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被他這麼看著,哪裡吃的下飯。
“師兄……”你幹嘛。
王溱:“今天是什麼日子?”
唐慎一聽,先是愣了下,接著覺得十分好笑。
王子豐這人也真有意思,他當然知道今天是王溱的生日。全天下恐怕沒有誰的生日比王溱的好記了,隻要記得在皇帝的前一天,就能記得清清楚楚。隻是唐慎沒想到,王溱居然還在乎這種事,他現在這麼一問,讓唐慎頗有種被女朋友質問戀愛百日紀念的錯覺。
唐慎被自己這種詭異的想法無語到了,他咳嗽一聲:“今日是師兄的生辰。”
王溱:“今晚先生也要來我家中用飯。景則何時來。”
傅渭也去?
唐慎道:“等離了宮,我回去把官袍換下,就去尚書府。”
王子豐二十七歲的生辰,在戶部尚書府中度過。
次日,天子壽辰,萬民同喜。
到十一月,盛京的冬日嚴寒難耐,細霞樓的客流量驟然增加。不過牛羊肉的供應並沒有並沒有出現問題,寧州官道建成後,快馬加鞭地往來一次,隻需要一天時間。
臘月初,陸掌櫃與姚三去了北方一趟。等到他們回來時,陸掌櫃帶來一塊白色石頭,交給唐慎。看到這塊石頭,唐慎雙目一亮,拿著石頭觀察了好一會兒,然後抬頭問道:“從哪兒找到的?”
陸掌櫃道:“寧州是沒有的,在寧州再往東北,已經快要接近遼國邊境的地方才找到這東西。小東家,這就是你要的白雲石?這東西可讓我一通好找!因為當地人並不叫它白雲石,都叫它凌子石呢!”
第66章
凌子石, 也就是白雲石, 主要成分為碳酸鎂鈣, 是一種常見的礦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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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慎的記憶中,白雲石在後世儲量豐富,並不少見。但到了這個時代, 白雲石卻不再那麼常見。第一是因為沒人需要用這種礦石。在這個時代,礦石的作用除了冶鐵做瓷器,主要就是做顏料使用。白雲石不能冶鐵, 也不能做陶瓷器, 做顏料更不現實。
沒有市場,就沒有需求。
第二, 則是找不到純度比較高的白雲石礦脈。
以這個時代的生產技術,想要用白雲石生產玻璃, 對原料純度的需求極高。哪怕純度到了,也很難生產出完全透明的玻璃。
是的, 唐慎就是打算做玻璃。
玻璃,準確來說並不是現代產物。早在公元前三千年,埃及人就有玻璃器皿。等到了公元前五世紀, 羅馬人更是發明出了玻璃吹制法, 用陶管吹出玻璃器具。這種方法被沿用了千年,哪怕在後世,也依舊會有手工匠人使用這種方法做玻璃工藝品。
然而無論是歷史上的華夏,還是唐慎現在所處的大宋,玻璃制作的技巧都遠不如西方。
大宋有玻璃, 玻璃被稱為琉璃。用的是極其昂貴的琉璃石制作,精巧奪目,每一盞琉璃杯都價值連城,隻供皇族使用。琉璃石大多是彩色的,所以皇宮中的琉璃器具也以彩色為主,很少有無色玻璃。
想做玻璃,其實並不難。
唐慎想了想,道:“長石和砂巖呢?”
陸掌櫃道:“這個好找,北直隸就有合適的礦脈。”
唐慎道:“好,那等過兩天,陸掌櫃,你從東北運一車高純度的白雲石回來。”
“好!”
唐慎要做的事,陸掌櫃聽不明白,就幹脆不去弄懂,總歸小東家不會幹壞事,隻是要幾車石頭罷了。別人喜歡玩玉石,唐慎喜歡玩石頭,這是個多好的愛好啊!這些破石頭可不能讓他們傾家蕩產。
不過多久,陸掌櫃就把幾車白雲石、長石和砂巖運到了盛京。他將東西直接送到城外的唐氏肥皂工坊。下了衙門,唐慎便鑽進工坊,一頭扎進去研究制作玻璃的方法。
做玻璃其實不難,主要材料就是白雲石、長石、砂巖,還有氫氧化鈉。
唐慎在做肥皂的時候,就有做出過氫氧化鈉。如今他輕車駕熟,迅速地制作出一罐氫氧化鈉,並將東西小心翼翼地用陶罐盛放好。長石和砂巖中都有豐富的硅,用氫氧化鈉將白雲石氧化,再經過化學反應制作出硅酸鹽,就能做成粗糙的玻璃。
然而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唐慎上輩子是學材料的,可實驗室做東西,永遠不會差原料,更不會用這麼粗糙的礦石來做玻璃。
唐慎找來幾個工匠,把這些石頭研墨成粉末,就花去半天時間。因為原材料純度不夠,他還得一邊做實驗,一邊根據材料純度,尋找合適的比例。
臘月,快迎來新年。
盛京迎來今年的第一場冬雪,白雪皑皑,銀裝素裹。厚厚的白雪累積在街道上,人和車走過,留下腳印和車轍,將雪踏平。要過年了,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臘月十二,衙門便休了假,一直休到元宵節後。
唐慎從衙門回來,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姚大娘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雞湯,唐慎喝完後,身體立刻暖和起來。他左右看了看,問道:“唐璜呢?”
