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小太監婢女沒有一個上前來扶一下,很顯然皇帝還是在遷怒著賀清心。
賀清心索性就把嘴閉嚴實,什麼都不說故作溫順,皇帝又是沉吟良久,這才對賀清心說:“你的膽子真的是很大。”
賀清心不接話,撲通一聲又跪下,順手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那塊免死牌。
這玩意兒要的真及時,皇帝要真的一切都不顧就是要把賀清心搞死,那賀清心還能用這個玩意兒保住一條小命。
大不了今天回家就“上吊”,來一個舍己保全家的死遁。
但是皇帝還好沒糊塗到那個份上,也是真的貪婪什麼長生不死,最終用一種略帶諷刺的語氣問賀清心:“你一介區區女子,如何能夠代替太傅府?”
賀清心不厭其煩地又跪下,為了保住小命低頭不丟人。
她對皇帝說:“陛下此言差矣,臣女雖為女子,卻是父親的眼珠子,父親精心呵護這許多年,教授臣女的全部都是追隨君王之道。”
“臣女一家,對陛下忠心天地可鑑。”
賀清心這一次的語調並不慷慨激昂,像是在形容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而皇帝這個時候也想起,面前這個小女子確實是被太傅當成皇後來培養的,可不就是追隨君王嗎?
隻不過她本來追隨的應當是大皇子,而因為婚約被大皇子自己給毀了,所以她追隨的自然就變成了皇位之上君王,為此直接親手將大皇子送到了他的面前。
這種愚忠正是皇帝最喜歡的,也是皇帝現下最需要的,他原本對太傅府多有忌憚,正在設法打壓,如今看來,太傅府未必不能變成一把趁手的刀,替他掃平一切異聲。
“既如此,你立下了如此大功,這一次想要什麼獎賞啊?”皇帝又在給賀清心挖坑。
如果她敢居功討賞,討什麼保太傅一家性命的那種賞賜,那便不是愚忠於他,還想著後路呢,皇帝豈能容她?
誰料賀清心開口就問:“臣女確實想向陛下討要一件東西……臣女聽聞潮州進貢了一種獸類胃袋制作的水囊,能裝很多的水,保溫效果又非常好,而且還能直接掛在馬背上隨著馬背的形狀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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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女鬥膽想向陛下討一個。”
這是之前她動了孵小雞的念頭的時候,問過身邊人有沒有什麼合適的,能夠裝水然後又保溫的東西,結果身邊的人提起了潮州進貢的水囊,賀清心這才知道。
據說皇城之中幾個權貴手上也有,但是討的話隻能從皇宮討了。
皇帝疑惑地看著賀清心,確實有這麼個玩意兒,潮州進貢上來,本是想要利用在軍事之中,想到了面前這太傅之女家中三位哥哥皆是邊關守將,皇帝的眼神有片刻銳利。
“你討那個東西做什麼?莫非是想獻給你的哥哥們?隻是此物原料極難尋找,隻有潮州那邊才能專供,而且制作工藝也非常復雜,並不適合投入軍事。”
賀清心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伸出一根手指道:“臣女就要一個,用來孵小雞。”
“……做什麼?”皇帝險些認為自己沒聽清。
賀清心又重復了一遍:“臣女想用來孵小雞,水囊能夠保溫,雞蛋放在上面,二十多天的功夫就能孵出小雞啦。”
皇帝的表情不太好形容,又覺得自己有種被冒犯的感覺,因為他在這裡陰謀詭計地揣測著這女子會同他討要什麼保命的東西。
結果這個女子隻要一個水囊孵小雞?
難道是什麼迷惑他的計策嗎?
到最後皇帝也沒能弄明白,但是賀清心成功討要到了一個非常柔軟,能夠隨便變換形狀的水囊。
外面還是真皮的,完全隔水,非常完美。
賀清心平平安安從皇宮之中出來,但她知道這隻是個開始罷了,一旦皇帝真的動了大皇子和皇後,那太傅府必然會經歷一場劇烈的風波。
不過沒關系,賀清心準備和太傅實話實說,太傅沈卓能做到如今這個位置,又不是靠他長得好看。
保住太傅府不難,而賀清心稍微穩定穩定,過個幾個月找一個寒冷的冬日,感染個風寒,“暴斃”就行了。
非常完美,“暴斃”之後她就能去找小魚了。
賀清心打算自己在府內先測試一下,先孵一下看能不能孵出來,等以後再孵小雞就有經驗了。
回到家裡賀清心把實話和太傅一說,太傅又是天翻地覆膽戰心驚了一番,戳著賀清心的腦門說:“你膽子現在真的能包了天!這種事情你竟然也敢!”
賀清心手裡還擺弄著那個水囊,保溫的效果特別好,現在就是準備找受精的那種雞蛋了。
被太傅給戳得腦袋直歪,賀清心鼓搗這水囊眼睛也不抬地說:“陛下本來就已經要設法讓太傅府栽跟頭了,我們再怎麼戰戰兢兢也沒有用,父親你那麼機關算盡那麼聰明過人,怎麼到最後還是搞得差點被皇帝鳥盡弓藏?”
“既然都這樣了,我們不如就暫且變成陛下手中的刀,等到時機成熟……我唔唔唔!”
