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笑道:“多謝大伯母好意,到時候我會去唐府找您。”
唐夫人笑著頷首:“好,我在家中等你。”
唐夫人和丫鬟離去,唐慎若有所思地望著。
唐璜松了口氣:“大伯母人真好,說話輕聲細語的。我還以為她和那唐舉人一樣,瞧不起咱們,不想理會咱們呢。哥,大伯母說想讓你去讀書,你去嗎?”小姑娘睜大眼睛,期待地看著唐慎。“你要是去了,正好可以和唐舉人的兩個兒子一起,他們也想你去呢。”
“想我去?”唐慎差點笑出聲。
唐璜:“?”
“那是你大伯母給咱們面子,說的場面話。行了,讀書的事我自有考慮,回家吧。”
四人剛回到家中,就見一個人在門口早早等著了。
唐慎看到對方,趕緊上去。
梁管家躬身行了個禮,將一張請帖遞了上去:“唐小公子,我家大人已經從金陵回來了。這是請帖,他請您到時去府上一敘。”說罷,很快離去。
唐慎打開帖子一看。
又是一張燙金錦紙,上頭用簪花小楷寫了四行詩。唐慎念出來:“天晴日月定,果香迎風進。入室仰至極,把酒東窗菊。”竟然是首猜謎詩?
唐慎皺起眉頭,細細思索起來。
這一想,便到了中午。
姚大娘將飯菜端出廚房,四人坐在院中吃飯。唐慎左手拿著請帖,右手拿著筷子,剛要夾起一根菜,看著請貼上的字又默默放下筷子。他弄了兩三次,唐璜道:“哥,你在看什麼呢,先吃飯。”
唐慎抬頭看她,他的目光停在唐璜鬢角的一朵小黃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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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時間久了些,小姑娘臉頰羞紅,摘下耳邊的菊花:“別看了,我看大家都這麼別花,才別了一朵。啊,你還看,哥哥是壞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唐璜以為唐慎調笑她臭美,惱羞成怒。
唐慎突然道:“菊花?姚大哥,快到重陽了?”
姚三:“是啊,三天後就是重陽節,小東家你不知道?”
古代的歷法唐慎向來搞不懂,來姑蘇府後他又忙著賺錢,沒注意到日期。
他笑道:“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
三日後,重陽節,晌午。
梁管家開了門,將唐慎迎進梁府,他笑道:“唐小公子,大人剛剛還問你有沒有來,沒想你這就來了。”
走過兩扇角門,穿過一道透風長廊,荷花池旁的撮角亭子中,梁大儒背對著唐慎,為自己斟了壺茶,眺望整片荷塘窈窕動人的景色。唐慎走過去一看,隻見這池塘裡的荷花早已凋謝幹淨,隻剩下一些枯枝殘葉,可梁大儒仍舊看著,品茶賞花。
唐慎作揖道:“先生,小子前來拜訪了。”
開口便是“先生”,不是大人,直接將這一次的拜會當作是晚輩對長輩,一個讀書人對天下大儒的敬仰拜會,而不是官場上的民對官。
梁大儒微微一笑,他抬起頭,看著唐慎。深邃溫和的雙眼在唐慎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後停在他的頭頂。
梁誦道:“數月不見,倒是長高了許多。坐。”
唐慎恭敬地坐下。
唐慎道:“先生可是在賞花?”
梁誦:“哦?你看這院子裡,哪還有一朵花。”
“先生說,入室仰至極,把酒東窗菊。可不就是重陽節,邀小子來賞菊花的?”
作者有話要說: 神秘·王姓·芝蘭玉樹·未登場·國民男神·小攻:據說……我叫王思聰?
小唐郎:對,他們還說你叫王境澤哈哈哈哈!
蠢作者:他不是,他沒有,你們別瞎說QAQ!
第9章
“入室仰至極,把酒東窗菊。我是邀你來賞菊的?”
唐慎反問:“難道先生不是?”
