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終於輪到自己了!魔人兩隻眼睛裡不由得“哗啦啦”就開始淌淚,忍不住嘴賤道:“太好咧,聖主不用那個小的蓮花,叫旁人插隊咧。真是太好咧!”
太好了?
魏涼聞言,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抬腳一踹,便將這個倒霉孩子踹到了隊列末尾。
魔人:“……”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涼哥保下秦雲奚一縷殘魂讓他心甘情願復歸天地,主要是為了自己不被因果反噬。
套路,都是套路。
第62章 太監
九陽塔內。
秦無川與卓晉長談完畢,對坐在一片黑暗之中,久久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空曠的塔壁內終於回蕩起秦無川的聲音——
“好。為師這便隨你出塔。”
卓晉重重叩首,然後擺起來整理了衣襟,上前攙起秦無川。
“師尊,”卓晉道,“我知道,您不會計較我殺死雲奚之事,但我卻無法不與自己計較。是我對不住師尊。”
秦無川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你那是幫他,是救他。孩子,不必計較,這數千年,老夫早已將生死徹底看淡,血脈斷不斷,更是無關緊要。隻求往後餘生,能為這天下蒼生多盡幾分力,不枉白活一場,也就是了。”
“是,是弟子狹隘了。”卓晉定定神,“‘那位’,已將宗主令交到我的手中,師尊認為……”
秦無川擺了擺手:“你我,就以長老身份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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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卓晉輕輕舒了一口氣,“如此,他偶爾回來,便如歸家一般,一切都不曾改變。”
黑石重門,緩緩開啟。
一道颀長身影立在塔門外,冷眼打量著師徒二人。
“魏涼呢?”王衛之問道。
“王衛之?”卓晉重重一怔,“你身上的氣息……你入了魔?!”
王衛之滿臉不耐煩:“我問,魏涼呢?”
卓晉淡眉微蹙:“他不曾回來。”
王衛之臉色一變,轉身要走。
卓晉的破劍自劍鞘中掠出,蕩至王衛之身前,攔下了他。
王衛之背著身冷笑道:“怎麼,卓劍君想要和我動手?以斬妖除魔為己任?果然是朽木不可雕也。”
“小友,你誤會了。”秦無川緩步上前,道,“其實我們宗主已尋到了解決魔翳的辦法,晉兒隻是想要幫你,並不是要與你動手。”
王衛之滿臉暴躁,“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秦無川自己染過魔翳,自然知道此刻王衛之的狀況,他道,“九陽塔能夠迫出體內魔翳,雖然無法根除,卻能適當減緩痛楚,小友要不就留在此地,等待劍君回來,如何?”
王衛之:“嗤,想把我關起來,想瘋了你們的心。”
秦無川慢悠悠掀起眼皮,眸光落到王衛之的臉上,忽然重重一怔:“小友!你的相貌……仿佛與我十分相似?”
王衛之抬起正眼,在秦無川那張肖似刻薄老妪的臉龐子上掃視一圈,嘴角瘋狂抽搐起來:“老伯,你怕不是瞎。我能像你?”
“不,不是,”秦無川道,“年輕時候,我便是長你這個模樣。”
王衛之更難受了:“你是想說,我老了便會和你一樣醜唄?放心吧老伯,我就算老死,死在這裡,也絕無可能醜成你這個德性。”
卓晉饒是性子平和溫吞,此刻也很想翻白眼——好好的說著魔翳這等大事呢,話題怎麼會歪到十萬八千裡之外去了。
“等……等下!”秦無川的眼睛瞪得更大,“你是魔,莫非,你是黃花娘的孩子?!你莫非是我和黃花娘的孩子?!不對啊,我與黃花娘的孩子,怎可能隻有十幾二十歲。”
王衛之頭大如鬥:“老伯你別亂認親戚行不行。我爹叫王陽焰,不是你這個醜老伯。咦,你這老伯,倒是與荒川生得像極了!”
秦無川吃驚地張大了嘴巴:“你,你年輕輕輕,怎會見過家父的模樣?”
王衛之比他更吃驚:“不是,荒川是你爹?!那他怎說我是他的血脈?!他說我像他大崽,這大崽,總不能就是你罷!”
“正是我啊!你,你娘是誰?”秦無川急急問道。
“我娘叫黃銀月。”王衛之壓下了心頭的暴躁。
秦無川倒抽一口涼氣:“黃銀月……銀月定是我與黃花娘的孩子!當初我與黃花娘相好時,她曾說過,最愛天上那銀月,若是生得女兒,就取名銀月……”
王衛之一臉呆滯:“所以,老伯你其實是我外祖父?”
秦無川伸出雙臂重重一薅,將王衛之整個薅進了懷裡,從頭發摸到手掌。
“真小,真軟!好可愛啊,像我,像我!”秦無川老淚縱橫,“啊我的孫!太好,太好了!今年幾歲了呀?有沒有中意的姑娘?我孫兒長得這般好看,應當早早成家,給我再生個小重孫孫的!”
王衛之嘴角眼角一頓狂抽,強行按捺下把這自來熟的老頭捏碎的衝動。
卓晉也眼皮亂跳——方才雲淡風輕,壓根不在意香火斷不斷的人是誰呢?
