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未動的是陸顯這一桌,他眼也未抬,隻壓一壓筷子,說:“坐——”
一個字,一幫人陸陸續續落座,心有不甘也無法,僅能用眼神,空中惡鬥。
陸顯獨自舉杯,“這杯酒我敬太子爺,你收收火。在坐都是起過誓的兄弟,做事都為社團謀利,不必一言不合就搞內鬥,要團結才能有前途。不然像振和,零零碎碎,隻有被人吞掉的命。”
秦子山不接,陸顯並不介意,自己飲過這一杯,“坐,坐,想吃什麼我做東。”
沒有證據,隻靠風言風語,一個空降太子爺想殺龍興幫陸顯?
先掂一掂自己幾斤幾兩重。
適時,溫玉手中的啤酒罐落地,她昏昏沉沉笑笑鬧鬧撲到陸顯懷裡,隻顧著笑,傻瓜一樣,“阿爸——”
細長的腿抬到他膝上來,要哭不哭,“阿爸帶我回家,我腳疼…………”
武大海讓一口淡而無味的冰啤嗆住,弓著背咳嗽,桌子底下悶聲笑。
陸顯的臉刷一層牆漆,烏雲壓城。
捏一捏她腳踝,細嫩的皮膚發燒發熱,已腫得驚人。
她大約在逃跑路上崴了腳踝,一路興奮又喝酒又抽煙,到現在痛得忍不住才發覺。
她看著他,仿佛下雨出晴都是他的錯。
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自找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希望大家不要被這點狗血雷到哈,在線更,沒有最狗血隻有更狗血
下章肉。。。額,沒到最後的肉,蒜肉渣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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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按摩院小事
這似乎是一道無解的謎題,一旦開始,永不停步。
他載她去燈火闌珊媚俗賣笑的富陽山,陡峭山坡二十年前被推平,如今這裡是揚名世界的銷*魂窟,有長腿大波金發碧眼俄羅斯少女,嬌媚迷人身懷絕技南洋姑婆,更有服務周到溫柔可愛大陸妹,一號到九十九號泳裝佳麗站成排,搔首弄姿眼角含情,如同貨架上待價而沽的首飾鞋襪,琳琅滿目,任君挑選。
就要到新世紀,男權至上未見刪改。
他脫掉T恤蓋在溫玉頭上,遮住她春意斐然的臉。
柔軟服帖的棉質衣料上殘留著他前胸後腰燻染出的淺淺氣息,煙草的冷冽與汗水的灼燙彼此纏繞,冰與火碰撞,壯烈果敢。
她醉倒在他臂彎裡,側臉倚靠他*□的肩膀,濃密的睫毛追隨眼睑如翅膀扇動,他遮住她的臉,也遮住她的眼,她的心事無人知。
狹窄巷道,粉紅燈箱勾引無所事事流浪人,他抱著他,穿過流鶯與嫖*客曖昧眼神,避過頭頂探出的重重疊疊半幹衣褲,仿佛穿過一座鬼魅橫行的森林。
仙仙按摩院,招牌上三位比基尼靚女,身材火辣,笑容甜美,配字幕“推油推奶,泰式按摩,全套服務,包君滿意”。最低價格最高享受,八十八塊足夠先生快活一夜。
推門,門上服務鈴叮叮當當響,此時空闲的按摩女一擁而上,圍住陸顯撒嬌發嗲,“大D哥好久不光顧,人家想你想到睡不著吃不下,胸上兩塊肉都受一圈,你怎麼賠?”
今晚還不開工,明早還想有的吃?做按摩女照樣辛苦,不如炒房炒股,夢中發財。
陸顯顯然是熟客,喊經理,“開八十八號房,不要小姐。”
拜的是關二爺,奉的是滿天神佛,他這樣的人,越心狠越迷信,越向前越恐懼。
錢填不滿空虛。
經理弓著背在前面引路,諂媚奉承,“大D哥好久不來,但八十八號房總給D哥留空,沒人敢用。愛琴日日打掃,桌子椅子幹淨得發亮。”
愛琴立在門口,穿一身按摩院橘色制服,女鬼一樣幽怨,仿佛她與陸顯之間真有過幾分真情意,如今要在按摩院昏黃曖昧燈光下演一出隻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老套劇目。
男男女女一時新鮮,你情我願,因而翻雲覆雨山盟海誓,三五月兩看生厭,正好一拍兩散。
不是一貫如此?你哭什麼哭?
