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這裡,群山之中似有回響,像是山脈之靈感知到熟悉的存在,可氣息卻已不同。
顧寫塵淡淡走到霜凌身後,看著這眾多如臨大敵的面孔。
“闊別數年——”
他開口了。
毫不誇張,歲祿劍宗漫山遍野,七峰十二宮,所有弟子在他的目光之下,陡然站直。
骨子裡的臣服,來自對方二十多年的天賦和武力壓制,融於血脈的崇拜和畏懼,同時覺醒。如今九洲之下人人激憤,可若說何處最敬畏顧寫塵。
歲祿無疑。
劍尊的評價在歲祿的很多年裡,都是他們汲汲營營渴望的。
於是這一刻,所有弟子握緊手中的劍,吞了吞唾沫,然後聽見那人歸來看遍,開口說。
“毫無長進。”
顧寫塵攬住霜凌,飛身掠向不在峰之巔。
身後,無數柄劍當啷墜地,前前後後數百聲。
整個劍宗道心碎裂一地。
…
顧寫塵回到艮山歲祿的消息很快震撼九洲。
他想去,無人可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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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怨懟與日預增,迎著頭頂的異象,人間怨念深重。
天裂現世,滅世之兆,靈脈雖有所復,但天泣降下的雨水陰濁不堪。這種雨水助長魔氣,壓制靈氣,導致百姓田野酸涸,川流受染。
亂世已至。
這當然是魔氣所致!
遙峙之約時,顧寫塵分明已經不再掩飾他的野心和惡意。
他是如今魔主,他一公開,整個陰儀魔域振奮不已,就等著越過東海海霧,吞噬仙洲!
如今這熾月魔主更是堂而皇之地回到歲祿劍宗,向故地、向九洲挑釁!
“請天降罰,滅掉此人!”
“請帝君歸位,君臨天下,匡扶亂世!”
“讓顧寫塵遭天譴!和魔族妖女一起死!”
天裂之下,九洲惶惶。
坎水龍城。
從少主帶傷回來之後,龍城上下都很擔憂,把少主樓圍得水泄不通。
“我們少主多少年沒受傷了?”
“是啊,要是打不過他肯定會直接認輸的,誰會傷他?”
“隔壁葉少主還會因為顧少尊……哦不能這麼叫了,葉少主還會因為被打輸而道心破滅,咱們少主身上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啊。”
“噓,別說了,據說少主是自己劃傷的——”
龍城弟子,最低標準,人人都很八卦,愛傳小話。
龍城主一臉富態,掃開這些八卦的弟子們,繞過房門口散亂堆著的各種書冊,進入兒子的內室。
龍成珏正頂著一堆殘頁,焦頭爛額。龍城主也沒多問什麼,低頭看了看他手臂上的傷勢,倒是無礙,已經開始微微結痂了。
龍城主不多問,主要是因為這九洲四通八達,沒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坎水之水流遍各處,比如他知道現在巽風葉家正在研究命火之術,知道兌澤千機門又換新爐息煉補天神器,知道坤地王城深處打開荒北之極,試圖尋找新的靈脈,也知道他們年輕一輩的平光閣如今在和顧寫塵合作。
可從前龍成珏也對他們龍家的信息之力深信不疑。
正因如此,他才會如此夙夜難安,想知道他們究竟被改寫了什麼。
龍城主身寬體胖,帶著福相,“天裂之兆的記述追溯到百年以前,你要查什麼,舉龍城之力幫你就是了。”“那天裂的事就麻煩您了,查查如何能保農戶的莊稼,”龍成珏抓了抓頭發,蓋住自己手臂上的傷口,“這傷沒讓我娘知道吧?”
“沒有,我說你被牛碾了,不礙事。”
“……”龍成珏沉默一瞬,“我這是為了記住某件事。”
龍城主表示理解,“為父兒時也有過這種感覺,我記得那時我有個無論如何也有敵不過的對手,在有一次輸了比試之後,心氣難平,幼稚地在手心上刻字,但是疼到半路就停下了——”
龍城主看了看龍成珏成片的劃傷,“好兒子,還是你有骨氣!”
