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砚知要去找鍾飛雲匯合,離開機場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黎秀正在和別人通著電話, 一直很忙。
她們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黎砚知扭回臉來,利落地鑽進了來接她的車裡。
來公寓找她的時候, 鍾飛雲帶了她從國內背過來的各種調料,當時黎秀給她租下這套公寓的時候什麼都置辦好了, 來了就能開火, 黎砚知挑了幾樣, 炒出來豐盛的一頓。
手法嫻熟,看切菜的速度就能看出來是個老手。
鍾飛雲驚奇了半天, 之前總看路原在黎砚知身前忙來忙去,她一直以為黎砚知是不會做這些才假手於人。
她嘗了一口,“真沒想到呀,你這生活技能點滿了,哎呦好吃好吃。”
黎砚知也夾了一筷子,滿滿都是調料的味道,她默默喝了口水,“下次做點清淡的給你嘗嘗。”
鍾飛雲誤打誤撞地脫口了很適合她的評價,黎砚知想,她的確掌握了大多數的生活技能。她又想起姥姥那個肉鋪,其實並不怎麼賺錢,有時候撞上行情不好的時候,每個月的進賬也隻是剛好覆蓋生活開支。
所以,為了多賺些錢,姥姥開始每天凌晨四點就推車去賣早餐。
從那時候起,她就學會了所有需要花錢購買的服務技能,開鎖、修理家電、縫衣服、補輪胎。
家裡還買不起電腦的時候,她就已經能上手解決臺式機的各種問題了,有時候鎮上的網吧機子壞了,就會給她點錢讓她來修。
“對了,邱瑩最近張羅著開公司呢。我走之前去找她玩的時候,她和她合伙人就在一塊呢,我一看,她合伙人居然還是個網紅!”鍾飛雲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拖出來。
鍾飛雲的專業涉及社媒管理,有的老師還會要求她們運營個人賬號,她一向對平臺上比較常見的網紅如數家珍。
黎砚知點頭,“她和我說了。”
上學的日子總是像流水一樣,黎砚知忙著上學,隻像之前在國內那樣,拍了幾個短片。她將那些短片送去各大電影節短片競賽單元轉了一圈,斬獲了金熊最佳短片。
交換生活結束後,她又在電影學院申請了研究生,同時她通過在MT的資源置換,與在各大頒獎典禮的常客:獨立電影公司Y16達成合作,同年,鍾飛雲畢業後進入Y16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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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飛雲在營銷方面天賦異稟,她對熱點和大眾心理的嗅覺十分敏銳,幾次的發行和宣傳動作都給電影制造了爆點。看到成果之後,黎砚知將自己在國內外的宣傳都籤給了她。
見黎砚知這麼信任她,鍾飛雲簡直躊躇滿志幹勁十足,在社媒上打點了一眾影評人和營銷號,垂直給黎砚知制造聲量。
直到黎砚知第一部長片闖入戛納主競賽單元的時候,她竟然在國內已經有了一個規模可觀的超話。
趕往戛納放映場次的路上,鍾飛雲還在翻著微博上的詞條樂不可支,時隔多年華語片再次入圍主競賽,顯然讓人很有討論欲望,廣場上不僅有電影愛好者,還有很多摸不清狀況的路人,實時刷新的很快。