溫玉被扔在狹窄按摩床上。
她依然暈得厲害,眼前人是誰都認不清,還喊:“阿爸,給我洗臉,我好困…………”
陸顯隻想潑她一臉熱茶水,“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原來一杯倒,醉後零智商,居然有膽在那種地方喝酒。身邊隻瘦骨仙是你新交小男朋友?上回在茶餐廳,我說過什麼你是不是一句都不過心?”
溫玉不答,隻管笑,眼角彎彎似天邊月,皎皎可愛。忽然環住他精瘦腰身,臉貼在他小腹上磨蹭,嘴裡說:“阿爸——阿爸——我有的,我有阿爸的…………”
他頭痛,坐在折凳上,捧住她紅腫的腳踝,物架上有按摩油,打開來一股廉價玫瑰香,涼飕飕都倒在她腳背上。
他手法嫻熟,力道精準,徐徐推進,一點點揉開她腳上筋脈傷。
而溫玉坐床沿,高過他半身,這一刻頑皮,低頭打探他細致認真神情,嬌聲問:“陸生,原來你還有技藝傍身,好犀利。”
陸顯垂目,眼中隻有膝上精致玲瓏小腳,謹慎仔細推拿,順經脈,通血氣,不必拄拐養傷,半小時就能下場跑步,等他六十歲,還可以在永華街開一家“祖傳治跌打損傷——陸神醫”。
陸生飲過酒,話多,同十六歲小太妹聊過去,“我十歲跟叔父來淘金,結果在碼頭搬貨送貨混到十五,吃不飽就長不高,阿叔擔心我長成駝背侏儒娶不上老婆,四處求人,安排我來按摩院拜師學藝,多多少少算一門功夫,天災人禍,不至於餓死街頭…………”就是在這裡,從前叫廣發,如今改叫仙仙,他遇到秦四爺。“可惜我陸顯天生愛錢,又不願意吃苦,隻好去殺人放火,搶劫販毒。”
三五年,各式各樣的腳都見過,有皮糙肉厚用盡全身力,客人還喊不夠,死蠢,到底會不會做?一開口罵到你狗血淋頭,他心平氣順,這鈔票才不算白花。
有人得毒瘡,渾身皮膚都爛透,層層腐肉向外翻,看都不多看一眼,活該你是下等人,要為十五塊勞務費,捧他一雙爛腳伺候。
更有死基佬趁機揩油,十幾歲纖薄少年膚白肉緊人人愛,不摸白不摸。
過不久,一雙手如老妪,皮褪了一層又一層,鮮紅粉白的肉曝露在空氣裡,沾不得水見不得光,大病一場。
溫玉接口,“誰知你長到一百八十幾公分,賺得萬貫家財無處花,夜夜換新娘。”
陸顯嗤笑一聲,笑自己笑命運或是笑人間,誰知道?
“我從前想吃飽飯穿好衣,做夢都笑醒。後來想賺大錢混出頭,左擁右抱,天天玩雙飛、睡鬼妹,現在?現在隻想安安穩穩睡一覺。”
“陸生,你已經飛黃騰達。”
“錢賺不完,對手也殺不完。秦四爺教我一句四字成語,叫作欲壑難填。”
溫玉望著他,眼帶同情,“陸生,你好可憐。”
陸顯笑,“可憐?我有錢,有錢就不可憐。”
溫玉說:“秦子山總是欺負你——”
陸顯抬頭,看她無比鄭重神情,全然止不住笑,捏一捏她小小腳趾,玩笑道:“吹水權橫死,秦子山失勢。名利雙收,我哪裡可憐?”
溫玉輕輕摸他頭,低聲說:“今夜入睡不知明早醒在哪裡,你不可憐?點鈔票能開心,你一早去金庫攬住三百萬現金,何必在這裡陪我談人生?你看你的眼——”她指著他寫滿疑惑眉心,“陸生,你想要什麼,你又在害怕什麼?”
我在漆黑陰鬱的夜裡,遇到你明亮眼睛,星辰一般照亮前路。
素未謀面,卻彼此熟識。
他觸到她的皮膚,就猜得中以下劇情。
少頃,她想起一句詩,靜靜唱給他聽,“Pitytheworld,'sdue,bythegraveandthee。”
陸顯問:“什麼意思?”
“憐憫這個世界吧,否則,就將它吞噬,由你和墳墓。陸生……”
陸顯笑著說:“你記不記得,我最中意你喊我陸生——”
手指順著小腿流暢線條徐徐向上,按壓,穴位酸澀。
她的膝蓋,她皮膚溫度,她腿上一條細細傷疤。淺藍色牛仔褲邊緣上卷,封住少女鮮嫩多汁身體。
玫瑰香濃鬱刺鼻,晶瑩液體潑灑一身,為她染一層寶石光輝,露珠一樣清澈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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