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2024-11-12 11:07:533158

  他撐著額頭,側頭望向車窗,看到自己神情冰冷而沉晦,額上有青黑色的鱗片狀紋理一閃而過。


  定睛一看,似乎隻是幾根異常突起的青筋。


  這幾天幻覺太多了,陳側柏沒有將這一幻覺放在心上。


  他閉著眼,在竭力整理思緒。


  他感到自己在失控,也感到這失控在加劇。


  就像神經被反復拉扯,每一次拉扯,都是在試探他理智的極限。


  他隻知道自己暫時不會失去理智,但並不知道自己理智的極限在哪裡。


  更不知道,失去理智的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


  因為他現在心裡湧動的,全是危險、恐怖、駭人的想法。


  每一個,都會讓他旁邊閉目養神、不諳世事的妻子毛骨悚然。


第43章 Chapter 6


  回到家, 秋瑜打了個哈欠,脫下外套,去洗澡。


  她沒注意陳側柏在幹什麼。一般這個時候, 他要麼在客廳遠程指導其他研究員, 要麼倚在沙發上看書。


  紙媒行業已徹底式微, 現在都是一種極薄的類紙閱讀器,閱讀體驗跟紙質書差不多, 甚至更好。


  但陳側柏從來不用類紙閱讀器。


  他隻看紙質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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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是遠視眼, 看書時很少戴眼鏡, 一般把書擱在膝蓋上,以一種近乎審視的角度, 居高臨下地翻看書頁。


  結合他冷漠而充滿侵略性的外形, 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凸起的腕骨關節, 他能看多久書,秋瑜就能盯著他看多久。


  所以有時候,秋瑜真的無法討厭他的冷淡。


  他冷淡得恰到好處, 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性-癖上。


  洗完澡,秋瑜烘幹頭發, 倒在床上, 本想瀏覽一下網頁,但芯片已經關了,她又懶得去拿平板,隻好閉上眼睛,逐漸放空腦袋。


  就在她快要睡著之際, 腰上突然一重。


  陳側柏也躺了下來,一隻手攬在她的腰上。


  秋瑜迷迷糊糊地, 半晌腦子裡才晃過一個想法——她有時候會從這段合作式婚姻裡“出戲”,就是因為陳側柏有的動作太過溫存。


  就像現在。


  他攬住她的動作,太自然,太溫柔了。


  要不是他的手掌像冰一樣冷,凍了她一下,她幾乎要順勢依偎過去,軟溶溶地癱在他的懷裡。


  “睡這麼早?”秋瑜悶聲問,鼻音有點重,聽上去有幾分嬌氣。


  像在對他撒嬌。


  陳側柏手臂倏然一緊。


  秋瑜隻覺得自己話音剛落,就有冰冷的唇覆上來。


  每次跟陳側柏接吻,秋瑜都會生出一種割裂感——他的舌-尖那麼冷,跟她接吻的動作,卻又熱又膩。


  他像在吃什麼似的,抵著她的嘴唇,緩慢地吮,唾液快要滿溢出來時,才會稍稍撤離她的唇,發出一聲很重的吞咽聲。


  秋瑜硬生生被他親得臉紅了。


  這時,他清冷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根響起:“你今天,以為我連進你的芯片,是想做什麼?”


  近距離聽他的聲音,那種低啞的磁性愈發明顯。


  震得她的耳朵一個勁發麻。


  秋瑜徹底清醒了,呼吸也徹底亂了。


  既然是他主動發出邀請,那她就不客氣了。在智力上,她或許略遜他一籌……好吧,是遜色很多。


  但在某件事上,他們勢均力敵。


  秋瑜微微歪頭,露出耳後的接口。


  她長相甜美,腮頰略圓。這樣一副相貌,如果配上一雙眼尾下垂的圓眼,會顯得幼態、稚嫩,像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


  她卻生了一雙長而媚的眼睛,眼尾上挑,中和了整張臉的純稚之氣,顯出一種清麗甜潤的媚態。


  陳側柏每次對上她的眼睛,心髒都會像被鉤了一下。


  不敢看。


  每看一眼,都想抓著她的頭發,牢牢固定住她的腦袋,讓她再也不能移開目光。


  陳側柏知道,這些想法很粗暴,幾近不可理喻。


  所以,總是避開她的視線,或是極力壓抑眼中的狩獵欲。


  秋瑜毫不意外,沒有對上陳側柏的眼睛。


  即使上一秒還在擁吻,他也能極其迅速地從中抽離出來,露出核對實驗數據般冷靜理性的表情。


  ——他非常清楚,這段關系的本質,所以很少在這種時候看她的眼睛。


  視線交匯,就會有相愛的錯覺。


  秋瑜想,不愧是高智商天才,連在情-愛方面,都比她更遊刃有餘。


  還好她也沒有陷得太深。  秋瑜抓住陳側柏的手,放在自己耳後的接口上。


  接口直連大腦神經,如果有人強行連接她的芯片,往她的腦中灌入大量垃圾數據,她會立刻因神經元燒毀而死去。


  這等於將最脆弱的部位,暴露於他的指掌之下。


  陳側柏手指微動。


  秋瑜歪著腦袋,一雙清透的吊梢眼斜瞅著他,嘴唇一開一合。


  像是在念一個讓人瘋狂的咒語。


  她說,連進來。


  ·


  秋瑜這輩子都不敢再說這三個字了。


  芯片可以調節神經元電活動,刺激多巴胺分泌,模擬出亢奮或欣快的感覺,這就是“芯片共享”的另一種玩法。


  她以為不過是雙倍的多巴胺,沒什麼好怕的,誰知……完全不一樣。


  寒冷與火熱。


  明滅閃爍的神經元網絡拓撲圖。


  陳側柏冷峻分明的下顎,上下滑動的喉結。


  擬感,實感。


  她剛從數字化的浪潮中掙脫出來,竭力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氣,轉瞬間又被真實的溫度凍得微微顫慄。


