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的眼睛,溫和的小圓臉。
罷了罷了。
一隻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趕,怕什麼呢!
在其他方面,程婉蘊真是不敢說太子妃的闲話,但是弘暄……程婉蘊還是有些心疼的,被人像個物品似的推來轉去,也沒人珍惜他。
她正看著弘暄出神,搖籃裡的弘晉忽然扯著嗓門大聲哭了起來,程婉蘊手裡還拿著肘子,就想下炕去看,奶嬤嬤屈氏連忙把孩子抱起來一看,笑道:“主子別忙,三阿哥是尿了,沒事兒,奴婢去換了就是。”
程婉蘊便笑著點點頭,又坐了回去。
這個屈嬤嬤是太子爺找來的,居然是索額圖原配夫人屈氏娘家的侄孫女。
想到這個,程婉蘊也覺得挺唏噓的。
索額圖年輕的時候和青梅竹馬屈氏成親,生育了三女二子,結果就因為他兄長噶布喇不知為了什麼要跟佟佳氏聯姻,便害了屈氏的性命,逼著索額圖續娶了佟佳氏。
結果佟佳氏進了門沒過幾年,噶布喇死了,索額圖也累升至領侍衛內大臣,他做的頭一件事,就是用同樣的法子“病逝”了噶布喇孀居的繼室。
而後頭進門的佟佳氏被丈夫怨恨一直無所出,很快鬱鬱而終,索額圖所有的孩子都是屈氏所生,對於屈家也是拼盡全力,有的送進宮當侍衛,有的買田買地買鋪子,而對佟佳氏卻恨之入骨。
程婉蘊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佟佳氏明明和赫舍裡氏聯姻,後頭會變成堅定的八爺黨,感情是索額圖先對佟佳氏的遷怒啊!他在朝堂上就跟佟國維合不來(他好像和誰都合不來),後來在第二次平葛尓丹時,據說還暗自動了手腳,害得佟國綱戰死。
這就結了大仇了,佟國維恨不得吃了他。
所以說,牛不喝水別搶摁頭啊!那噶布喇是不是有毛病!
然後程婉蘊忽然反應過來,噶布喇好像是太子爺外公……咳咳咳咳。
所以這個屈嬤嬤進來的時候,程婉蘊對她也客氣很多,畢竟算是太子爺的親戚了,雖然血緣關系很遠了,但經不住人家索中堂看重啊,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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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屈嬤嬤性子很好,成日裡都是笑意盈盈的,從不跟人生氣,也不擺架子,程婉蘊相處了一個多月,也就放心了。畢竟不好的人,太子爺也不會任人唯親,肯定是親自選過的。
她在園子裡悠闲悠哉,和孩子們賞雪煮茶,還有弟弟在身邊,好不快活。
胤礽卻跟著康熙頂著風雪下了朝,回了乾清宮。
康熙脫下外頭的大氅,驚愕地回頭望著跪在地上的胤礽。
“什麼?你要晉程氏為太子嫔?”
第129章 抬旗
乾清宮小值房。
“你可慢點吃,當心噎著。”梁九功盤腿坐在炕沿,抽著煙袋,瞟了何保忠那肉山疊肉山的樣兒,眼裡又是嫌棄又帶幾分慈愛地望著他往嘴裡丟著點心,“你啊,如今不用哄著太子爺吃飯了,就少吃點,把著一身肉減下來,我看著你這樣兒我都擔心你活不到六十,嘖嘖嘖。”
何保忠把梁九功屋子裡旁人孝敬的那一碟子糕點全吃光了,又噸噸噸地喝下一整壺的茶,這才舒坦地一抹嘴:“爹啊,您不知道,我這段日子跟著太子爺來回跑都累瘦了二兩,今兒過來還什麼都沒吃呢,就吃了一肚子風、一肚子雪,可餓死我了!”
梁九功更嫌棄地搖搖頭。
“你得了吧,我可不信太子爺能讓你空著肚子。”
何保忠聞言嘿嘿笑了兩聲。
這也是梁九功甘心情願讓何保忠跟著太子爺的緣故,不僅是因為他是瞧著太子爺長起來的,本就向著太子爺,也是因為太子爺眼裡有他們太監。
平日裡雖然也是該打該罵,但就拿今兒這鬼天氣來說……梁九功睃了眼何保忠身上那身上好的葡萄色猞猁裘,就這塊皮子,毛這樣密、這樣厚實,宮裡很多位分低的主子,隻怕都沒有呢。
要不說他早早就把何保忠送到太子爺身邊呢,毓慶宮的活兒人人都說不好幹,幹得不好就齊刷刷掉腦袋,但乾清宮裡有他兜著,怎麼會讓何保忠掉腦袋呢?皇上心裡緊著毓慶宮,裡頭主子又少,什麼好東西撈不著?
