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啾嘆息:“實不相瞞,自家父過世之後,家母憂思成疾,腦子出了點問題。她往外送的那些小衣,其實都是她年輕時候留下的舊衣裳。聽聞你們王家家風很正,想必你也不會去亂動那些衣物,還請盡快將它送回清寅宗,否則,我隻能懷疑你對家母有什麼不軌之心了。”
她裝模作樣撩起衣袖抹了抹眼睛,道:“為人子女,本該替家母背了這個黑鍋,奈何如今魔患未除,你們王家同為正道中人,卻虎視眈眈盯住我萬劍歸宗不放,試圖興風作浪。為了這天下蒼生,我不得不實話實說!家父本就是為了除魔衛道犧牲了自己,相信他一定會理解我的不得已。林氏滿門,心懷蒼生,個人的聲譽得失算不了什麼!”
林啾也沒冤枉鄭子玉,原著中,惡毒女配林秋曾在鄭子玉墓前脫下貼身小衣,說這是娘親年輕時最喜歡的。
王寒潭嘴角直抽。
他早知鄭子玉不要臉,卻沒想到這個女兒青出於藍勝於藍,更是不要臉。最可恨的是,明明知道她在胡說八道,偏偏拿她一點轍都沒有。
“所以,”林啾盯住王寒潭,面容懇切,“王家這位公子,一定不會對我母親有什麼非份之想吧?為了家母的清白,小衣送還之日,我會想辦法請來幾位德高望重的女前輩做見證。若是王公子已對那些衣物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她誇張地抬起雙手捂住臉,嗔道:“那你可真是再沒臉見人了!”
這件事情本就是鄭子玉咎由自取,林啾甩鍋甩得幹脆利落,毫無心理負擔。
王寒潭:“……”
“丟人現眼!”王天破本欲看魏涼的好戲,沒想到這畫風卻越來越歪了,他惱怒之下,一巴掌扇在王寒潭臉上,“還賴在這裡做什麼!滾回去閉門思過!”
這一掌摑得實誠,王寒潭的臉頰頓時高高腫了起來,把眼睛擠成了一條縫。
一張嘴,掉出了四顆牙。
王寒潭驀地抬頭盯住了林啾,一雙眼睛裡滿是怨毒。
林啾眼睜睜看著業蓮第二片花瓣妖娆地綻至十成。
一股更加強大的暖流自識海湧出,瘋狂地衝刷林啾渾身經脈,極其磅礴的靈氣在丹田中劇烈撞擊,經脈和丹田漲痛得厲害,林啾感覺自己快要炸開了。
林啾下意識地偏頭去看魏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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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在神遊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啾發現他的眼底竟殘留著一抹未曾徹底褪去的殺意。
感覺到林啾的注視,他很明顯地定了定神,上前握住她的雙肩,偏頭冷冷地睨了王天破一眼。
王天破不敢再留,急急施禮告辭。
萬劍歸宗弟子個個神色有些復雜,看著魏涼扶林秋坐到旁邊寬闊的白石臺上,捏訣替她護法。
他的聲音極其平穩清冷,一字一句指引林啾結丹。
林啾此刻已能內視,她強忍著劇烈的漲痛,調動經脈中澎湃的靈氣,讓它們依照魏涼的指引運行。
經脈已被石鍾靈乳徹底強化過,無比堅韌,煥發出瑩瑩七色流光,而經脈中的靈氣源自識海業蓮,無比精粹。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二者的契合度卻不是很高,細細體察時,發現經脈之中有些淡粉色的透明障礙,使得靈氣運行時扭腰折肚、搔首弄姿。
林啾睜開眼,喘息著低聲對魏涼說道:“玉心經影響了靈氣運行,有沒有辦法解決它?”
魏涼面孔清冷,微微俯身貼近她的耳畔,聲線暗沉:“我喜歡……筋酥骨軟。”
林啾呼吸一滯。
便見魏涼立直了身體,眉眼間俱是冷色,一本正經地說道:“根基已定,無可逆轉。你曾經誤入歧途,後悔已是無用。從今往後,謹記勤勉刻己,或可將影響降至最低。”
附近幾個萬劍歸宗的弟子默默頷首,一副受教的神情。
林啾無語地望著他。
她覺得自己真是長見識了。什麼正道第一人,這活脫脫一個衣冠禽獸啊!