“……”龍成珏無語,轉念卻一愣,抬頭問他,“這是你小時候的事?多小?”
“為父幾歲的時候吧,距今也已經滄桑百年過去了。”
龍城主捋著自己的胡須,目光悠遠。
龍成珏薅了把頭發,點點頭,那可真夠久遠的。他轉頭想繼續忙自己的事,可又總覺得哪裡不對,又抬起頭,“爹,我看看你刻的是什麼?”
龍城主十分大方地向他展開手掌。
百年已過,修士礪骨脫胎,掌心的印記早就被磨平,龍成珏隻看得見三個點的疤痕。
“你還記得你那對手是誰嗎?”
“為父又不是天才,百年過去,如何記得?”
龍成珏抹了把臉,看向樓外,被一群偷聽弟子擋住的窗口外,天裂像一張蠶食人間的巨口,生吞著什麼。
到底是百年已過,自然忘記。
還是曾有秘密,被敕令抹去了呢?
龍成珏蹲在成堆的史冊、傳書之間,忽然向龍城寶庫跑去。
他手臂上的文字,他真的見過,到底在哪?
…
黑霧消散,山門露開。
顧寫塵看著這座封禁的山峰,目光望遠。
霜凌探出頭,“山呢?”
不在峰在歲祿劍宗最偏遠的位置,垂直高聳,如今寒山成影,濃雲圍繞,已經看不見曾經入雲端的劍尊之殿。
顧寫塵神色不變,輕輕抬手,尊魔之劍被他擲到了半空。
“開。”
十世魔主在劍身之中罵罵咧咧,殺雞焉用牛刀,他們尊貴的殘魂怎麼能用來給別人開門?
但顧寫塵清醒狀態之下他們完全被壓制,隻好罵罵咧咧地以劍尖為點,自上而下緩緩劃破虛空。
冰冷漆黑的玄鐵刃掀開一道縫隙。
瞬間,熟悉的清冷味道悠悠逸出,拂過霜凌的發梢,她怔忪一瞬。
有人白衣換了漆黑,冰刃換了玄鐵。
不在峰仍在久等歸人。
顧寫塵指尖輕劃,整座山終於再次問世,壁立千仞,清冷無塵。
兩人拾級而上,遠遠看了一眼不在殿,旌旗在夜風中緩緩飄落,霜凌心頭也飄飄蕩蕩,偷偷看了眼旁邊的顧寫塵。
很多年前第一面,和如今實在天差地別。
不在殿前前後後,實在有眾多回憶,但顧寫塵牽著她,並沒有徑直去殿內,而是帶著她走到了後山。
霜凌跟著他,在月色下來到滿山斷劍殘片之前。
這裡曾是顧寫塵的功勳,無數被他折斷的劍刃、碎裂的兵器,無數手下的敗將,成就九洲第一劍尊的不敗傳說,經年神話。
如今這些殘片仍然靜靜地躺在這片劍冢之中。
霜凌問,“做什麼?”
“等一等。”顧寫塵捏了捏她的指尖。
夜色一點點降臨,半空霜月輕懸,就連那不祥的天裂也似是隱匿,霜凌察覺到不在峰上霧氣彌漫。
開始,她以為是顧寫塵的黑霧。
但很快她就察覺到了什麼,忽地抬眸看他。
…是夜劍瘴。
每次顧寫塵進階出關之後,滿峰碎劍會攜著無數大能的不甘之意,形成山野濃雲。
這是霜凌煉氣之後遇見的第一件大事。那時的劍尊,讓她子時入劍瘴,一夜刻苦,卯時再來學劍,仿佛歷歷在目。
如今顧寫塵以魔主之身,臨十階歸來,對不在峰而言,他等同出關。
滿峰夜劍漸次蘇醒。
霜凌眨了眨眼,然後看顧寫塵拎著尊魔之劍,對著劍中的十世魔主輕描淡寫道,“去跟他們聊聊。”
都是怨劍靈,可以互通有無。
尊魔之劍頓時更加強烈地嗡鳴:
“你不是還有一把死劍嗎?!”
