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弘晳能將大清的“天命”握在愛新覺羅的手裡,康熙自然是樂見其成的,畢竟這孩子是庶出的次子,以後不需要肩負江山大業,學這些東西不算荒廢學業。
於是,弘晳如今在專業科研人員(傳教士)的指導下手繪的觀星日志都有一箱子了。
更別提,他現在同步在學的還有騎射、摔跤、圍棋、畫藝與古琴。
放在後世,就是這孩子除了正經上學,還報了六個興趣班。
程婉蘊鹹魚式震驚!
但太子爺卻覺得很正常,除了算學和天文是弘晳額外喜歡的,弘暄也是這個配置標準,應該說,皇家的孩子幾乎都是這樣的標準,隻是具體學的東西按照各自的興趣有所調整,比如弘暄的音樂課學的就是排簫和埙。
弘晳換了衣服又急匆匆出來,將自己小書包裡的筆墨紙砚都拿了出來,還給程婉蘊展示了他今兒得了師傅誇獎的大字,驕傲得有些臭屁地說:“師傅一個字都沒有圈起來!”
程婉蘊接過來一瞅,字的確是寫得挺好,就是那描紅本上怎麼還畫了咪咪和旺財?她笑罵道:“你這孩子,上課開小差了吧?怎麼還在書上畫這些,若是叫你阿瑪瞧見了,可有你好果子吃。”
弘晳臉有些紅,連忙又將一堆東西都攬到懷裡:“師傅今兒講的我都會背了……”
程婉蘊白他一眼,弘晳小時候老成懂事,還有些呆呆的,長大了這性子卻似乎更活泛了,雖然思緒還是這樣跳脫,有時候不好好聽課,常被太子爺訓斥,但每每考他經義,他又能答得上來,就很氣人。
這個年紀的孩子有很強的自主意識,真的難管了許多,但比起弘晳的變化,弘暄似乎依然是溫溫和和、安安靜靜的,進來也沒說幾句話,程婉蘊便將目光轉向他,溫和地問他:“今年格外熱,我讓青杏給你屋子裡鋪了青玉做的涼席,青玉性涼,就是久臥也不會生溫,夏日裡睡著最是舒適。我聽說你這幾日熱得胃口都減了,以後有什麼不足的,不要自己憋著,隻管過來和程額娘說,知道了嗎?小時候我還替你換過尿片子呢,不要和程額娘見外了。”
弘暄原本聽到前面心裡又酸又暖,結果那點酸澀之意還沒脹到眼底,就聽見“給你換過尿片子”這句,於是酸澀立即化作了滿滿的羞赧,尤其對上弘晳那好奇打量的眼神,弘暄更忍不住了,低頭蚊吶般道謝:“程額娘不必為了我操心,如今您正是要好生保養的時候,這點小事哪裡還值得來煩難您呢……”
因二格格入夏中暑,太子妃守著女兒沒有跟來暢春園,所以弘暄便託給了程婉蘊照顧。
結果她剛進暢春園沒兩日,就幹嘔欲吐,叫了太醫來一把脈,說是又有了兩個月身子。
程婉蘊有些憂慮地摸了摸剛剛過三個月就已經顯懷起來的肚子,嘆了口氣。
她和太子爺一塊兒努力避孕了好些年(弘晳都八歲了,她才懷上第三胎,已算得上小有成果),結果這回明明算好了日子,應當是她月事要來的前兩天,想來是安全的,結果竟然中了招。而且,太醫最近一次把脈,說是把出了雙脈,已經有些懷疑她肚子裡一下揣了兩個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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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蘊本來生過兩個孩子有些老神在在,這下也緊張了起來。
宗室皇家裡也不是沒有懷雙生子的,劉側福晉就是一個,可是她最後隻活下來一個弘昇。
雖然有些緊張,但程婉蘊還算有些科學養胎知識的,開始每日做些低強度的鍛煉、控制自己的飲食,隻要兩個孩子的體重都能控制在四斤多、五斤以內,應該生下來問題不大。結果比她更緊張的竟然是太子爺,一聽是雙生子,他不見喜色,反倒臉一下煞白,身子都嚇得晃了一晃。
這些日子,他已經緊張得連酸奶冰碗都不給她吃了,她屋裡所有七七八八的零食全被這位爺搜刮了個幹淨。今兒實在是熱得受不住,程婉蘊悄悄讓碧桃給她弄了個不冰的冰碗子,結果還被弘晳瞧見了……
程婉蘊開始憂心太子爺回來發現她偷吃零食那不高興了。
胤礽的確是不大高興,但卻不是為著這些事,他望著住在西花園東邊二所的十七阿哥,又看了眼拉著手的十五十六兩個阿哥,三人都是鼻青臉腫、滿臉倔強的淚水。
他們背後的奶嬤嬤手上還抱著個六個月大的十八阿哥,正急得好似要火上房。
幾個最年幼的弟弟打架,皇阿瑪懶得管這幾個猴子,又把管教孩子的活計丟給了他,自個領著侍衛們去暢春園附近的莊子上打兔子去了,跟去的還有一三四五八九十……及十四一串已經能騎馬射箭的阿哥們。
胤礽最近知道阿婉懷了雙生子,本來就憂慮得夜不能寐了,旁人都在為他道喜,隻有他啞巴吃黃連,知道這其中的風險,夢中可明明白白說了,他這兩個孩子是落地夭折!雖然夢中這事發生時,多半是因為之前中毒那件事,毀了阿婉的身子根底導致的,但胤礽卻不敢賭這萬一。
而且……他心情復雜地望向還在手裡抱著的粉妝玉砌的十八阿哥。
他被廢黜的夢裡,皇阿瑪就是因為十八病逝,怪罪他不夠悲戚,這是壓倒了他和皇阿瑪之間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一次……還會重蹈覆轍麼?
