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嶽跟孫夫人身後,見到了唐慎,他驚奇地跑過來:“原來唐夫人真是你親戚?我隻聽書院裡有人說過,沒想到竟是真的。好啊你小子,當初我們初相識時,我與你吹噓這黃金縷有多好,你怎的不說你是唐夫人的侄子?你是唐家的人,你能沒有黃金縷?”
唐慎理直氣壯:“我有說過我和唐夫人不認識嗎?”
孫嶽:“啊,沒。”
“那我有問過我和唐夫人的關系嗎?”
“……也沒。”
“那你還要我怎樣,我都姓唐了。”
孫嶽:“……”
過了一會兒小胖子反應過來,拉住唐慎就道:“好你個唐慎你又诓我,你姓唐又怎麼樣,姓唐就是唐夫人的侄子了?那你要是姓梁,你豈不是梁博文梁大人的親兒子了?”
唐慎心想:我不是梁博文的親兒子,我是他親學生。
孫嶽隻是罵了唐慎兩句,不是真生氣,兩人湊在一起等著觀看售賣儀式。誰知一個遮著紅布的高架子被搬到珍寶閣大堂後,唐夫人四周看了看,朝唐慎招了招手。唐慎不明所以,走了過去,孫嶽卻心中感到不妙,嘀咕道:“這唐慎還瞞了我什麼?”
唐夫人道:“慎兒,今日我們一起揭開這肥皂的真面目。”
唐慎愣住,他很快回神,明白唐夫人這是向整個姑蘇府承認唐慎是唐家的人,讓他多了一個唐家做靠山。同時也告知整個姑蘇府,唐慎在唐家的地位不簡單。
唐慎與唐夫人一起揭開了紅布,眾人本以為是個與黃金縷一般稀奇的物件,誰料竟是個與香皂類似的東西,還不如香皂精美芳香。
唐夫人道:“這物件名為肥皂,與香皂作用完全相同,售價五個銅板,尋常人家可用半月有餘。”
這話一落地,幾個富貴夫人睜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盯著肥皂。
竟然隻賣五個銅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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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時候她們才明白,為什麼唐夫人會特意設計一個售賣儀式。如果說黃金縷是唐家珍寶閣明面上的鎮店之寶,這肥皂便是珍寶閣真正的鎮店之寶!
姑蘇府中,唐家的珍寶閣這次真是一騎絕塵了!
第20章
唐慎被孫嶽追著罵了三天, 他答應了請孫胖吃紫陽書院門口的大肉包, 胖子才解了氣。
孫嶽:“你哪裡是唐家的少爺, 珍寶閣你肯定有摻一腿!”
孫嶽又不是傻子,家裡有錢的人姑蘇府多了去了,但能進紫陽書院, 至少也要過鄭山長的眼,有一點真才實學。唐慎當著他的面,跟唐夫人一起揭開紅布, 他能不知道唐慎的身份?
想了想, 小胖子還是不解氣:“得請我吃三頓!”
唐慎:“你就這點出息!”
兩人哈哈一笑。
包子吃了,兩人說起五天後的縣考來。
孫嶽道:“五日後的縣考, 你可有把握?”
唐慎心想:這不是把握不把握的問題,這是必須考上。
“應該不是問題, ”唐慎反問:“你呢?”
孫嶽長嘆一口氣:“我去歲來府學讀書,如今也讀了一年半。再加上在家中私學讀的七年, 已經讀了八年有餘。你今年才不過十四,我已經十五了。你可知道,我堂哥就是十五歲中的秀才。”
唐慎道:“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我懂。”
孫嶽瞪直了眼:“你懂?你懂什麼懂!好你個唐慎, 本來以為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共同進退。誰料你竟然要考上秀才了!”
“這不是還沒考麼。”
孫嶽:“你肯定能考上。老天啊,為什麼要讓我和你做同窗。若是你沒考上就罷了,若是你考上了,我娘肯定要說我。書讀得比你久, 學得比你差遠了!唐大哥,我的唐哥,你可否饒了小弟這一回?”
唐慎氣定神闲:“從小到大被你唐哥氣死的小孩不止你一個,好好讀書去吧,孫胖。”
“啥?”
“沒啥。還吃肉包麼?”
“走著!”
唐慎對這次的縣考是勢在必得。
縣考前五日,紫陽書院放了假,讓學生們自己去鑽研讀書。府學裡的學生幾乎都有功名在身,是個秀才,但也有幾個唐慎、孫嶽這樣的存在,他們得參加縣考。
唐慎原本想在家好好讀書,讀個五天,溫故而知新。誰料第一天大早,一輛馬車停在他家門口。唐慎出門迎接,梁誦下了車,道:“愚之去金陵辦點事,我這幾日要去沙洲縣,你可隨我一起?”