“熾月,休要欺人太甚。本尊是你的長輩——!”
“我等豈是你的傳話筒?!”
“這些敗將豈可與本尊相提並論?!”
霜凌也聽得清清楚楚,但顧寫塵立於霧中,顯然不為所動。
魔識罵罵咧咧,但他們是什麼人,十世魔主都是曾讓九洲生靈塗炭的滅世暴徒,他們看著這怨念叢生的劍冢,很輕易地起了壞心思。
於是他們喚醒了這片峫霧之中,怨念最強的存在。
這不知是哪位大能折劍之後所化。
怨念深重,力量也格外強大。
霜凌看見那雙銀鱗鬼火般的瞳孔在夜色中出現——是那日她與蔻搖等人遇見過的怨劍巨獸,滿背都是碎劍,雙目也插著鐵刃,是顧寫塵斬斷的無數碎劍融合成的最幽怨體。
她此時還不知道顧寫塵是要來找什麼,但很快,無數斷劍在霧中隱現。
像是眾多雙眼睛,幽怨地看著這折戟之人,銀光流動,萬箭齊發。
顧寫塵平靜地站著。
霜凌忽而想起從前顧寫塵挑起萬箭,讓她一夜纏鬥九百九十九萬次,再看他如今面對滿峰的劍,頓時有點幸災樂禍。
怨劍巨獸幽幽地向他們而來,他身形不動。
夜色中,分不清是顧寫塵的黑霧,還是這漫山遍野的劍瘴,像是隱秘的過往一般漸漸融合到了一起。
其實他也無法記得,這每一把劍,每一個人,都是什麼。
這裡已經是他已知的起點,顧寫塵想要知道一些事,就需要回看。
於是他徑直走向那怨劍之中。
怨氣所化的巨獸張開巨口,滿背的斷刃騰起,當真洶湧地同時射出!
“诶!”霜凌拔劍向前。
可他的黑霧絞動如千觸,擋住所有碎刃,手臂穿過巨獸之手,探向它的腦仁。
探靈?這個也要探嗎?
但很快霜凌看見,他並不是探靈這怨劍體,而是直接寸寸碾爆,尖銳的嘯叫從山野之上呼喚。無數碎刃閃爍出銀光冰藍,在夜色中像是爆裂的煙花一般,映亮了霜凌的眼睛。
最後,他從四散的怨霧之中,握住了一柄最大的斷劍。
那斷劍,就是怨劍巨獸最初的化身。
月色之下,顧寫塵緩緩垂眸。
他以大道飛升為目標,一生戰鬥過太多人,所以他根本不會細數,不會深究,這座他三歲來到的山峰之後,到底斷過埋過多少劍。
但此時,顧寫塵黑眸凝視,落在冰涼的劍刃之上。
他看見劍銘暴露在空氣中,一寸寸消失。
被抹除得幹幹淨淨,光滑無物。
這也曾是他的劍。
然後他忘記了。
這一刻的顧寫塵沒有對抗那股遺忘的力量,可即便遺忘,他的黑眸仍舊落在這把劍上。
沒有劍銘的斷劍。
埋藏著他的無字碑……
傳說是浣衣婦的母親,荒村無人的墳茔。
這世界上,原來到處,都是被抹除的印記。
關於他的印記。
霜凌走到他身後,隻看到空白的斷劍,怔了怔。她忽然想到什麼,瞳孔圓睜。
他想印證的…是自己曾被遺忘過。
顧寫塵微微閉眼。
不止一次。
可柔軟的手握住了他持劍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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