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房的地方卻還是怦怦直跳,一面囧,一面又被一種無法形容的歡喜包裹著。
大抵真是她在感情上太過遲鈍,又或者是從前思慮的事太多,這一夜把所有的話說開後,她才意識到,喜歡謝徵,似乎是一件極為歡喜的事。
想起他,嘴角就莫名地想往上揚。
在被子裡太久了有些悶,她剛想拱出去透透氣。
窗戶卻在此時發出一聲輕響,樊長玉瞬間警惕起來,手摸向了藏在枕頭底下的剔骨刀。
床邊凹陷下去一小塊,謝徵清冽的嗓音在黑暗中尤為清晰:“睡了?”
樊長玉松開握著刀柄的手,從被子裡冒出個頭來。
她頭發被蹭亂了,翹了幾絲起來,眸光澄澈,臉在被子裡悶了太久被捂得有些紅,整個人透著一股嬌憨:“你怎麼過來了?”
謝徵直接合衣躺了上來,大手從錦被裡探進去,攬住她的腰將人帶進懷裡:“放心,沒人看到我過來,天亮前我就回去。”
樊長玉微微一噎:“你也不嫌麻煩……”
謝徵緊實的胸膛貼著她後背,垂首嗅著她發間淡淡的發香,說:“不麻煩。”
他的呼吸噴灑在樊長玉後頸,讓她覺得有些痒,她躲了一下,被謝徵一攬又帶了回去,但隨後他便極為規矩,似乎過來當真隻是想抱著她睡一覺。
樊長玉本想隨他去的,可就這麼被抱了一會兒,感受到身後抵著自己的東西時,她臉色變了變,忍不住開口:“你……要不還是回去睡吧?”
謝徵抱著她一動不動,回話的嗓音沉而啞:“別說話,睡覺。”
樊長玉聽出他聲音裡的隱忍意味,沒敢亂動,也沒再說話,就這麼如芒在背地窩在他懷裡又躺了一會兒,大抵是真累了,呼吸竟慢慢均勻了。
謝徵聽著她平緩下來的呼吸聲,掀開眸子在黑暗中凝視著她的睡顏,靜靜看了一會兒後,垂首叼住她頸間的一塊軟肉,用牙齒輕輕磨了磨,吮出一道紅痕後,才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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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人更緊地按進懷中,微微調整了下姿勢,下顎抵著她肩窩,也閉眼沉沉睡去。
-
第二日樊長玉醒來時,果然已不見謝徵。
她梳洗後,去前廳同謝徵一道用了早飯,謝徵差不多得準備“回京”的事宜了,樊長玉昨日同朱有常談過後,也想去大牢審一審被押上京的那些隨家忠僕,看能不能問出點有用的東西來。
朱有常得知長寧也在京城,倒是想見見長寧,但眼下局勢不甚明朗,未免莊子的位置暴露,再引來魏嚴的殺手,還是得等對魏嚴的定罪下來了,再安排相見。
莊子外已備好了送樊長玉回去的馬車,她來時兩手空空,回去時,謝徵把自己房裡那幾冊做了注解的兵書和幾張輿圖全拿給她了。
樊長玉也沒推辭,心安理得地全收下了。
謝徵還得去部署“回京”的諸多事宜,給小皇帝遞了回京的折子,他再領著大軍從正陽門路過了,至此他才算可以名正言順出現在京城。
送樊長玉回去的便變成了謝十一。
她已上了馬車坐好,厚重的車簾忽而被人掀開。
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謝徵單手撩起車簾摁在一側的車門處,暖融融的日光落在他那一圈黑睫上,讓他冷峻的面容瞧著都和煦了許多。
他看著樊長玉道:“這些兵書你拿回去慢慢看,不懂的地方拿紙筆記下來,下次問我。”
樊長玉膝頭放著那一疊書,最上邊那一本還是攤開的,顯然一上車就又開始看了。
她點了點頭,看看謝徵,目光又落回翻開的那一頁書卷上。
她專注做一件事的時候,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認真的傻氣,莫名地招人疼,因為車門處照進來的太陽光有些刺眼,她長睫半耷拉著,毛茸茸一片,腫起來的唇瓣愈顯豐盈。
謝徵看著她,長眸微眯,突然道了聲:“現在就有看不懂的地方了?我瞧瞧。”
言罷直接放下車簾走了進來。
樊長玉一臉錯愣瞪著他,礙於馬車就在莊子門口,裡邊稍有點動靜就會引得門口的侍衛看過來,她被謝徵按著後腦勺吻住的時候,愣是半點沒敢掙扎。
一吻結束,謝徵瞥了一眼她膝頭攤開的那一頁兵書,呼吸尚未平穩,語調卻清冽如初,聽不出任何異常:“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唯不戰而屈人之兵,乃善之善者也。是以兵法攻謀,多為攻心。”①
樊長玉聽著他冠冕堂皇概述起這一頁兵法,微喘著氣繼續瞪他。
手都已經捏成拳頭了,想到外邊就是朱有常他們,到底還是忍了下去。
她頭一回知道,這人無恥起來,竟能到這地步!
