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本上顧遠那一冊裡赫然還有幾頁寫著“預期”,下面字跡潦草,時有塗畫,可見柯文龍會經常根據現實情況的發展而作出修改。
在預期中,柯文龍列著顧家慣用的幾條航線詳細情況、碼頭信息和走貨出入,以及他據此計算出來的大概利潤;這個利潤根據每年推進的方式,一直計算到了十年後,如果再翻一頁的話就能看見柯文龍把其中百分之六十算進了柯家的“未來可收益項目”裡。
換言之,十年後是柯文龍推算顧遠能夠上位,掌握顧家航線,可以將難以想象的豐厚回報提供給柯家的時候。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零碎項目,雖然現金量不如每年的航線收益那麼巨大,但所有隱形、非隱形的好處加起來也是個相當令人瞠目的數字,至少遲秋當初看到的時候,就因為過度震驚而差點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顧遠合上賬本,背著光的面孔如雕塑般冷淡,“柯老一直是個很有野心的人,沒什麼好奇怪的。”
“你——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你是柯家最值錢的投資啊!連十年後能問你索要的各種好處都算出來了——”
顧遠反問:“我不也是你遲家的投資嗎?”
遲秋一時語塞。
等她反應過來,剛想反駁說但你是柯家的外孫,對我遲家來說可什麼親戚都不算的時候,就隻聽顧遠語調十分平淡地打斷了她:“——我十七八歲時也有過你這樣的想法。那次我出了車禍,內髒破裂險些就沒命了。在病房醒來後我問有誰曾經來看過我,他們說一個都沒有,我問外公呢,他們說也沒見到。”
遲秋沉默下來。
“當然柯家肯定是有動作的,至少在搶救期間柯老親自給我父親打了電話,責問他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隨即又派人參與了車禍原因的調查……不過那是後話了。那個月在病床上躺著一動不能動的時候,我就經常想,為什麼沒人來看看我呢?為什麼所有人都在調查、爭吵、斥責、商議賠償,鬧得天翻地覆不可開交,怎麼就沒有一個人過來,親眼看看我呢?”
“後來我想通了,人和人之間,家族和家族之間,利益和矛盾之間,很多關系其實也就是那個樣子。”顧遠把賬本輕輕往前一丟,說:“很多事情都有復雜的前因後果,因此追根究底沒意思,看到你想看的那一面就可以了。”
遲秋咬了咬唇,“……我知道了。”
她上前撿起賬本,轉身想書房門口走去,突然停下了腳步。
“儀式要開始了,你還是快點下來吧。”她聽到自己的聲音竭力保持平靜,呼吸卻帶著難以掩飾的不穩:“剛才門口來人說,方助理已經到碼頭了,正在往婚禮過來的路上……”
身後安靜無聲,許久後顧遠冰冷的聲音才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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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要叫他方副總了。”
·
下午四點,儀式正式開始。
這場耗資巨萬的訂婚典禮在港島傳為盛事,來賓幾乎囊括了上流社會所有的政客財閥和豪門巨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是柯家在給顧遠造勢,意欲在輿論中確立他隱形繼承人的地位,也是為將來能讓他改名換姓做準備;對柯榮來說,不啻於來自家族的一次重大打擊。
樂隊演奏響起,大門徐徐打開,雪白花毯從草地一路延伸到美輪美奂的儀式臺。
顧遠黑色西裝禮服、搭配紅寶石胸針袖扣,英俊猶如走出城堡的王子;遲秋粉紅色裸肩訂婚長裙,佩戴成套碩大的鑽石頭冠首飾,氣質高貴風情萬種,就像童話最後一幕中隆重登場的公主。
他們兩人手挽著手,金童玉女璧人成雙,迎著兩旁熱烈的掌聲和鎂光燈走向前臺,隨後顧遠從證婚人手中接過戒指盒打開,露出了裡面光彩耀眼的八克拉公主方鑽。
——在巨鑽火彩的映照下,顧遠無名指上那個素圈戒,就顯得異常的黯淡無光。
遲秋美麗的眼底微微掠去一絲難過。
這枚訂婚戒是顧遠生母當年佩戴過的。顧遠逃亡來港後,用兩個月時間陸續從大陸回收自己的勢力和資金,最終十成裡收回了有八九成,不然光憑柯家也辦不成這種規模的訂婚禮。這枚戒指,就是他幾個忠心的親信從顧家大宅裡帶過來的。
遲秋本來並不想要——她總覺得那不該屬於她。
母親留下的婚戒,要麼傳給女兒,要麼傳給兒子的愛人。
她每次看到這枚戒指的時候,腦海中都會浮現出更早以前的畫面:那是別墅花園滿天星光,被顧遠一把抱住那個年輕人略帶驚慌,將視線突然望向自己;那是後來年輕人趴伏在方向盤上,眼睫如流羽般低垂,輕輕說:“被老板罵了,都會難過的啊……”
那雙漂亮的眼睛裡蘊含的水光,比這枚鑽戒還要明亮,足以讓她內心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憐愛和酸楚。
他一個人,應該很孤獨吧?
這明明……這明明應該是他的東西啊。
遲秋抬起手指,那動作帶著明顯的遲疑。
“給你的你就拿著。”顧遠突然道,像是看破了她腦子裡在想什麼一樣,態度卻很平淡:“他不會在意的。”
遲秋心中重重一跳,反駁的話不經思索便出了口:“——你怎麼知道他就不在意?!”