而熱門被固定在一個影評博主的首頁,【《餘燼》今年入圍主競賽了,我一點也不意外,早就說了,黎砚知絕對會成長為國內電影市場的領軍人物,什麼?還是不知道黎砚知是誰,她是掌管影像世界的王!電影的統治者!是天才中的天才!與生俱來的締造者!】
底下評論相當熱鬧,【又爽了啊黑白./】
【這篇隻提了兩次黎砚知,建議重寫。】
【黑白沒去法國看首映是買不起飛機票嗎?】
【我無語了,這個博主到底什麼屬性,能不能別搞這些尬的,我們黎導辛辛苦苦趕完行程回家一刷手機,直接兩眼一黑好吧。】
鍾飛雲很眼熟這個號,當即就戳黎砚知給她看,“就是這個,我和你說過的,你那個狂熱粉。”
“這賬號的影評內容其實還算可以的,就是她每點評一個電影,結尾都得以“不如黎砚知”結束。主頁一共200來條微博,每一篇都把這句話當標點符號使。”
黎砚知看了一眼,“我以為是你打點的。”
“行啊你,我在你眼裡居然這麼有創意。但其實第一次刷到這個賬號的時候,我還真想過聯系一下讓她別發了,不過,後來我發現這個賬號破圈能力還不錯,而且還造出了含有你名字的梗,其實對你的泛人氣有好處,就不管了。”
第一天的放映之後,各大社媒上就已經陸陸續續有《餘燼》的repo了。
和黎砚知預想的一樣褒貶不一。
一部分repo盛贊她大膽的視覺效果和超前的實驗性,另一部分則直言觀影過程中引發生理不適,影片過於怪誕和血腥,形式大於內容。
不過即便如此,首映之後《餘燼》依舊以3.3的場刊評分領跑。
黎砚知的名字開始頻繁出現在各大媒體口中,她並不算橫空出世,之前斬獲金熊最佳短片後她就已經小有名氣,可短片的體量和關注度遠遠不及長片。這一次電影節剛剛一半進度,就已經有無數家雜志對她進行邀約採訪。
人生第一部長片便跳過次級單元直接入圍三大電影節主競賽,並且影片話題度拉滿,極致的追捧和貶損同時聚焦在這部影片之上,是名副其實的風暴眼。
這樣的少年得志,在全世界範圍內都是經久不變的熱點內容。
作為此次的隨行人員,鍾飛雲負責了和雜志方全部的對接。
黎砚知在網絡上流傳的正面照極少,雜志社的採編隻能依託她的作品來想象她的風格,張狂、陰鬱、甚至可以是不好相處的,直到黎砚知那張無波無瀾的臉映入她的眼睛裡時,她才意識到。
哦,這就是黎砚知,一個安靜,甚至有些溫和的年輕人。
採訪結束後,黎砚知騎著自行車回了酒店。
她的房間是在頂層的套房,她沒拿門卡索性直接敲門,門內瞬間是叮鈴咣當一陣疾跑,隻是片刻,門就以一種輕柔的姿態打開了。
她低下頭,是跪得端端正正的達裡安。
達裡安按部就班地服侍她換鞋、脫外套,他跟在她身邊兩年多,做這些事情已經得心應手,就算閉著眼睛也能將她伺候的挑不出毛病。
看著達裡安清涼的穿著,她眼睛一熱,低了低頭,唇角落在他的脖頸處。
沒想到剛抬起頭,就看見達裡安相當悲憤地將頭狠狠一轉,用一種決絕的語氣開口,“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也絕對得不到我的心。”
黎砚知嘆了口氣,站起來,達裡安立刻又相當歡脫地往旁邊一躲,淚眼盈盈,著實一副不屈模樣。
“我恨你....”
黎砚知沒辦法,隻好將手心往他面前一攤,“今天又演哪出?”
“等一下,”達裡安擦了擦眼淚,拿出一邊的平板調出word文檔,“這是劇本,“你”之前和一個人談了場生意,但是最後關頭她交不出貨款,她毫不猶豫將“我”送給了你...”
黎砚知慢條斯理掃他一眼,“送?那你之前被別人玩過沒?”