唐慎愣住:“先生,五日後小子要參加那縣考。”
梁誦:“你考不上?”
“不是。”
“那怎的?”
“……”
我要考上前十啊!!!
這話唐慎沒法說,梁誦看著他憋著話的別扭表情,總歸有了點青澀稚嫩的少年模樣。梁誦笑道:“走吧。縣考若是過不了,你以後可別說是我學生。”
唐慎領命,收拾了東西與梁誦離開。
馬車出了姑蘇府,一路往北而去。天氣轉暖,卻也有幾分寒氣。馬車內配有一個小巧的暖爐,唐慎記得一個月前他去城門口接先生時,先生就是把這東西給了他,讓他暖暖手。
師生二人在車內也沒說話,兩人各自看書。有時梁誦會出幾個問題讓唐慎回答,唐慎一一回答,梁誦再指出缺漏。
傍晚,兩人到了沙洲縣。
沙洲縣在姑蘇府的最北邊。姑蘇府的雪三日前就停了,沙洲縣卻還是一片銀裝素裹。一望無際的田野被銀白色的雪細細地蓋住,一眼望不盡的白色中,幾個村莊點綴其中。車夫駕著馬車,來到其中一處農莊。
馬車停在一個小院前,還沒下車,房舍的主人便出門來接。
這是一個頭發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他拄著拐杖走到馬車前,對這梁誦作了一揖,道:“梁大儒。”
梁誦下了車,也回一禮:“趙舉人。”
唐慎一愣,他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其貌不揚、家境平凡的老人,竟然是個舉人。
趙舉人請他們做客,給他們安排了屋子。
梁誦:“我來找他借兩本書,順便在沙洲縣看看,咱們後天便走。為師老眼昏花,早已不是讀書寫字的年齡,愚之不在,你便替了他,幫我把這兩本書抄錄下來,讓我帶走。”
唐慎苦笑道:“是。”
敢情是抓他來做苦工了啊!
趙舉人拿了兩本沙洲縣的風土人情志給唐慎,唐慎用一支簪花小筆細細地抄錄起來。他寫字不快,尤其是寫這種小字,得提筆懸空。抄了幾頁,便覺得有些疲累。唐慎揉了揉手臂,繼續抄錄。
梁博文是當代大儒,然而他喜歡的書,卻千奇百樣。
唐慎曾經去過老師的書房,裡面藏了數千本書。從天文地理到詩詞歌賦,志怪傳奇,儒家雜學,應有盡有。梁博文從不拘泥於任何一種書,他博古通今,學識淵博。
唐慎抄到第二本,天已經黑了。
“寫勾時,再收斂內鋒。”
唐慎倏地一愣,差點寫錯字,隻是不可避免的,書上多了個小墨點。他抬起頭:“先生?”
梁誦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邊,借著燭光靜靜看著唐慎寫字。
唐慎從不喜歡晚上讀書,正所謂挑燈夜讀,唐璜曾經拿這開玩笑,說哥哥不夠勤奮,哥哥不想進學。然而唐慎理直氣壯:“就油燈那點光亮,要讀書,是想讓你哥年少近視?”
阿黃不懂什麼叫近視,但她看出唐慎的堅定。
溫暖的燭光輕輕搖曳,梁誦站在桌旁,唐慎坐著抄書。
梁誦:“繼續罷。”
“是。”
唐慎更加仔細地寫著,聚精會神。寫到一半,梁誦道:“讓你每日練大字果然是有作用的,隻是你寫字始終露著鋒。”
“露鋒不好?”
“鋒芒畢露,自是不好。但你隻是略露鋒芒,所以並無大礙,更有一番風骨。若是你這筆力覺太過,天下那些行草大家,豈不是各個渾身鋒芒,目中無人?但是唐慎,你且記得,你還隻是個沒有功名的白生,你要進考,你必須會寫館閣體。”
梁誦握住唐慎的手,帶他寫起字來,頃刻間,一個個烏黑秀麗的字顯現於紙上。
或許在這個時代,很多父親都曾經握著兒子的手,這樣耐心教導過:“方正圓潤,秀潤華美。豎不出格,勾不露鋒。每個字等大而細致。你必須寫得一手好的館閣體,否則哪怕你文曲星再世,也不能金殿傳胪。”
屋子裡一片寂靜。良久,唐慎道:“先生,我何時說過要金殿傳胪。”
梁誦笑罵:“你這潑皮,言下之意,你想金殿傳胪就能金殿傳胪?你怕不是連個舉人都考不上吧!”
唐慎非常認真地思考道:“若是小子考不上舉人,豈不是墜了先生的名聲。我是先生第一個考不上舉人的學生嗎?”
“子行矣!”
“诶!”
唐慎被梁誦帶著寫了兩張紙,梁誦又讓他自己寫了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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