他當初送何保忠過去前,拿鞭子抽他,一邊抽一邊教,隻教了他一條:“你的主子隻有太子爺一個,旁人都不算你的主子,就是死,你也得為太子爺死,明白了嗎?”
當時還是個小胖豬的何保忠哭爹喊娘地說記住了,如今看來,這孩子果然聽話,這麼多年都沒把他的話忘了,還牢牢佔著太子爺身邊那最緊要的位置,隻要這樣就夠了,隻要太子爺在一天,他好著呢。
“今兒我瞧你那眼神就不對,又是什麼事兒?”
康熙和太子爺在西暖閣關起門來談話,就連他都不許待在裡頭,因此梁九功便把李德全、魏珠留在了外頭守著,把一見到他那眼珠子就滴溜溜直轉悠明擺著憋了一肚子話的何保忠給拉到自個屋子裡來了。
“爹啊,我跟您說個稀奇的事兒,”何保忠狗狗祟祟地站起來左看右看,還把腦袋探出窗子去看,因雪下得愈發大了,外頭一個走動的人也沒有,便連忙將窗子關上,又顛著肉跑回來坐到梁九功身邊,很低很低地說,“先別說我,您把李德全他們留在那兒沒事吧?我看那倆小子也不是善茬呢。”
梁九功冷哼一聲,煙杆子狠狠敲了何保忠腦袋一下:“我還用得著你這個傻子教我當差啊,那倆算什麼玩意兒,隻要我站在這兒就掀不出風浪來,你以為跟你和那花喇似的,那麼多年都奈何不了人家啊?”
何保忠被揭了老底,臉都綠了,喪氣道:“我這不關心您嘛,您當老子的,怎麼還踩兒子呢,真是。那花喇,他也不如我!太子爺心裡隻有我!太子爺就愛重我一個!就我!就我!”
“得得得,就你就你,你快說吧,等會兒前頭倆主子都說完了你還在這扯闲篇呢!”梁九功懶得理會他。
何保忠湊過去跟梁九功耳語:“太子妃院子裡有個太監是我安進去的……三阿哥、三格格還沒生的時候,這小子跑過來跟我透了話……什麼叫‘憑什麼跟太子爺認罪服輸?’、‘太子爺不喜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不還是太子妃嗎?’這話說得我都聽不下去……太子爺還不知道呢,但爹啊,兒子實在不知道怎麼處置,我跟您說說,您給討個法子。”
梁九功皺緊了眉頭,吧嗒吧嗒抽著煙,隨即又抬眼上下打量了何保忠一會兒,狐疑道:“這事兒,太子爺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何保忠斬釘截鐵。
梁九功突然就生氣了,高高舉起煙杆子:“你瘋了!這種事!太子爺都不知道的事兒你敢往外說!你是不是腦子塞漿糊了?”
“爹,別打別打!你剛敲的包都還沒消下去呢!”何保忠嚇得抱頭鼠竄,但還是牢牢記著太子爺的囑咐,“您是我爹啊,旁人我肯定不敢說啊!”
但梁九功卻在何保忠略微有些閃爍的眼睛裡鬧明白了。
太子爺指定是知道的。他收了手,也暗自松了口氣,繼續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心裡轉過無數個念頭。
這消息是太子爺讓遞的,隻要何保忠不是背主往外遞消息,一切都好說。
太子爺要動手收拾太子妃了?梁九功很快就太子爺讓何保忠來找他的真實目的——他要讓他這個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也明白,他接下來要做什麼。
想到自個昨兒還幫著太子妃說了一籮筐好話的梁九功又手痒了,這臭小子,早不來說!他得想想怎麼把這事兒遞到萬歲爺耳朵裡,又不漏出太子爺來……
“行了這事兒我知道了,”梁九功思忖間已經有了計較,“還有別的事沒有?以後有關你主子的事兒千萬別拖,省得耽誤了太子爺的安排,知不知道?”
何保忠也松了口氣,點頭哈腰地繞到梁九功背後給他捏肩捶背:“知道知道,爹你說的話,我全記著呢!那您打算怎麼辦啊?您也和我說說唄……”
梁九功心想,隻怕也是太子爺想知道他的態度,於是意有所指道:“放心吧,那幾個專門向皇上回話的粘杆太監當初就是咱們的人,既然事實如此,就照實說,咱們都不必出面,等著吧,過兩日自然就有結果了。”
何保忠一顆心就算牢牢放進肚子裡了。乾清宮裡查探太子爺起居的,有好幾個都混在專門給毓慶宮粘蟬的粗使太監裡,而這裡頭有好幾個,當初萬歲爺選的時候就沒能避過梁九功,而素來偏心太子爺的梁九功,自然也過濾了好些不利於太子爺的話,收放自如地掐住了東宮傳遞到乾清宮的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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