達裡安聽她這麼說,倒也不意外,黎砚知是他見過最潔癖的,她從來不買二手貨,當然也不會玩二手男人。
他幾乎是立刻解釋道,“你聽我繼續給你說嘛,這次可是一個非常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
““我”其實在很久之前就開始愛慕你了,所以一直守身,但是被當成貨款抵押給“你”的那一刻,“我”的信念徹底崩塌了,所以被“你”帶走之後,“我”寧死不從。”
“後面就是你追我逃,誤會誤會又誤會,最終“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我們就幸福生活在一起了。”
說到最後一句,他的尾音輕快地上揚起來,悄悄觀察著黎砚知的表情。
跟著黎砚知的這兩年,達裡安自認相當敬業,黎砚知的所有需求他幾乎都可以滿足。
唯獨她的那些癖好,他是真的有點吃不消,好幾次他都覺得自己差點死床上了,為了避免英年早逝的命運慘劇,他開始琢磨些花樣來拖延時間,黎砚知入睡的時間非常規範,隻要玩別的玩多了,他就能少受點罪。
他琢磨來琢磨去,就這個小節目的效果奇佳,他也就努力變著花樣,將它維持下來了。
黎砚知聽著他精心編排的故事情節,輕聲笑了笑,“這麼跌宕起伏呢,今晚演得完嗎?”
她的睫毛隨著她的笑意,輕輕蓋在眼睑之上。
達裡安看得痴迷了。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反差的人呢,打他的時候那麼冷酷,那麼不近人情,對他的哀嚎視而不見,可是偶爾,又這樣毫不吝嗇地對他施展柔情,甚至能算得上寵溺。
他連連點頭,“演的完,當然演得完。”
他臉上紅了幾分,梗著脖子送出嘴唇去,“你現在開始強吻我吧。”
達裡安想,他其實也是喜歡這個節目的,他喜歡黎砚知親他吻他,甚至是粗暴地對待他,他又想,但是也不能狠狠揍他。隻有在這個環節裡,他才可以暗暗感受著和黎砚知談戀愛般的體驗。
他滿懷期待地撅著嘴,等了半天,黎砚知也沒來強吻他。
他連忙抬頭,卻看見黎砚知拎著一圈麻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不用那麼麻煩,逃吧,我一定追上你。”
達裡安人都傻了,他感到不妙,哆哆嗦嗦開口,“逃什麼?”
“不是我追你逃嗎?逃吧。”
達裡安看著麻繩尾部被扎好的圓圈,黎砚知此刻正興致勃勃看向他,他倒吸一口涼氣,此時此刻,他也沒辦法跟她解釋他逃她追隻是一個網絡梗,一個概括詞,並不是真的讓她們跑起來追起來撵起來。
那就成體育運動了。
他隻知道,一聲令下之後,如果他不跑,黎砚知就會用這個繩子像套馬一樣套住他,然後把他綁成螃蟹。
“遊戲開始。”
達裡安“啊”了一聲,狂叫著跑開。
第56章 餘燼
黎砚知醒來的時候, 房間裡已經沒人了,她看向床邊,是達裡安畫的簡筆畫, 上面是一個小人騎著自行車溜了。
仔細一看,那小人潦草至極, 卻點了黑豆一樣大的眼睛, 還畫上了大長腿和翹臀。
瞧著紙張下面的落款, 黎砚知從桌子上抽出根鋼筆, 在上面龍飛鳳舞籤下一個“閱”字。
時間越久,黎砚知越能覺出黎秀送她達裡安時的良苦用心來。
達裡安沒什麼文化, 也沒什麼內涵,偶爾連100以內的加減法都算不利索,除了長得好看之外,帶在身邊真的和養了個寵物沒什麼區別。
當然, 她的這個寵物還會做家務, 而且跑得還快,等什麼時候手頭緊了,還能放他出去搶劫。
達裡安作為她的全職情人,一年攏共就七天假期。在下飛機之前達裡安就和她商量好了, 要在戛納用掉一天假期。
他說他還沒有來過法國,想在這裡轉一轉。
她推開臥室門出去, 外面的沙發上已經擺好了她要穿的衣服,一件一件熨燙得相當板正。她將那衣服一把撈開往沙發上一坐, 她今天沒打算出門, 給前臺打了電話訂了個早餐, 想著吃完早餐在一旁的泳池遊會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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