神情似乎頗有深意。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既沒發火,也沒炸毛,半晌才悠悠道:“沒事……就算是夫妻倆也有老婆不爽不願意接受求歡的時候,我會尊重你的。”
能說出這番話,說明顧大少肯定去看什麼奇怪的雞湯文來補習正確追求方式、夫妻相處之道了。方謹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卻隻見顧遠攤了攤手,看著他的眼神似乎很無奈,又有點得意。
“……”方謹遲疑良久,終於說:“……謝謝。”
顧遠彬彬有禮的點了點頭,表示接受。
“那個……顧總,”方謹下車後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轉身道:“我明天想去找中醫散一散淤血,請個假可以嗎?”
顧遠立刻問:“要我陪你去麼?”
“不很快的,我自己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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