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船靠岸方謹才結束所有準備,合上了電腦。
他隨著人流登上岸,出了蓮花港碼頭,這個時候已經是深夜了;馬路上昏黃的路燈下停著一輛黑色防彈悍馬車,三個保鏢正站在車邊緊緊盯著他。
方謹站在了原地。
“方助理,”為首那個保鏢拉開車門,聲音冰冷而禮貌:“請跟我們來,顧總想要見你。”
方謹閉上眼睛,許久後才重新睜開。
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就這麼一言不發地,俯身鑽進了車廂。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很多同學說不懂所以解釋下……上一章方謹指著王宇的槍是從顧遠車裡偷的勃朗寧MK3,這一章方謹請假去香港找到的是顧遠的生父,即真正的顧名宗,被【現在這個顧名宗】殺掉並取而代之的那一個。
顧遠外公柯文龍所說“我們有顧名宗的把柄”,指的就是這個人在柯家手上,是威脅【現在這個顧名宗】的重要人證。
而顧遠之所以能活到現在,一方面是因為柯家保駕護航、威脅顧名宗的緣故,另一方面原因且聽後文分解。
另外方謹父親方孝和真是當年下手殺害顧遠生父的兇手嗎?
本章結尾請走方謹的是顧名宗。預知後事請待下回分解~
第28章 【真相大揭秘篇】我愛顧遠,我想跟他在一起。
汽車在夜幕中向城郊駛去,整整快兩個小時後,最終停在路邊。
保鏢先下車開門,隨即把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的方謹扶了出來。
眼前是一棟巨大的倉庫式建築,前院被鐵欄圍了起來,空地上整整齊齊停著幾輛防彈房車。建築灰黑色的門臉前寫著一行字,夜色中很難看清,方謹抬眼盯了一會兒,才認出是某某真槍射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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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鏢對他低頭致意:“總裁在裡面等你。”
方謹默不作聲,被幾個人挾著進了建築,在沒有開燈的前臺和通道裡走了片刻,隨即眼前倏而燈光大亮,來到了一座寬敞巨大的室內射擊場裡。
砰!
槍聲驟然響起,遠處報靶杆上顯出一個鮮紅的數字:10.
顧名宗放下槍,回頭招了招手:“過來坐。”
保鏢無聲無息退了出去,咔噠一聲關上門。
空曠的室內隻剩顧名宗、方謹、以及本來就在的幾個保鏢。王宇也在保鏢之中,雖然神情似乎很鎮定,但方謹眼角的餘光輕輕一瞥,就能看出他眼底深藏著的不安。
不是他賣的自己,他不敢。
離射擊道不遠的平地上,突兀地擺著張扶手椅,方謹慢慢走過去坐下了。
“見到人了?”顧名宗一邊卸彈夾一邊問。
短短一句話,方謹知道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僥幸的機會,他輕輕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他睜開眼直視著顧名宗:“——您是怎麼知道的?”
“我是怎麼知道的,”顧名宗笑了起來:“那座療養院外圍一年到頭都有我的人,你這邊剛進去那邊消息就放在了我案頭,兩個小時內不出來我就該叫人進去搶你了——怎麼,柯家的保鏢沒用,你以為我的人陪著他們一道沒用?”
方謹面色微變。
“——我不明白,”半晌他謹慎道:“既然您知道人在裡面,也有辦法繞過柯家的守衛,為什麼二十多年來都不幹脆斬草除根?”
顧名宗換上彈夾,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饒有興味地看了方謹一眼:“你知道熬鷹最恨的是什麼嗎?”
饒是方謹反應再快,也不禁一愣。
“……什麼?”
“熬鷹最恨的是,你好不容易狠下心把小鷹熬得奄奄一息、野性全失,正尋思著是時候去喂食喂水收服它了的時候,突然從半道上殺出個程咬金,搶先一步摸毛喂食,一下把它徹底馴服了;你這麼多年來的期待和努力,突然被這麼化為了烏有。”
顧名宗頓了頓,又笑問:“——你猜之後會發生什麼?”
方謹已經明白,顧遠的事他什麼都知道了。
燈光下他臉色是血色盡失的蒼白,甚至連身後被綁縛的雙手都在微微發抖,然而神情卻帶著一種嚇人的冷靜。
顧名宗視而不見,悠悠道:“不過之後這個程咬金會發現……他從別人手上劫來的這隻小鷹,已經在多年時光中模仿原主的一言一行,本能浸透於靈魂深處,變成了和原主極為相似的模樣……”
“我不是你養的鷹犬爪牙!”方謹厲聲道:“我是個獨立的,跟你完全不一樣的人!”