胤礽有時候會想,他真的改變了未來了麼?還是已經身在局中尚不可知?
第113章 水鬼
又過了一個來月,夏日炎炎,正是三伏天最熱的時候。討源書屋前院東廂房竹簾半卷,弘暄站在寬大條案後頭,靜靜地懸腕習字。
他貼身的太監慶順躬著身子替他打扇,屋子裡三座巨大的冰山冒著絲絲的涼氣,越女領著兩個小宮女一左一右地站在屋外侯著,外頭廊下還有幾個小太監舉著長長的竹竿在烈日下粘蟬。
正是午後安闲靜謐之時,越女聽著屋內沙沙的寫字聲,被日頭曬得都有些困倦了。
原本太子妃命她跟著大阿哥來暢春園時,她心裡還緊繃萬分,生怕生性軟和良善的大阿哥羊入虎口,或是程側福晉怠慢大阿哥,她甚至預想了七八樣的法子,避免大阿哥被苛待。
畢竟正殿裡頭對四年前太子妃懷孕時生得投毒案都心有餘悸,明面上雖然不敢漏出一點,但大伙兒心裡總覺得在這事情上頭後罩房上下都不大清白……
何況,自打那件事發生以後,這幾年太子妃不得太子爺寵愛,二格格又三病兩災,不論是太子妃還是正殿的下人都對大阿哥更看重了,因為他很可能是太子妃未來唯一的指望了……
太子爺如今面上還是很敬重太子妃的,初一十五也照常歇在太子妃屋裡,但這麼多年太子妃肚子都再沒動靜,利媽媽急得都開始求神拜佛了。就連一向驕傲的太子妃都開始悄悄讓石家送來的醫女開方調理身子了。
想到這些,越女眉目間也流露出一些愁緒。
結果來了暢春園,想過的可能發生在大阿哥身上的所有伎倆都沒有發生。
程側福晉對大阿哥的好,即便是越女也不能昧著良心否認。大阿哥畏暑,她便將自己分例裡的冰分了一半出來給大阿哥用。
屋子裡現在這三座冰山,便是程側福晉硬叫人抬進來的,還有床榻上那席拿青玉編成的涼席,據說,那還是太子爺特意讓人去江南搜羅過來,專門賜給懷有身孕的程側福晉用的。
可程側福晉聽說大阿哥睡不好,吃得也少了,立刻就把涼席送了過來。
更別提一日三餐、日常用具,無不面面俱到,雖然越女不願承認,但似乎程側福晉養孩子的功夫比太子妃好。
大阿哥才跟了程側福晉一個月不到,就已經胖了四五斤,貼身的裡衣都要放寬一指了。
以往在宮裡,大阿哥每到夏季都會瘦上一些,越女之前還安慰自己大阿哥這是抽條長高呢,現在卻不得不承認事實。
還有一點讓越女心裡憂慮的是——她覺著大阿哥似乎更親近程側福晉。
“喵~”
她正怔怔出神,卻見院裡的牆頭冒出來個圓胖的貓貓頭,隨後便見一隻通體雪白的長毛貓信步走在牆脊上,沒一會兒就跳進了院子。
討源書屋裡,也就程側福晉養貓,而且還養了好幾隻,大貓帶小貓,如今小的都長成大肥貓了。這隻白的,大阿哥喂過幾次,就賴上大阿哥了,時常翻牆過來討零嘴吃。
太子妃不喜歡貓狗,跟著她的人自然也不喜歡,越女見那貓熟門熟路往書房窗臺上一跳,眉頭一皺,搶了兩步過去要抓貓。
裡頭的人卻比她更快一步伸出一雙手把貓抱了進去,隻見弘暄摟著那大胖貓,從頭摸到背,那貓便嬌滴滴地喵喵叫,還用頭去蹭弘暄的手。
越女止住了步子,眼睜睜看著慶順還從自己腰間的荷包裡掏出兩條小小的魚幹,熟練地遞給弘暄,弘暄也熟練地放在手心裡喂給貓吃。
越女看得眼皮直跳,生怕那貓咬了大阿哥,抬步就想進屋,卻聽見院門吱呀了一聲,從外頭走進來一個穿著青碧色宮女旗裝的女子,她梳著小兩把頭,五官平平,頭上戴著後罩房特有的銀花絲珐琅發簪,越女一眼就認出來是程側福晉身邊的大宮女青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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