說完後她才後悔,這畢竟是在花臺上,周圍無數攝像機對著,下面人還眼睜睜等著她戴上戒指呢。
顧遠卻不以為意,甚至露出了一絲很淺的笑容。在外人眼裡看來仿佛是準新郎新娘就婚戒問題討論了兩句,溫馨浪漫態度親密;然而隻有遲秋才能看見,顧遠眼底閃爍的分明是嘲諷:“他現在要什麼沒有,哪裡還在乎這個。”
遲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眼睜睜看著戒指被套進自己的手指。
樂曲聲音一揚,臺下再次爆發出掌聲。顧遠彬彬有禮向證婚人點頭致謝,周圍眾人湧上前來不住恭喜,場面一片歡樂和諧;熱鬧中沒有人注意到遲秋的目光瞥向顧遠,那枚他從不離身的樸素的戒環,還紋絲不動地套在他無名指上。
但你是在乎的吧,遲秋想。
就算表現出再多的憎恨和不屑,你明明也還是……很在乎的啊。
就在這個時候,花園外面的別墅大門口起了一陣騷動,緊接著禮賓官匆匆穿過人群,走到顧遠身邊低聲道:“顧大少,G市顧家派來道賀的人來了。”
顧遠正跟司儀說話,聞言突然一頓,過了幾秒鍾才慢慢問:“——來了幾個?”
“就……就一個,”禮賓官有點膽怯,“顧名宗先生沒有到,來的是他們副總,姓方的那個……”
遲秋猝然望向顧遠。
隻見這個男人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他目光定定望向空氣中的某個點,似乎入神到什麼都不在想,完全看不出腦海裡正在轉什麼念頭;遲秋的心瞬間緊緊揪了起來,過了好一會,才聽顧遠冷冷道:“既然來了,就請進來。”
遲秋頓時松了口氣,猛然轉頭看向大門。
隻見那纏滿紅玫瑰花的鐵藝大門打開,一輛黑色賓利緩緩開了進來,隨即在草坪邊的私家車道上停住了。緊接著門童快步上前打開車門,車裡先是鑽出幾個親信隨從,緊接著,一個穿黑風衣、身形削瘦利落的年輕人走了出來。
——他明顯瘦了,遲秋想。
離開大陸之前她曾經還見過方謹一面,那是她陪同顧洋出席一個商業酒會,隔著人群遠遠見到他在和顧遠說話,微微仰著頭,眉眼裡都帶著笑。這個人好看得就像用珠玉雕出來的,那充滿了微笑和愛意的眼神讓人不能直視,因為隻要目光稍觸,整個心神就像要被懾去一樣,簡直驚心動魄。
但現在那笑容沒有了。
他隻靜靜站在那裡,穿過人群走來,面孔蒼白而平靜。
他還是很俊秀,沿著草坪走來時很多人都回頭看他,目光中帶著怔忪、好奇和驚嘆。然而他的腳步沒有停留,最終站定在花臺下的時候,風衣隨著步伐站定而拂落,周圍聲音已經漸漸靜下來了。
顧遠居高臨下盯著他,目光中閃爍著難以言狀的,似乎有些厭惡,又有些譏諷的光。
半晌他說:“方副總。”
方謹淡淡道:“顧遠。”
他們兩人對視片刻,顧遠終於緩緩走上前一步,俯身伸出手。
花臺離地面有一段距離,上去要借助旁邊的一步臺階。方謹垂下眼睫,握住顧遠的手,借力直接跨上了花臺,隨即被顧遠緊緊攥著手晃了兩下。
如果忽略顧遠那發白突出的指關節,那看上去不過是個親密的握手。
“歡迎來參加我的訂婚禮,”顧遠鷹隼般森寒的目光直直射進方謹眼底裡去,然而那聲音確實笑著的:“怎麼隻有你一個人來,我父親呢?”
方謹平靜道:“你父親病了。”
這一問一答,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周圍證婚、主婚、司儀等人都同時感覺出不對來,眼睜睜待在邊上看向方謹。
他們不知道那短短一句話背後有著多少復雜的糾葛和絕望的愛恨,他們隻覺得顧家這個姓方的副總竟然這麼年輕,這麼俊美,他那張膚色蒼白神情平淡的臉,竟然比面前裝扮華貴、光鮮亮麗的新郎新娘更令人矚目。
“……你瘦了,”顧遠道。
方謹卻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應該的。”
他輕輕掙脫顧遠的手,轉向遲秋。那一刻遲秋心裡竟然生出些不安、悲哀和憐憫,滋味復雜一言難盡;然而方謹的神情卻跟當初第一次見到她時沒有任何不同,仿佛他還是顧遠身邊那個隱忍的,克制的,溫和而守禮的小助理。
“恭喜遲小姐,新婚大喜。”方謹從身後快步趕來的阿肯手裡接過一個首飾盒,溫和道:“我另外有薄儀備上,這是給您的一點賀禮,請笑納。”
他打開盒蓋,裡面赫然是一枚極為罕見、堪比成年人指肚大的紅寶石戒指,在陽光下反射出猩紅純淨的光。遲秋一見便愕然推拒:“這怎麼行?太貴重了,而且——”
“紅寶石代表相守一生的承諾,是傳說中的愛情之石。”方謹微微笑起來,說:“遲小姐今天真漂亮,你倆很相配……祝賢伉儷健康平安,白頭到老。”
他把首飾盒遞到遲秋手裡,上前輕輕擁抱了她一下。
剎那間遲秋感覺到他微弱的氣息,和肩膀上支楞出來的骨頭,心中猶如被重重擠了把檸檬汁一樣,連五髒六腑都泛出疼痛的酸澀。
她以為自己成為利益聯姻中的女主角已經很不幸了,然而這一刻突然覺得,這世上還有更深沉,更無力,更無法訴說的痛苦。
為什麼呢?明明是這個人先背棄的啊。
他們都說是他跟了更有權勢的顧總,甚至拋棄了重傷的顧遠,在大海上一去不回頭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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