謝徵似從她瞪圓的杏眸裡看出了她所想,輕扯唇角無聲地笑了笑,俯身又在她唇上親了親,才壓低嗓音道:“走了。”
等謝徵跳下馬車,在前邊撫馬鬃檢查韁繩是否套牢的謝十一才坐上車轅。
朱有常坐在輪椅上,被一名血衣騎推出大門為樊長玉送行。
眼見馬車走遠了,謝徵也駕馬帶著幾名血衣騎離開莊上,去同班師回朝的第二波軍隊匯合,營造他“剛”從北地回來的假象。
朱有常萬分欣慰地道:“老將軍若知長玉侄女坐到了朝廷三品大員的位置,還得侯爺器重,孟家能繼續為謝氏效忠,九泉之下見到謝將軍,也能含笑了。”
謝忠看著一南一北分開走的車馬沒說話。
他家侯爺,對雲麾將軍的心思隻怕不是同袍之誼那般簡單……
-
樊長玉從前就常在軍營裡,趙大娘夫婦和長寧對她時不時地幾天不在家早已習慣。
昨日她離開進奏院時,又交代了謝七的,因此等她回去,老兩口和長寧以為她是去辦什麼差事了,都沒過於擔心。
長寧還興奮地捧著一隻在竹編筐裡的兔子給她看:“阿姐阿姐,看寧娘的小兔子!”
樊長玉先前說不讓長寧養,是怕到時候離京麻煩,但眼下兔子都已經帶回來,她倒也沒苛責,隻笑道:“你這是央著你小七叔叔幫你贏回來的還是你小五叔叔?”
長寧一雙葡萄似的大眼黑得發亮,她興高採烈地道:“是寶兒幫我贏的!”
樊長玉不由詫異:“寶兒還會投壺?”
那孩子沒比長寧大多少,平日裡瞧著也斯斯文文的,背詩書記性頗好,但論咋呼,還沒長寧愛玩呢。
昨日陪俞寶兒出門的謝五笑著答道:“小公子在那小販攤位前投了一下午的壺,險些把身上的玉佩都抵給那小販了,可算是投中了。小販高興得還送了一隻兔子燈。”
原來俞寶兒昨日出門是去給人當財神爺去了,樊長玉一時間也哭笑不得。
她看向抿唇站在一邊的俞寶兒,蹲下身同他道:“改明兒姑姑得空了,帶你再去那小販那裡,把他攤位裡的物件全贏回來!”
長寧一聽這話就來勁兒,高興得直拍手:“全贏回來,然後寧娘也要去擺攤攤,讓人來投壺!”
樊長玉忍俊不禁,捏捏她軟嘟嘟的臉頰:“寧娘還是個小財迷呢?都知道怎麼賺錢了?”
長寧心虛地看了一眼俞寶兒,絞著手指道:“寶兒去投壺把身上的錢都花光啦,我是他小姑姑呢,要賺錢還給他。”
這話讓趙大娘和趙大叔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趙大娘誇道:“咱們寧娘這才有當小姑姑的樣子嘛。”
長寧被誇得眼睛一眯,嘴角一翹,小胸脯都挺直了幾分。
隻有俞寶兒看了長寧一眼,似乎不太高興。
看完兩個小家伙,樊長玉回房放謝徵給她的那些兵書,俞寶兒卻跟個小尾巴似的跟了過去:“長玉姑姑。”
他攥著手心,欲言又止。
樊長玉問:“寶兒怎麼了?”
俞寶兒看著她道:“我想習武。”
這個問題讓樊長玉小小地頭疼了一下,俞寶兒身份尊貴,習武的苦頭可還多著呢,摔摔打打也是常有的事。
她道:“習武很辛苦的,寶兒怎麼突然想習武了?”
俞寶兒低垂著長睫,抿著唇不說話,好一會兒才道:“就是想學,我要是跟長玉姑姑一樣厲害,以後就能保護我娘了。”
皇長孫的人當日去搶俞淺淺母子,終究是給俞寶兒心裡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樊長玉聽他這般說,不由也正色了起來。
她道:“習武辛苦,但最難能可貴的地方還是在於堅持,念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習武也是一樣。這樣吧,我先教你打底子,你若能吃下這個苦,堅持下來,我後面再教你別的。”
俞寶兒用力點頭:“好。”
長寧不知貓哪兒聽到了二人的談話,突然冒出來道:“寧娘也要學!以後一拳打扁一個壞人,一巴掌拍暈一個豬猡!”
她說著還揮舞了下小拳頭。
樊長玉聽她還記著自己從前殺豬的那點事,不由扶額。
她道:“你身體不好,就別跟著胡鬧了。”
長寧有喘鳴之症,從前就時不時地喘不上氣。
樊母在懷著樊長玉那會兒,就遭遇了錦州變故,被樊父救走,一路顛沛流離逃亡蓟州,路上傷了身子,也是樊長玉在娘胎裡時就皮實,才有驚無險地出生了。
但樊母養了多年的身體也不見好轉,一直到她都快十歲了,才又有了長寧。因為母體弱,長寧生下來也瘦瘦小小的,還天生有喘鳴之症,當真是從吃飯了,便開始湯藥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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