她閉上眼睛,繼續引導體內靈氣運行。
業蓮之上,出現了一星異狀。兩片蓮瓣輕輕顫動,好像嗷嗷待哺的雛鳥。
林啾心念一動,憑著本能,嘗試將一縷靈氣引入蓮瓣的脈絡之中,反哺業蓮。
靈氣甫一接觸業蓮,林啾頓時感覺到一股極深刻的歡欣雀躍自識海彌漫至全身。打個不恰當的比方,竟像是初生嬰生喝到了第一口奶一般。
‘莫非從來也沒人試過以靈氣反哺業蓮?’林啾小小地吃了一驚。
她身為一個外來客,並不知道修真之人點滴積蓄靈氣的艱辛——試想,尋常人築基之後,打坐一個周天,才能蓄得一絲極細微的靈氣,而這一整個周天中,心中不得有絲毫雜念,一旦分心,則功虧一簣。修真,本就是忍受無邊孤寂的苦行。這樣辛辛苦苦才能得到的點滴靈氣,誰會舍得像她這樣大手大腳,憑著心意亂用?
旁人得到業蓮,隻恨不能將它徹底榨幹,誰會一擲千金去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林啾就不一樣了,修為是白送的,石鍾靈乳是白送的,業蓮靈氣更是白送的。輕易得到的東西,她實在是珍惜不起來。
沒辦法,人性本賤嘛。
林啾再度引了一縷靈氣進入識海。
兩片孤零零的蓮瓣就像是久旱逢甘霖的綠植一樣,輕顫著,小心翼翼地將靈氣分送至整片花瓣。
林啾發現,介於虛實之間的業蓮凝實了起來,原本它像是用墨汁懸畫在清水中的墨蓮,好似隨時會潰散。而此刻,得到了靈氣滋養的業蓮蓮瓣竟煥發出了金屬般的光澤和質感。
林啾心有所感,知道隻要用靈氣將業蓮蓮瓣徹底夯實,它便不會因為沒有汲取到足夠的惡意而凋零閉合了!
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心髒怦怦直跳。
業蓮反噬這種事,她實在是不想再經歷一次了。這次雖然僥幸過關,但誰能保證下一次還有人上趕著給她送惡意?
萬一今日王氏族人沒有送上門來,她是不是得像書中的惡毒女配林秋一樣,找個修為低微的人活活折磨至死,來維持業蓮不敗?
一旦踏出那一步,那就再也不可能回頭了。
底線隻要被打破一次,後續就會有一萬次。
林啾心神一定,引導著周身靈氣,緩緩渡入業蓮中。
修為提升得慢不要緊,反正眼下能對她造成威脅的人隻有魏涼一個。若是魏涼護她,那這天下誰也奈何她不得;若是魏涼要她死,那麼有沒有這一點靈氣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於是魏涼眼睜睜看著林啾在自己的引導下,修為一步一步,義無返顧地往下跌。
魏涼:“……”
還沒走開的萬劍歸宗弟子們:“……”原來世間真有這麼愚鈍的人,有劍君親自指引,竟還能越練越回去了!
靈氣運行數個周天之後,林啾的修為重新回到了築基初期。
識海之中,兩片業蓮蓮瓣徹底穩固了,暗金色光芒幽幽照映著識海,林啾靈臺一片清明,整個人神清氣爽。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雖然眼下修為暫時隻是築基初期,但無論體能還是力量,都要遠遠優於她剛穿越的時候。
更令她感到驚喜的是,識海中的暗金色業蓮,開始緩緩自轉。
業蓮轉動之時,散發出一股玄妙的牽引力,四周的靈氣開始自發地沁入林啾的體肌,過程雖然緩慢,但卻平穩而堅定。
此刻的林啾,還沒意識到吃飯睡覺都在修行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
她眨巴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望著面前滿臉鬱色的魏涼。
她知道結丹之前,這個男人絕對不會動她。
女子被採補過實在是太明顯了,做為正道第一人,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魏涼一定不會自墮聲名。
‘叫你喜歡筋酥骨軟!’林啾得意地想。
魏涼緩緩起身,面色平靜,道:“雲水謠除固元草之外,還有聚靈姝,服下可增道行二百年,雖千年難遇,但我若想要,便能尋到。”
他微微俯身,耳語細若遊絲:“王氏宗家,便藏了一株。”
林啾:“……”
她懂了,這就是個天涼王破的節奏!
天生魏涼,便是要讓王家破產來著。
第9章 順水推舟
魏涼微微俯身,耳語細若遊絲:“王氏宗家,便藏了一株聚靈姝。”
林啾從善如流,當即朗聲道:“此去雲水謠,你自己也要當心些,找到固元草就回來吧,能不能遇上聚靈姝,全憑天意,不可強求。”
嗯,她知道魏涼肯定會掏了王氏的老底。
周遭默默偷聽的弟子們紛紛點頭,心道這個女子並不像傳聞之中那樣貪婪無恥,倒是流言誤人了。若她當真是那貪得無厭之人,必定要死乞白賴逼劍君替她尋回聚靈姝,又怎會這般風清雲淡地說什麼不可強求?