“百藥峰的何長老大約知道宗主去了何處,”卓晉道,“我這便過去,替你問上一問。”
這幕祖孫敘舊,實在是辣眼睛。
卓晉問了整整半個時辰,回到九陽塔時,見那一老一少終於抱完了,雙雙坐在塔下的石階上,動作神態一模一樣。
“宗主去了千歧關。”
王衛之騰地起身,“好,我先去尋他,回頭再來看你……外祖。”
他有些別扭。
雖然和秦無川一點也不熟,但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從心底和口頭上,同時認可了一個人的親人身份。
轉過身時,他發現自己的眼眶熱了。
他掠出千裡,唇角終於浮起一絲笑容:“嗤,沒用的老頭,這樣便哭了。有什麼好哭的,我才不會哭。”
王衛之長發一甩,掠向千歧關。
半途,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與祭淵之間,還不算完!
……
雲水謠西北一千五百裡處,有一處□□桃人木偶的大城。桃人木偶灌注靈氣之後,可以做一些掃灑之類的粗淺活計,世家和小宗都會用桃人木偶來代替僕役。
王衛之唇角含笑,一掠而下。
走在人群中,體內的魔血依舊奔湧沸騰,令他躁鬱難安。魔血又燙又痛,身體卻極冷,正是這樣強烈的反差,讓魔族極度渴望撕碎眼前的一切,用旁人的熱血灑滿自己的身軀。
而此刻,王衛之的身體表面,仿佛依舊殘留著秦無川的溫度和氣味。它們就像一層薄薄的保護膜,令他心頭的躁狂減輕了不少。
他隱隱有點明白黃銀月是個什麼狀況了。
‘這老頭,也不知多久沒洗澡了,那股子餿臭染了一身,吹了一路風,仍然陰魂不散。以後,休想再碰到我一下!’
王衛之嫌棄地撇著嘴,走進一家木偶鋪。
“給我來一百個。要最好的桃木偶人。”王衛之語聲帶笑。
“好嘞!”掌櫃是個胖胖的中年女子,修為在金丹中期。
在此地做買賣的修士,都是那種天賦不足,卻有一技之長的人群。他們修煉起來效率不高,便另闢蹊徑,賺取靈石來購買丹藥靈草,以磕藥的方式晉級。
“全要男的。”王衛之重重咬了咬‘男’字。
胖胖的女掌櫃邊取偶人,邊笑著調侃道:“小公子這般玉樹臨風,便是買女偶人,也無人會誤會你的!”
王衛之淡笑不語。
身為王氏宗族第一天驕,靈石向來是不缺的。
他大方地多付了兩倍靈石,將一百桃木偶人收入乾坤袋,然後繼續趕往千歧關。
王衛之剛過雲水謠,他的行蹤便被魔人報到了千歧關內。
他奔行一路,心驚一路。
魔族打不過人修,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們沒有章法,各自為陣,像是一盤散沙。而此刻,綿延數千裡,擠滿了烏泱泱的魔人,卻是齊齊整整,落針可聞。
王衛之此刻雖然是魔,但一顆心不禁懸到了喉嚨口,暗暗思忖著等到見過林啾之後,便要趕緊到萬劍歸宗去,將這個可怕的消息告訴外祖父——魔族,恐怕要大舉進犯了!
一支有紀律的魔軍究竟有多可怕?
沒有人知道。
因為他們若是守紀律、有組織地進犯仙域的話,人族恐怕早就滅絕了!
“魏涼真在千歧關?這會子在千歧關,隻怕已是一具屍體了。”
王衛之一路忐忑,心中也隱隱有些奇怪——這些魔人分明發現了他,卻毫無動作,任他一路南下。
所有的疑問,在看到千歧關中的景象時,全部煙消雲散。
王衛之差點從雲頭上栽了下去。
隻見魔人大軍排成整齊的方陣,一個一個走上千歧關正中央的圓石臺上,朝聖一般,虔誠地蹲跪在林啾的面前,垂下頭,等待救治。
王衛之揉了揉眼睛,遲疑地降了下去。
此刻,那個之前慘遭插隊,後來又被魏涼一腳踹到隊末的魔人,終於又一次輪到了林啾面前——眾魔人多少沾親帶故,大伙都十分同情他的遭遇,幾個安排方陣的舉旗魔人給他悄悄開了個後門,把他送到了前排。
他提心吊膽,生怕被守在一旁的魏涼認出。他重重垂著頭,一顆腦袋快要垂到了肚皮上。
魏涼並不記得他的模樣,但魔人粗枝大葉,誰也沒注意到他臀部還留著魏涼一個大腳印,於是這個細節華麗麗地把他出賣了。
林啾見魏涼微微眯起了眼睛,好像還想抬腳踹的樣子,趕緊一把薅住他的手,示意他放過這個倒霉孩子。
魏涼冷笑一聲,退回她的身旁。
那魔人長長吐了一口氣,把地面的細小沙礫都吹了起來。
剛等到林啾把手放在他的腦殼上,忽然聽到利落的衣袂破風聲,王衛之從天而降,一把薅起這個魔人,將他扔了下去。
眾魔人:“……”倒霉孩子,作孽喲!
“林秋,快給我治。”毫無素質的插隊者王衛之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將手腕伸到林啾面前。
他厚著一張臉皮,完全無視了一旁的魏涼。
頂著那清冷如刀的冰封視線,體內滾燙的魔血仿佛也冷凝了幾分,舒適得很。
林啾不必看也知道,自家大冰櫃肯定十分不爽了。
“哦,那個,王衛之啊,”林啾掀起眼皮,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這裡拒絕插隊。聽我夫君安排,到後面排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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