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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宮的時候,希錦還有些暈乎乎的,完全不知道這官家到底是什麼意思。
若說他是個慈愛的,但那心眼多。
若說他鐵血無情吧,他還是對自己重孫兒實在疼愛得很,對自己其實也不差。
這不是要賜給自己臘茶嗎?
她打開這御賜的臘茶看了看,外面裹著一層黃羅夾袱,再用朱印封了的,她打開後,卻見裡面是細竹絲織笈,再打開那細竹絲織笈,又看到裡面是朱漆小盒,上了金鎖,下面再墊著青箬。
她也沒想到這茶竟這麼多講究,再打開那朱漆小盒,才見裡面一方方寸大小的銙狀,襯著明黃緞的軟盈,看著實在是華美金貴。
不說別的,就這一層層的,就讓人感覺到這茶的金貴。
她這麼好奇看了一番,恰好王詹事過來,便問起這茶的來歷。
王詹事一聽,卻是意外得很:“官家竟賜了娘娘這茶?”
希錦見他驚訝,也是沒想到,畢竟皇宮裡嘛,什麼茶沒有,不就是賜一個茶。
那王詹事吃驚之後,連聲說皇恩隆隆,說這是官家對娘娘的疼愛。
說完這些後,他才解釋起來,原來這臘茶是千裡迢迢自嶺南運過來,是把已揀過的熟芽剔去,隻取其心間那麼一縷,再用上等瓷器裝了嶺南的清泉浸漬,如此得來的那茶,光明瑩潔,猶如銀線,叫做銀線水芽,那是最最金貴的新茶了。
王詹事:“這茶可不易得,嶺南每年也不過進貢那麼幾盒,便是官家自己都要珍惜著,便是偶爾賜給有功的大人,那大人都得千恩萬謝的,恨不得跪在那裡把這茶供起來!”
希錦也是沒想到,她嘆:“怪不得呢,這茶得來不易,本身就金貴,這還一層層的包裹,光這包裹就要多少銀子。”
也實在是讓人驚嘆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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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想起白日那官家的言語,他竟然提起霍二郎,總覺得他有些敲打的意思。
偏偏又送給自己這樣稀罕的臘茶以示疼愛,怎麼想怎麼莫名,莫名之餘又覺得好笑。
這老頭兒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是為他那孫子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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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錦往日在汝城,便聽說一句戲文,說是“寒食內人長白打,庫中先散與金錢”,當時並不太明白這其中意思,隻覺得很遙遠,如今卻是知道了。
寒食節這才剛過,宮內外宗親女眷都開始蹴鞠了,所謂白打就是不設球門,兩個人用球來對踢,這叫白打,這白打到底是方便,隨時隨地的。
那帝姬以及宗親等,都陸續開始邀請希錦去白打,希錦偶爾也過去和大家玩玩,一來二去倒是也慢慢熟稔起來,她踢球未必多好,但多少也懂一些。
帝姬宗親們都身嬌體弱的,比她好不了,是以偶爾間她還能沾個便宜。
官家那邊知道了,特意讓人拿了一箱的金錢來,若是贏了便能得賞,希錦竟還贏了十幾把金錢呢。
除了那幾位帝姬,希錦和莫家的莫三,以及莫五娘子也都熟悉起來。
莫三是個爽朗的,莫五娘子腼腆,但是細致溫柔,性子不同,不過和希錦都能處得不錯。
唯獨讓希錦意外的是,那陳宛兒陳小娘子那次也來了。
希錦乍看到陳宛兒的時候,意外,笑著說:“竟是你,也是巧了。”
陳宛兒抿著唇,上前拜見了。
她上次見到希錦,還正經說話,平起平坐,如今卻要拜見了。
旁邊嘉福帝姬見了,不免詫異:“你們……竟認識?”
在場其它人等也都意外,萬沒想到呢。
大家都是這個圈子裡的,自然知道一些事,明白這陳家最初的意圖,其實是覬覦皇太孫妃的位置的。
誰曾想,她們二人竟然認識?
