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溫度好像又沒那麼低了。
73、第 73 章
寢室四個人中, 除了楊茵茵表裡不一之外,另外兩人與姜寧關系其實都還算不錯。
另外兩人很快發現了姜寧的變化。
這三年來,為了躲避過多的追求者,姜寧基本上都是素面朝天, 穿著簡單, 長發從不多加打理,不是清湯寡水地扎馬尾, 就是繞成一個丸子頭。
如果說這三年來姜寧像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冷美人的話, 那麼今天她整個人陡然靈動很多, 仿佛遇到了什麼讓人越挫越勇的喜事。
出門之前卷了一下頭發, 黑色長發猶如海藻,戴上了搖曳生姿的耳環和項鏈, 襯得巴掌大的臉越發明豔生動, 再壓上一頂鴨舌帽,走在路上完全就是女明星, 不僅論壇上又多了幾張偷拍的圖,教室裡的同學就沒有一個不情不自禁盯著她看的。
大家不禁感嘆人和人之間果然有壁, 姜寧的長相就和大家不是一個次元,更別說身材了,高顱頂,直角肩,纖腰長腿,現在直接參加女團選秀也可以直接出道。
但姜寧明顯不是打扮給學校裡這些人看的。
就在學校眾人猜她為什麼會忽然有所變化之時,上完必須要上的專業課後,她就拜託孟欣幫她把課本帶回宿舍,自己則直接飛奔離開了學校。
寢室裡感到無比詫異。
“她怎麼忽然打扮起來了?是接到了模特的工作還是打算回一趟海市?”
“姜寧沒工夫去接外活兒吧,設計院的實習都讓她忙得夠嗆了, 而且她不像是缺錢的樣子,至於回老家……以前學期期末回去的時候,也沒見她精心打扮啊。”
“有看上的帥哥了?”
孟欣和左書瑤相視一笑,都笑起來。
兩人雖然八卦,但並沒什麼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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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茵茵則一副不知道當不當說,糾結的樣子,吞吞吐吐道:“但我剛剛看見姜寧訂車,目的地是英卓酒店……那家酒店不是會員制,非常貴嗎?據說二三十萬一晚,即便是普通富二代也消費不起吧。姜寧去那種酒店幹什麼?”
孟欣正給新買的遊戲鍵盤拆封,看楊茵茵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煩:“所以呢,你想說什麼?你有本事當著姜寧的面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楊茵茵道:“我是擔心她誤入歧途。”
“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這期末該不會又要掛科吧!”孟欣毫不猶豫地懟了回來。
“……”
楊茵茵見寢室裡另外兩人各忙各的,完全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不禁覺得有點沒意思,拎起桌上的包,就去了隔壁寢室。
其實不用楊茵茵再去找隔壁寢室散播一回,就已經有很多謠言傳姜寧傍大款了。
有一部分人嫉妒她漂亮又闊綽,但一想,這大款麼,肯定不能是什麼又高又帥的公子哥了,年輕的富二代通常花著家裡的錢,很少有這種資本的,那麼必定是又矮又肥的糟老頭子。
想到姜寧的男朋友可能是那種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那部分人心理才平衡了起來,甚至還有假惺惺為建築系系花感到可惜的。
楊茵茵也就在隔壁寢室,聚眾為姜寧感到可惜的時候,才能找回些許的心理平衡。
當然,這些暗流湧動都潛藏於私底下,尚未傳到姜寧耳中。
姜寧路上興衝衝補了兩次妝,匆匆抵達酒店的時候,卻被告知燕一謝已經退了房。
姜寧徹底傻了眼,忽然感覺自己化妝化了個寂寞,她連忙追問:“他不是這裡的客戶嗎?難道不應該是長住客戶,才會成為你們的?”
前臺依然是那副彬彬有禮卻無可奉告的樣子:“女士,這是客人的隱私,我們沒辦法告訴您。”
姜寧急道:“那我能知道他先前在這裡住了多久,什麼時候入住,以後哪天還會來嗎?”
前臺:“客人的隱私沒辦法告訴您呢女士。”
姜寧:“我能知道他的其他地址嗎?或者你把他司機的手機號碼給我也可以。”
前臺仿佛變成了復讀機,一直重復同一句話:“客人的隱私沒辦法告訴您呢女士。”
姜寧:“…………”
姜寧從酒店出來,果然如昨晚的天氣預報一般,外面天色黑下來,下了暴雨。
她撐開傘,拽掉領口的項鏈和耳垂上的耳環,隨手扔回包裡,看著砸在地上噼裡啪啦的豆大的雨點,心情也是湿漉漉的。
翌日姜寧又去了一趟酒店,但依然沒見到燕一謝。學校沒課,姜寧不想回公寓一個人待著,便去了設計院。
葉昌知道像姜寧這樣漂亮的人總不缺乏幾段情史,倒是非常識趣地沒有問那天晚上的事情,而是興奮地告訴姜寧劇院設計的項目已經籤合同了,導師問她有沒有興趣一同參與。
姜寧打算提前完成畢業論文。雖然計劃呈交的畢設是舊工業建築更新改造設計,和這個項目完全無關,但她想著可以增加履歷,便進了導師辦公室,對導師說自己資歷淺薄,可很願意搭把手,好學習一些經驗。
導師欣然拍了拍她的肩。
項目小組成員很快定下來。
圖紙還需要完善,項目組七八個人分工,姜寧和葉昌是一所學校,又是直系師兄妹,兩人自然成了一組,負責進行流線深入調研。
這期間除了需要對工程位置進行人流量和道路線分析之外,還需要飛南京一趟,對另一所已經完工的劇院進行對比參考。
於是周末,姜寧和葉昌往返了一趟南京。
這期間她一直聯絡酒店的前臺,試圖繼續聯系上燕一謝,然而酒店前臺卻告知她,燕一謝的司機再沒回信息過來。
她還讓人幫自己查了那天晚上那輛車的車牌號,隻是京市車子這麼多,一時半晌也查不出個結果。
姜寧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再一次失去了燕一謝的聯系方式。
那天留她一晚,對於他而言,好像真的就隻是收留一個過去的故人。
燕一謝回國之後,遇到她恐怕隻是巧合。
他可能根本就不想見到她,或者說,憎惡見到她。
她現在這樣死纏爛打,對他來說會不會隻是令人心煩的打擾?