姚大娘笑道:“阿黃和三兒去買年貨了。”
唐慎點點頭。
傍晚,唐璜和姚三從外頭回來。
探花府是個三進的大宅子,左右兩側還各有一個兩進的院子。這麼大的屋子,唐慎本想買一些僕人侍女來打掃,誰料姚大娘卻一個勁地阻止。
“我一個人就夠了。我每天在家裡闲著也沒事,就打掃打掃。”
唐慎拗不過她,就沒買小廝。探花府中的家務事由姚大娘和書童奉筆一力承包。
見到唐璜回來,唐慎故意板起臉:“不是說了,今天在家裡等我,晚上要去細霞樓吃飯?”
唐璜:“你都說了是晚上,我的好哥哥,現在不是還沒到晚上嘛!”
唐慎無奈地搖搖頭:“去把衣服換了。”過了會兒,他又叫住唐璜:“把你從姑蘇帶來的那件狐裘袄子穿上吧。”
唐璜一愣,點點頭,乖乖地去換衣服。
冬日天色黑得極快,申時剛過,夕陽就落了山,夜幕低垂。唐家兄妹二人披著漫天的星子,來到細霞樓。見到是小東家來了,陸掌櫃立刻把兩人領進去,去的是二樓不靠街的雅間。剛進屋,唐慎便感覺到一陣暖意。
古樸素淨的屋子中央,燒著一盆火旺旺的炭爐。
用的是最上好的無煙銀絲炭,旁邊還點著檀香。白煙嫋嫋,心曠神怡。
屋中熱得很,唐慎和唐璜便把披風脫下,掛在一旁。唐慎推開窗戶,雪白的月色照耀進屋子,又映著盛京城中滿地的白雪,雪與月色相映成輝。
唐璜緊張地問道:“哥,這麼隆重,今晚到底是要和誰吃飯?”
唐慎瞥她一眼:“你猜是誰。”
唐璜凝神想了想:“……莫非,是你的先生?”
“還有我的師兄。”
小半個時辰後,傅渭和王溱陸續來到細霞樓。
傅渭是先來的,他一進屋,第一個注意到的是掛在牆上的一張畫。傅希如雙眼一亮,走上前。仔細端詳過後,他看向唐慎:“吳道子的畫?”
唐慎笑道:“不敢瞞著先生,是,是畫聖的畫。”
“這可是好東西。雖說不是吳道子傳世的那幾張畫,但也要花不少銀子吧。”傅渭看了看,感慨道:“畫得真不錯,確實比老夫好上一些。”
而王溱進屋後,也瞧見了牆上的畫。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轉首便看向站在唐慎身旁,有些緊張忐忑的小姑娘。
平心而論,唐慎和唐璜長得並不像。
唐慎身材颀長,清俊秀雅。他長了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是天生的笑眼,笑起來時眼若星辰,彎似月牙。不笑時,又顯得俊俏青澀,一眼看去便是個泉水竹石般的少年郎,而事實上他今年才十七歲,本就是個翩翩少年。
和唐慎相比,唐璜長得卻更加英氣點。不是說她一個小姑娘長得男相,而是比起兄長的俊俏,她五官深刻,雙目炯炯有神。她望著王溱時,雖說有些害怕,但目光深處是不可動搖的堅毅。
是個固執堅強的小姑娘。
王溱得出這個結論,他對唐慎輕聲問道:“你妹妹?”
唐慎介紹道:“是,這是我妹妹,單名一個璜字。”
互相認識後,四人圍坐桌旁,開始吃撥霞供。
不知不覺中,窗外又飄起了雪花。蒼茫大雪與熱氣騰騰的火鍋搭配在一起,簡直令人心曠神怡。
吃完飯,唐慎給陸掌櫃使了個眼色。陸掌櫃心領神會,把牆上的吳道子的畫取了下來,用帛布仔細地包好。唐慎將這幅畫送給傅渭。因為這是吳道子的畫,哪怕是傅渭,都大為詫異:“景則,你將這幅畫送給為師?”
唐慎:“本就是為先生尋的。我知道先生一心向畫,正巧聽人說姑蘇府有人在賣這幅畫,就為先生買了下來。先生請一定收著。自前年我來盛京,如今算來,已經過了三年。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不是有先生教導我,我定然不知所措,一事無成。謝謝先生教導小子,小子銘記在心,不敢遺忘!”
厚臉皮如傅渭都紅了臉,心道:我有教過你?
他哈哈一笑:“那為師便收下了。”
酒足飯飽後,唐璜跟著陸掌櫃去查看今日細霞樓的生意流水。傅渭得了一幅畫,高興至極,當場便拿著畫回府,說是要好好品賞。雅間中,頓時隻剩下唐慎和王溱。
王溱拂了拂茶湯上的一層茶沫,輕輕喝了口碧螺春。
窗戶開著,屋內是淡淡的檀香味。王子豐浴著月光,一身白衣,靜靜地品茶望月。說不來是這月色更加皎潔,還是月光中的人更氣質出眾。
唐慎不由得看愣了一會兒,回過神,他立刻從袖中拿出一隻小小的錦盒,遞給王溱。
王溱接過錦盒,笑問:“這是賄賂?”
唐慎愣住。
王溱這話不是無的放矢。
傅渭是翰林院承旨,他管不到唐慎頭上,唐慎給他送禮無可厚非。但王溱是戶部尚書,如果真要管,完全管的到唐慎這個中書舍人的頭上。更何況他們還一起在勤政殿當差。
唐慎無奈道:“師兄又揶揄我。是與不是,您自己不知道麼。”
王溱:“小師弟近日越發大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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