希錦見大家好奇,道:“是之前在蹴鞠場旁的茶樓便認識了,宛兒性子良善,當時還說要介紹我加入齊雲社。”
介紹皇太孫妃娘娘加入齊雲社……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都覺尷尬。
這未免有些託大了。
陳宛兒也略有些尷尬,她輕咬著唇,笑道:“那時候並不知原來姐姐便是皇太孫妃娘娘。”
說這話的時候,確實有些尷尬。
當時確實沒想到,隻以為不過是小地方來的商賈女,怎麼也掙不到正妃娘娘的位置,她也是想示好,想慢慢接近,再看看後續。
誰曾想皇太孫就那麼拒了她家,之後這商賈女竟一朝得勢,竟仿佛有好運加持,就這麼當了正妃娘娘。
是以這一段日子,她其實一直都躲著的,可到底躲不過,畢竟都是這個圈子的,蹴鞠社比賽,她也不可能不出現。
對此,希錦倒是沒什麼意外的。
她其實心裡還是感謝陳宛兒的,若不是她拿著那塊什麼玉石過來自己眼跟前晃悠,她那麼一惱,阿疇還不至於拿出那塊玉。
她對於那塊玉是很在意的,如今拿了,便覺那塊心病終於去了。
是以她對陳宛兒頗為友好,笑著說:“這也沒什麼,你我姐妹偶遇,也是緣分,說那些便是見外了,隻是我還不知道妹妹是哪家小娘子呢。”
旁邊早有好事的,笑著道:“娘娘,你怕是不知,宛兒便是端明殿學士、尚書陳大人家的小娘子。”
希錦聽到這話,心裡隻有長長的一個“哦”,拉著長調的。
她什麼都沒說,不過陳宛兒卻感覺到了,那種早就預料之中的篤定,以及含笑眉眼間的嘲諷。
陳宛兒淡淡地看了希錦一眼,勉強笑了下。
然而,希錦看著那陳宛兒的笑,越發覺得好笑。
她好笑之餘,依然不動聲色,很是親熱,還拉著陳宛兒:“知道妹妹愛吃茶,恰前幾日官家賞的好茶,我還沒開呢,若是妹妹喜歡,過去品用便是。”
陳宛兒本來有些尷尬,現在見希錦若無其事的樣子,倒是略放松了下來,放松下來後,也便和大家有說有笑的了,甚至主動提起來,回頭過去府上拜訪,大家熱熱鬧鬧的,一派和氣。
如此幾日後,希錦也慢慢地熟悉了皇城中的種種,自然也聽說一些坊間消息。
如今傳得最熱鬧的,竟然莫過於她抓住了摩尼教惡徒的事,外面傳得還有鼻子有眼,把她說得挺英勇的……
那天嘉福帝姬看著她那纖細的腰肢,道:“誰想到呢,你竟然有這等膽量。”
希錦:“……”
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麼,隻好不說,就讓大家誤會吧。
不過這難免引來眾人的追問,比如你怎麼知道那是摩尼教惡徒,你當時不怕嗎,你當時護駕時,腿不發軟嗎?
希錦在心裡隻有哎呀呀呀,她竟然成了大家口中的傳說!
既然如此,她少不得給自己添油加醋一般,於是她回憶著自己往日所看的話本,話本中也有巾幗英雄,關鍵時候她們颯爽英姿,如何慧眼識破敵人奸計,如此當仁不讓上前保護聖駕!
希錦添油加醋,把自己好一番誇,竟憑空編出一個俠肝義膽的話本!
主角還是自己!
眾人聽得一愣一愣的,雖多少感覺這裡面仿佛有些誇大其詞,可人家確實揪出了那摩尼教惡徒,人家確實護駕了,人家還一口氣當了皇太孫妃,人家還有十八隻仙鶴來給她助興以示吉兆。
這哪一樁都不是一般人能經歷的啊!
所以眾人越發敬佩,敬佩得五體投地!