  她眼神渙散,幾乎要分不清虛擬與現實。


  伸手往上一抓。


  抓住的是,陳側柏冰冷而瘦削的臉頰。


  虛擬世界裡,她卻被他側臉的溫度燙得輕叫一聲。


  到最後,秋瑜簡直要咒罵一句,這個玩法究竟是誰開發出來的?


  也太他媽變態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秋瑜才從擬感與實感的交替刺-激中回過神來。


  她像剛被人從浪潮裡撈出來,頭發汗湿,渾身發抖,連呼吸都不暢。


  她伸出手,下意識想去抓身邊人的手,卻抓了一個空。


  結束的那一刻,陳側柏就離開了。


  毫不留戀。


  即使秋瑜對陳側柏有一百層濾鏡,也有點討厭他這種行為了。


  她扯了一張棉柔巾,一邊擦熱汗,一邊勻呼吸,準備等徹底冷靜下來後去洗澡。


  可能因為現代人的生活的確離不開互聯網,她忍了兩三個小時沒刷網頁,最終還是沒忍住打開了芯片。


  隻是看看消息,應該沒事吧,秋瑜想。


  被嬌縱慣了的人,都會有一種心理,認為傷害自己,也會傷害關心自己的人。


  秋瑜作為溫室中的溫室花朵,打開芯片的一瞬間,立刻感到了一種悖逆、傷害陳側柏的快意,樂滋滋地瀏覽起網頁來。


  這時,她收到裴析的語音電話請求。


  秋瑜遲疑了一下,接通。


  “到家了嗎?”裴析含笑的聲音響起。


  秋瑜好笑地說:“肯定到啦。”


  裴析笑了一聲:“現在我們不是面對面了,你可以對我傾訴心事了。你和他到底怎麼了?”


  秋瑜不太喜歡跟裴析聊陳側柏,這樣太不尊重陳側柏了。如果陳側柏跟異性朋友在背後談論她,她也會感到極其冒犯,不管說的是好話還是壞話。


  ……但今天,她確實升起了一些傾訴欲。


  要怪就怪,陳側柏冷靜離開的作態,太讓她討厭了。


  討厭到她違背原則,也要跟裴析談論他。


  秋瑜想了想,躡手躡腳下床,關上了微敞的臥室門,又看了看衛生間,確定陳側柏不在主臥後,才做賊似的問道:


  “……我可以問問,你們是怎麼看待我和陳側柏的嗎?”


  裴析微妙地停了幾秒:“我可以說真話嗎?”


  “……你說。”


  裴析說:“不看好。”


  意料之中的回答,秋瑜還是忍不住一陣沮喪。


  “當然,這回答有我幾分私心。不過,秋瑜,你可以仔細回憶一下,你是從多少歲開始學投資的呢?你買一件衣服會花多少錢,吃一頓飯會花多少錢,而他成為生物科技的研究員之前,一個月又能花多少錢?”


  “如果不是因為他運氣好,碰巧考上了我們的學校,又碰巧研發出了神經阻斷藥,他這輩子隻能通過電視節目接觸你。”


  裴析頓了頓,沉聲說:“秋瑜,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娶你,一方面是為了給自己的升職鋪路;另一方面,很有可能是為了滿足自己骯髒的褻-瀆-欲。”


  “無論以前,還是以後,你都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我不認為如此明顯的地位差之下,能發展出什麼真摯的愛情。”


  秋瑜有些後悔跟裴析傾訴了。


  裴析跟她圈子裡大多數人一樣自恃身份,看不起陳側柏這樣出身貧苦的人。


  要不是窮人也懂生物學,秋瑜估計他們恨不得宣揚“上等人”和“下等人”已經出現生-殖隔離的理論。


  秋瑜很不喜歡這樣的作風。


  但她不喜歡的原因很單純,說出來甚至有些可笑。


  ——僅僅因為,適配度測試結束以後,她和陳側柏接吻了。


  這是一種相當微妙的感覺,跟情-愛無關,大概相當於你看完一本書後,再去書裡提到過的地方,會生出一種莫名的親近感,認為自己比其他人更加了解這個地方。


  哪怕書裡書外的時間線,差了十萬八千裡。


  秋瑜就是這樣。


  因為一個吻,她天真地以為,自己比其他人更了解陳側柏。


  秋瑜不想再聊下去,敷衍地嗯嗯兩聲,換了一個話題,又跟裴析聊了幾句,啪地掛斷了語音電話。


  ·


  陳側柏在次臥衝澡。


  原本沒必要換地方,但主臥的氣味組成太復雜了——汗液、淚液、唾液、計生用品,以及她又甜又膩的血腥氣,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巨網,令他額上青筋湧現,不得不轉移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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