太傅直接把賀清心的嘴給捂得嚴嚴實實,生怕“謀朝篡位”這四個大字,要從自己女兒的嘴裡面跑出來。
賀清心當然不是要謀朝篡位,把太傅捂住自己嘴的手拽下來,耐心地和自己的父親解釋。
“不是謀朝篡位,而是要在時機成熟,皇帝變成一個一心隻會求長生,把自己的兒子和皇後囚禁起來喝血吃肉的怪物的時候,皇帝成為眾矢之地的時候,再重新扶一個皇帝,伺機讓三個哥哥退下來兩個,重新做忠明君的權臣就行了。”
“到時候父親你就是三朝老臣,朝堂內外唯你馬首是瞻,就連新君也動不了你。”
太傅的眼珠子要是沒有眼眶攔截,恐怕已經飛出來了。
他這女兒……他這女兒實在是令他震驚不已。
“哪有你說得那麼容易!那可是皇帝,國君更迭自古以來必會引的天下動蕩!”
“有什麼可動蕩的,如果是帝王那幾個兒子相互爭來爭去。換皇位的時候血洗對方的黨羽確實會引起天下動蕩。”
“但是如果是氏族和朝臣一起聯合起來,擁立一位新君,那有什麼可動蕩的?”
太傅張口結舌,私下又看了好幾圈,想去捂住自己女兒的嘴,但是抬起的手都直哆嗦。
可是……太傅心裡很清楚,如果皇帝當真走到了那一步,如果真的像他女兒說的朝臣們聯合在一起擁立新君,確實也不需要天下動蕩……
“別胡說了!”太傅說,“就算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三個哥哥手握兵權,新君一時間動不得,日後還不是照樣鳥盡弓藏?”
賀清心終於不擺弄水囊了,用一種非常復雜的眼神看著太傅說:“那還不簡單嗎?把你三個兒子搞殘兩個,隨隨便便一場戰役直接退下來,抬回皇城,又能保住聲明功勳,又能急流勇退,又是國之英雄,躺著養老就行了啊。 ”
“放屁!你的哥哥們在沙場上拼死拼活,你一句話就把他們弄殘?”
賀清心伸手拍了一下太傅的肩膀說:“我的好爹,你腦子真的應該換一換啊。”
“又不是真的讓他們殘了,他們假裝殘了不就行了嗎?堂堂邊關守將,退下來的國之功臣,誰還能把他們從椅子上面扯下來,驗證一下他們是不是真的殘了呀?”
“先裝幾年,等過幾年風頭過去了,你在朝堂內外立住腳跟,和新君形成了鼎立之態,然後再找一個什麼神醫出來,讓你兩個兒子重新站起來不就得了。”
“到時候隻對外宣稱是無法再上沙場,隨隨便便在皇城弄個別的武將官,什麼訓練護城衛,掌管個精衛營一類,那不又把權力捏回自己手裡了?”
“等到那個時候新君還想卸磨殺驢,那不就是瓮中捉鱉,直接反了他就完了,之後隻需要重新扶上一個小皇帝。”
“到那時我另一個哥哥戰功赫赫,再來一個戰場受傷直接回朝,那還不封個王啊侯啊的,頂立門戶,到時候父親你都可以退下來頤養天年了。”
太傅:“……”
賀清心:“……嗯?”
太傅:“……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
“那還有多難呀?為著咱們一家幾口人能活著,折騰唄。”
事情搞大,不行大家一起嘎。
賀清心看著自己死鴨子嘴硬的父親笑得十分欠揍。
太傅最後鬧心地把賀清心撵出了書房,賀清心還真的回去,順便讓下人們買雞蛋。
太傅在書房裡面靜坐良久,飛快寫了幾封信分別送出去,到最後忍不住擱下筆嘆息了一聲:“若我這女兒是個男子……唉……”
而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賀清心,這幾天真的在家裡孵起了小雞。
水囊裝上溫度適宜的水,上面再放上雞蛋,用被子給蓋上,保證雞蛋在不燙眼皮的那個溫度可以了。
這都是小的時候賀清心跟她姥姥學的,現在如果孵出小雞養到冬天,太傅也能吃上新鮮的雞肉。
至於皇帝那邊如何派人去追截謝瀾,而太傅又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去皇帝那邊表忠心,就跟賀清心沒什麼關系。
她不緊不慢地等著,每天除了翻一翻雞蛋,又變成除了吃就是睡。
並不打算用任何的方式去聯系她的小美人魚,賀清心並不著急。
她這個人啊,心理素質特別強,不管做什麼都不緊不慢,迷惑敵人很有一手。
而且賀清心知道這段時間,皇帝一定會派人在太傅府附近暗中進行各種看管,這個時候賀清心要是忍不住給小美人魚送什麼信兒,那才是自投羅網。
賀清心心中一點都不慌張,她隻管盡人事,剩下的交給天命。
每天吃吃睡睡,偶爾和便宜娘親貼貼,日子別提多自在。
而太傅自然也不是個傻的,這些天送出去的那些信,基本上都被截住,但是隻要皇帝拆開之後,就會發現太傅基本上像賀清心說的那樣,都在為皇帝馬上要做的事情做各種鋪墊。
總之就是將愚忠進行到底。
而當皇帝真的對皇後和大皇子動手的時候,他發現了皇後的血液同樣出人意料,也有讓人回春的效果。
隻是效果比較輕微,但確實是有效的,皇帝在自己的皇宮之中看著自己回春的臉,興奮到發出陣陣狂笑。
而與此同時,幻境之外的眾位仙首,通過芥子空間,看到了裡面幻境發生的一切,全都集體沉默。
“我就說她不是什麼平平無奇之輩!”左心遠說,“這不是一切都在按照她推測的發展嗎?這個幻境如果是真的,如果當年謝宗主當真遇見的是她,說不定已經被她推上皇位!成了萬世人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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