就在希錦這漫天吹噓中,她也聽到了那宋家小娘子的消息。
因為宋家確實和那摩尼教惡徒沒什麼瓜葛,是以這件事自然不了了之,不過宋家自然得了官家一番訓誡,要他們對自家女兒嚴加管教,倒是弄得宋大人灰頭土臉,至於那宋家小娘子,名聲自然是不好,眼睛都要哭紅了,但是也沒奈何。
那嘉福帝姬提起這個,卻是輕哼了一聲,道:“要我說,宋家這事做得也欠缺了些,無論如何,其實希錦都是幫了他們宋家的!”
大家聽著,疑惑。
嘉福帝姬道:“你們想,如果不是希錦眼神好,發現了那摩尼教惡徒,就此放過了,那摩尼教惡徒潛伏其中,還不知道做出什麼事來,萬一惹出大麻煩來,怎麼收場?”
眾人一聽,想想也是:“若是真出事了,那禁衛軍自然是嚴查此事,所有有些瓜葛的統統不會放過。”
其他人等也都恍然:“是了,到時候查出來那摩尼教惡徒曾和宋家小娘子有過瓜葛,或者宋家小娘子被利用了——”
提到這裡,大家都頓住了。
一想之下也是膽寒!
這麼一想,大家都覺得,那宋家確實還得感謝皇太孫妃娘娘呢,若不是皇太孫妃娘娘,還不知道宋家遭什麼事呢!
希錦也沒想到,她就這麼名利雙收,就這麼舒服地躺在皇太孫娘娘的诰命上,哄哄皇太孫,逗逗孩子,還能落一個巾幗英雄。
不過當然也不能躺著,她得琢磨琢磨她那瓷器買賣了,如今幾個小國都要和大昭通商,這是大事,她等著看這瓷器的價位水漲船高,趁機出一批貨。
至於那六重緯,她暫時還沒想法,想著或許可以放一放。
這時候大家還在感慨,感慨那次的摩尼教惡徒,又提起如今皇城一帶巡防明顯比之前更為嚴密了。
這麼說著,不知怎麼,那陳宛兒卻道:“對了,聽說沿海一帶不太平,你們聽到消息了嗎?”
希錦聽到“沿海”,那耳朵便支稜起來了。
如今阿疇就在沿海呢。
而陳宛兒起了這個話頭,其他人卻是不太清楚的,難免疑惑。
唯獨那嘉福帝姬道:“你莫不是說那海上盜匪,我記得是叫什麼來著……”
她突然想起來了:“叫蹈海蛟?”
陳宛兒頷首,道:“是,就叫蹈海蛟,此人不容小覷,這次皇太孫殿下過去沿海視察,這人不得不防呢。”
她這一說,大家多少有些好奇,皇城不靠海,聽著這“蹈海蛟”三個字新鮮。
陳宛兒便給大家講起來:“我也是聽我堂兄講的,說是那“滾海蛟”是一位海寇,有兵馬有海船,盤踞了閩粵之交的幾處島嶼,肆意打劫中外海商,甚至會寇掠閩粵沿海,這一次皇太孫殿下過去視察,要整治海商通商,若是就此觸犯了“滾海蛟”的財路,隻怕這“滾海蛟”要拚死一搏。”
啊?
大家驚訝:“那該如何是好?”
陳宛兒:“這哪知道呢,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聽我表兄提起,才聽了那麼一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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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錦就沒搭理那陳宛兒,平時陳宛兒不聲不響的,如今怎麼突然放了這麼一個屁。
顯然是有後文的,且等著看吧。
她回到府中,給汝城那裡寫了信,要洛掌櫃過來,等洛掌櫃過來了,就可以開鋪子賣貨了。
當然了,賣貨不能以自己的名義,要以寧家的名義,免得帶累了名聲。
她這裡算盤打得極好,這會兒府中諸事順利,芒兒也由官家安排著準備進學,她自己一時倒是也沒什麼太操心的,便每每過去看看蹴鞠,或者欣賞那蕩秋千比賽,倒是有趣得緊。
如今她在皇親國戚中很有幾位閨中好友,彼此一起吃茶聊天,或者說說京中趣事,日子倒是逍遙,甚至連阿疇都不太惦記了。
不過阿疇倒是寫了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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