梁誦定定看著唐慎,片刻後,笑道:“是。愚之,將那幅《東窗菊》拿來一閱。”
遠處,曾經與梁大儒一起前往趙家村的青衣年輕人恭敬地點點頭,走去書房拿了一幅畫卷。他站在枯萎的荷花池前,雙手張開,緩緩拉開卷軸。
長約五尺的錦白宣紙上,一叢墨色淡菊舒展靜開。筆墨清雅流暢,每朵菊花上可見極淡的墨痕,淡如流水拂柳芽,色似青石綴細苔。畫卷大片留白,除了這一束窗下墨菊,隻在左上角提了一首小詩。
花開不並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字體用的是簪花小楷,寫得極細極輕,但唐慎不覺看得入了神。這字風骨綽約,即使用的是雅致的小楷,行文間卻難掩寫字人的卓絕勁道。
唐慎看了看這幅畫的落款。
畫上一共有兩個朱砂紅印的落款,第一個落的是“雕蟲齋主”,第二個落的是“王子豐”。
唐慎在“王子豐”這個名字上多看了幾眼。
唐慎剛穿到古代半年,大多數時間都在趙家村,並沒有機會接觸到什麼書畫,更不用談名家字畫。但他上輩子讀博的時候,跟著的博導老板是個書畫迷。老板自己是理工教授,卻喜歡收集文人字畫,導致唐慎在這方面也略有涉獵。
正常文人的印章上刻的都是自己的別號,比如李白是“青蓮居士”,蘇軾是“東坡居士”。隻落自己名字的,要麼是年紀還小、資歷尚輕,沒得到一個別號。要麼是文名斐然,世人皆知。
難道他這個外行人搞錯了?
唐慎自己心裡亂想了一陣,沒把疑問說出口。他道:“先生,小子愚鈍,剛才與您說大話了,我並不會賞畫。”
梁誦笑道:“你倒是誠實。”
唐慎出身貧寒,年紀又小,他要是說他會賞畫反而太假。
唐慎話鋒一轉:“不過我覺得,這畫十分好看,這首詩也寫得好,字也寫得好。”
梁誦:“畫得好看,字也好看?你誇得倒是樸實。你說說,是這畫更好,還是字更好呢?”
唐慎一愣,原來這畫和這字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唐慎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思量起來。他倒不至於說真不會賞畫,上輩子糊弄老板也糊弄了好幾次。可趙家村的唐慎不該懂這些,但這幅畫又明顯是梁大儒的朋友所作。
憋了一會兒,唐慎語氣真誠地說道:“都特別好,都是小子畫不出來,也寫不出來的。”
他貶低自己總行了吧?
梁誦哈哈一笑,道:“這字是子豐寫的,他自幼聰慧,天賦卓絕,誰人不知他書畫雙絕,你想趕上他著實很難。但這畫就不同了,這是那於老頭畫的。他的畫技臭得很,這些年過去也毫無長進,你倒不是完全趕不上。”
唐慎連連點頭,又連連搖頭:“先生拿小子取笑了。”
經過這麼一出,亭子裡的氛圍更加愉悅。
兩人吃了些酒菜,唐慎舉止大方,不卑不亢,並不阿諛奉承,也不戰戰兢兢,讓梁大儒面露贊賞。等到又上了一壺茶,梁誦將茶盞放在桌上,發出咯噔一聲,他微笑道:“三個月前,你曾經問我,讀書人讀書為何。”
唐慎一聽,知道進入正題了,他立即放下筷子。
“是,小子不才,曾經鬥膽一問。”
梁誦道:“你當日說,讀書人讀書是為了知書、達理。可對?”
“對。”
“你說得並不錯。讀書是達理,為了明事理、辯是非。當日我未曾給你一個答案,今日我與你再聚,唐慎,我且問你,你的答案還是那個嗎?”
唐慎猶豫片刻,他有點摸不清楚梁大儒想說什麼,他道:“是。”
梁誦微微笑了一聲,嘆氣道:“嫠不恤其緯,而憂宗周之隕,為將其焉。”
唐慎抬頭,下意識道:“啊?”
梁大儒看著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兒郎,深邃的眼中有贊賞,又藏了絲難以發掘的惋惜。
“這便是我給你的答案。”
直到離開梁府,唐慎都沒明白梁大儒那句話的意思,甚至他連這句話是什麼都不知道。
唐慎本想把請帖還給梁府管家,登門做客後,請帖是要還給主人的。然而管家卻道:“唐小公子,這請帖請您收下。”
唐慎驚訝道:“為何?”
“這是大人的吩咐。”
……梁大儒的吩咐?
唐慎第一次覺得摸不著頭腦,他心存疑慮地回家。
回到家中,唐家四個人開始賞菊開宴。他們家人少,隻有四個人,但重陽節的習俗卻都做了。姑蘇府府城內沒有山,但是出了城有一座小山坡,再遠點還有天平山、西山、東山。
唐慎把重陽節的習俗化簡,隻去踏了塔小山坡,插了一根茱萸。
入了夜,唐璜興高採烈地把一盆菊花搬到院子裡,四人賞菊吃飯。
唐慎調笑道:“你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形式主義挺重。”
唐璜:“什麼叫形式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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