姜寧不敢確定。
這次重逢,她已失去了過往那種一往無前的勇氣。要是燕一謝永遠都不原諒,她竟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這樣,眨眼便是一周後。
下了幾場暴雨後,炎熱的溫度逐漸好轉,像是即將進入初秋,終於沒那麼熱了。
燕一謝剛下飛機。
三天前他做了最後一場全封閉性麻醉手術,將左腿膝蓋裡的仿生骨基質取了出來,德國的醫生叮囑他,今後他雖然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但還是需要多加注意,一些劇烈刺激的項目注定與他終生無緣。
除此之外,今後的陰雨天,他的骨頭都會隱隱作疼。
手術完後,並未完全恢復,燕一謝便已讓私人飛機在停機坪等候。
醫生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急著回國,這三年期間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像是急著回國去見一個對他來說是執念般的人,又像是急著去解決一樁未解決的事情。
雖然覺得不妥,但也攔不住他,到底由他去了。
“上次那個司機呢?”燕一謝坐在車子後座,盯著新面孔,表情有點不悅。
這回開車的是個年輕人,他誠惶誠恐地道:“燕少,那是我父親,最近老家擺酒席,他向公司請假回去吃喜酒去了,暫時由我來接任,我開車技術也不錯……”
“沒問這個。”燕一謝打斷了他。
年輕人趕緊閉上了嘴巴。
車子經過科技園的時候,燕一謝忽然不冷不熱地道:“你有弟弟妹妹正在讀大學嗎,我可以允許你繞遠路,去大學探望一下他們,找個地方停車就行了。”
年輕司機更加驚嚇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父親交班的時候可沒說這位年輕老板這麼好相處。必定是試探自己。司機連忙誠惶誠恐地道:“我是獨生子,沒有弟弟妹妹。”
燕一謝:“朋友呢?”
“也沒有朋友在這附近。”司機迅速表忠心:“燕少放心,我的職責就是開車送您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您不需要用車的時候,我絕不會私下用車!開老板的豪車泡妞的事情,絕不會在我小孫身上發生!”
燕一謝:“……”
司機反應過來:“還是您想去見什麼人?”
“我看起來是想見什麼人的樣子嗎。”燕一謝陰測測道:“繼續往前開。”
小孫:“……”
燕一謝看向窗外,過了會兒,又像是漫不經心似的,隨口問道:“你父親……這幾天,沒什麼話要傳嗎?”
小孫有些不解,匆匆在腦子裡轉了一圈,這是什麼意思,是有什麼自己不懂的指令嗎?可想半天也沒想到父親向自己交接時叮囑了什麼,便隻好道:“沒,沒。”
“沒人讓他轉達什麼話給我嗎?”
小孫:“……”
“一句也沒有?”
小孫道:“……沒吧。”父親隻是個司機,難不成還有人讓他給生意牽線?
後座英俊逼人的青年面色登時陰沉了下來。
他抿起薄唇,不再說話,臉上神情風雨欲來。
“……”
小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驚膽戰開著車,越發的小心翼翼了。
車子開進燕一謝的私人住宅,這裡傍山而依,安靜隱私,有湖有橋,不遠處還有個高爾夫球場。
但小孫察覺燕少回到這裡,卻顯得並不是很愉悅。
四周萬籟俱寂,崗亭處的保鏢也像是怕吵到車內的人似的,隻是鞠躬,並不發出半點聲音。隻有車子壓過柏油路面,會發出些許聲音。
司機小孫從後視鏡小心地看了燕一謝一眼。
年輕的男人面龐過分英俊,臉上沒什麼表情,沉沉的黑眸卻像是陷入了什麼往事。
“燕先生是不是嫌太安靜了?”小孫試圖苟住這份岌岌可危的工作。
燕一謝抬眸看了新司機一眼。
他被猜中了心事。
從前燕一謝坐著輪椅,厭惡一切陌生人,性格陰鬱,隻喜歡獨處。最好更闌人靜,隻能偶爾聽見幾片落葉掉下來的聲音。
但人的習慣似乎是會變的。
現在的他,覺得這空曠的別墅有點太安靜了。管家一年前得了孫子,回去抱孫子去了,如今便隻剩下他一人,孤零零地住在這樣大的地方,空蕩到寂寞。
他的整個少年時期,沒有哪一幕不與姜寧有關。
姜寧像一團火撲面而來。硬生生地改變了他的習慣。
那一句“你家陰森森的,不太喜歡,想要充滿生活氣息的房子”被他記了這麼多年,刻進骨頭裡、滲入髓裡,生生變成了他關於未來的構想,他的憧憬。
他再見到路上有霸凌,他會讓司機停下來出手相助,他再見到可憐的人,也會成立慈善機構略盡綿薄之力。
他變得不再是六年前海邊的那個少年。
可改變他的人,卻半途棄他而去。
燕一謝是在恨姜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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