這般想著,一眾弟子望向林啾的目光中便多了幾分贊同。
方才王氏上門挑釁,雖說被劍君以絕強的劍勢壓了下去,但萬劍歸宗每個弟子心頭或多或少總殘留著幾分不忿。倒是這女子快人快語,懟得王氏啞口無言,令人心頭大快。雖然許多自命清高的弟子看不上林啾這種略失身份的舉動,但捫心自問,由別人去做這件事,自己隻要抱著手站在一旁看戲,其實還是挺暗爽的。
魏涼意味深長地看了林啾一眼,語氣毫無波瀾:“此去,三五日便回。你且準備著,我歸來之日便助你結丹。”
這話聽在旁人耳中是正經到沒邊了,但林啾深知魏涼為人,輕易便從那雙幽黑的眼睛中看出了幾分色氣。
這個男主可真是……一言難盡。
魏涼前腳剛離去,一個略微尖刻的女聲便傳到了林啾耳中。
“想什麼呢,你們是不是腦子傻掉了哇?劍君是誰?當世第一!放長線釣大魚懂不懂啦?我要是她喲,我也會假模假樣說不要什麼聚靈姝啦,這樣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呀!也隻有你們這些蠢貨才會上當,這種女人,我見得不要太多哦!”
她壓根就沒收著聲,顯然是故意說給林啾聽的。
林啾渾不在意——此女雖然對她懷著惡意,但這種女人之間勾心鬥角的惡意實在是不夠塞牙縫,業蓮顫都懶得顫,林啾自然是看不上。
她甩著手,一步一步順著石階走回了魏涼居住的主峰。
白日裡看,魏涼的住處更顯荒蕪。
石階盡頭孤零零立著一座木屋,用大紅布料簡單地裝飾一番,便充作新房。
林啾倒是不覺得被怠慢,畢竟萬劍歸宗剛死了那麼多人,大師兄又命垂一線,誰還有心思料理這門碰瓷的親事?
原身是被鄭子玉養歪了,一心想要靠男人來體現自己的價值,這才處處不忿。
她正要進屋,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隻見一個女弟子滿面笑容,手中捧著一隻木託盤,遠遠行來。
“夫人,我給您送朝食來啦!您初來乍到,肯定許多地方不習慣的吧!沒事兒,住上幾日便熟啦!往後有什麼需要隻管叫我,我叫熊雨蓮,師尊是柳清音大劍仙,平日喜歡四處走動,師尊便讓我打理膳食和後勤雜務。叫我雨蓮就好啦!”
熱情得好像一個平平無奇的馬屁精。
要不是林啾記住了這個略微尖刻的聲音的話,還真看不出此人胸中大有乾坤。
林啾笑著點了點頭,道:“勞煩了。”
熊雨蓮笑吟吟地走入新房,將手中託盤放到桌面上,漫不經心地說道:“夫人有所不知,您和劍君的新房,也是我親手布置的呢!因著這事兒啊,師尊惱了我好幾日呀——我有什麼辦法呢?雖然知道師尊與劍君之間的那些事,但我一個小小的弟子,又有什麼辦法呀?”
說罷,她耐心地等待林啾追問她柳清音與魏涼之間到底有什麼事。
林啾深以為然,默默點了點頭——不錯,譬如自己,更是深知魏涼與柳清音之間的那檔子事,但又有什麼辦法呢?來都來了,還能離咋地。
這麼一想,倒是和這個熊雨蓮有幾分詭異的同病相憐。
熊雨蓮等待片刻,見林啾臉上根本沒有半點惱怒或者好奇的神色,便有些按捺不住:“其實你的運氣真的是很好啦!這個世間想要嫁給劍君的女兒家,可真是數也數清哦!隻可惜劍君心中一直裝著一個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她假裝失言,跳起來亂打自己的嘴巴,一邊打一邊繼續大曝內情。
“哎呀我說錯話了!師尊和劍君是師徒,怎麼能有別的呢?都是外面瞎說的,說劍君執意不尋道侶,是為了我師尊柳清音……也難怪他們要誤會,我師尊長得那麼美,心地又善良,哪個男人能不喜歡呢?劍君再怎麼修為超絕,也是個男人呀。我偷偷給你說啊,劍君前幾日深夜,曾出現在師尊的洞府外面,整整守了一夜,我瞧著他的神色,當真是有苦難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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