這句話尾梢甚至有點破音,在空曠的射擊場內帶出了刺耳的回響。
顧名宗卻不以為意:“你想說這句話已經很久了吧。”
方謹咬住牙,毫無畏懼地和顧名宗對視,直至後者微笑著挑了挑眉,重復了四個字:“斬草除根。”
“——那可是顧遠的生父,你卻想都沒想就直接用了這個詞,可見潛意識裡並沒有考慮過我看在親生兄弟情面上不忍下手、或看在顧遠的份上不願下手的可能性,你代入我的思維模式是沒有任何障礙的。”
“而且你的直覺也對了,阻礙我的確實不是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顧名宗似乎覺得很有意思,說:“是因為殺了也沒用——二十多年前柯家和顧家走得太近,除了這個人證之外還掌握著很多其他證據。貿然下手隻會逼柯文龍那頭老狐狸跟我魚死網破。”
方謹神情晦暗不明,胸膛微微起伏。
顧名宗走到扶手椅邊,近距離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目光從他略顯凌亂的頭發、纖長濃密的眼睫和在燈光中,一側微微反著光的鼻梁望下去。
方謹模樣其實有點狼狽,但顧名宗的目光卻像是在欣賞一件完美無缺的藝術品。
“告訴我你現在知道多少,”他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命令意味:“還有什麼疑問,也一並說出來。”
“……”
方謹坐在椅子裡,能察覺到從頭頂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顧名宗一眼。
“你不是顧名宗,”半晌他嘶啞道:“你是顧名達,正牌顧名宗的雙生兄弟。”
“——你們兄弟倆雖然一母所生,命運卻截然不同。顧遠生父從小被抱回顧家撫養,最終接掌家族、繼承了整個財團;而你跟隨身為情婦的生母流落在外,可能是少年時代,也可能成年後才被你孪生兄長找到並承認。”
“不過那個真正的顧名宗非常熱情地接納了你,甚至還讓你參與到集團事務中來,對你毫不設防。因此你在他掌權的時候就漸漸培養出了自己的勢力,以至於後來反戈一擊,順利上位成功。”
啪,啪,啪。
“——精彩。”顧名宗一下下鼓著掌:“你是怎麼推測到的?”
“顧遠生父這二十多年來都在柯家手上,他是柯家的親女婿,療養院待遇又非同一般的優厚,卻活生生變成了精神病,看見我的時候明顯流露出強烈的懼怕。一個稍微意志堅定點的人都不會變成這樣,面對差點害死自己的人也應該是暴怒攻擊而不是恐懼尖叫不要殺我,所以我隻能想到本性軟弱,才能勉強解釋他現在的樣子。”
“再者,”方謹繼續道,“我房間裡的那張照片上,他挽著顧遠生母的手,笑容興奮充滿欣喜……我從沒有在你臉上看到過那麼外露的表情……”
顧名宗站在方謹身後,似乎有點感慨,又十分贊許:“大哥就是這個樣子,不然當年不會那麼輕信,以至於被我輕輕松松反水上位。”
“幹得不錯,這你都看出來了。”
方謹被壓在身體和椅背之間的手腕動了動。
但那幅度很輕微,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就完全看不見了。
“你培養出自己的勢力之後,不甘心隻做一個影子裡的人。二十多年前顧遠生母住院臨產那天,顧家應該非常忙亂,你便趁機帶人發動偷襲,在混亂中下手殺害了自己的孪生兄長。”
“當時你和顧遠生父應該已經像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雖然還有細微處不能一模一樣,但那些協助你反水的手下迅速控制住了家族高層,以至於短時間內沒人能認出真正的顧名宗已經被掉了包;你最後剩下的顧忌隻有一個人,就是顧遠的生母。”
“顧夫人出身柯家,有來頭有背景,又是絕對騙不過去的枕邊人。因此為了徹底消除隱患,你讓她難產大出血死了,作為供血者的我母親也僥幸逃脫了一條命。”
方謹頓了頓,盡管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已經有點發抖,但還是很鎮靜的:“我說得對嗎?”
顧名宗含笑聽著,聽完點點頭,說:“對。”
那一問一答,恍惚和十多年前方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天真無知地跟在顧名宗身後絮絮叨叨問這問那,問完了顧名宗摸摸他的頭說“對”——那個時候一樣。
然而時過境遷,溫柔繾綣化作利刃,將假象一刀刀支離破碎,頹然露出了鮮血淋漓的醜陋真相。
“但我有一個問題想不通……”方謹停頓片刻,才緩緩道:“為什麼下手殺害顧遠生父的,是我父親?”
他視線望向前方,顧名宗站在扶手椅高高的椅背後,隻聽見十分輕松的聲音傳來:“——因為方孝和是我大哥的心腹手下之一,也是自願反水去刺殺他的。”
“方謹,如果顧遠他生父不死,我不上位,你以為你母親活得到生下你的那一天?方孝和反水的心比任何人都強烈,你出生隻比顧遠晚八個月而已。”
方謹整個人完全僵直。
那一瞬間他連心髒都重重地沉在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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