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後是他的罪名,向前是他的舊路。
霜凌覺得心髒被千絲抽緊,有一瞬被那隻巨手壓得喘不過氣。可她知道蒼生被愚弄,被命令,那絕大多數都是無法掙脫、甚至不知掙脫的普通人。
這雙手才是枷鎖。
怎麼做,怎麼做?
她忽然一頓。
她看著那隱現的神像之臉,忽然想到了辦法。
但接著,霜凌在白茫茫的霧氣中再次感覺有風灌來,接著一劍遠隔千裡,精準砍向她的身後。
她的發絲在風中被斬斷了幾根,身後墨綠彌漫的手一松,霜凌轉身看去,見玄衣負劍而來。
顧寫塵的臉色難看得的確是要屠遍所有人,背負千古罵名和一切。
她看見顧寫塵如風一樣衝向自己。
很神奇,這一刻同樣在玄武金鑾之上。那一年他也是這樣奔襲而來,隻來得及看她碎落。
這一次,霜凌在他撲面而來的風中,張開雙臂——
“他奪走過你的一切,拼成了他自己,是不是?”
回顧顧濯這一生,從無人不敬羨的九洲第一天才劍尊,到今日罪孽滔天的滅世魔尊。
每一步都無法挽回。
可此刻他極速穿雲而來,仍如清冷月影,急迫地攏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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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抱進懷中。
擁抱像是一種轟隆巨響。
霜凌聽見耳邊冰涼灼熱的呼氣,還有他急躁的心跳。
“疼嗎。”他問的是。
他的掌心指骨籠在那朵金色紅蓮上,手臂箍緊。這副身體……在他面前四分五裂過,根本來不及任何。
重新彌合碎裂的身體,也是重新經歷一遍陣痛。
霜凌怔了怔。
她現在已經不疼了。
纏在她金丹之上千回百轉的漆黑封線都在蜷縮收緊。
四周天塌地陷,濃霧蔽日,不見星月。
可她感覺到顧寫塵抱她的手臂越來越緊——他這樣的驕傲人,眼中竟然也會出現類似委頓的神色。
“這次也沒來得及給你止痛。”
霜凌再次怔然,在他懷中,清晰認識她所認識的顧寫塵。
九洲至此。
他不覺得負蒼生。
…但覺負她而已。
求生之門
79
顧寫塵抱住她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掌心籠在她後脊肩胛骨上的金色蓮印,以黑霧凝線,絲絲縷縷地滲透穿過。
魔主封線,如法炮制。
他將這枚重新回歸的蓮印、聖體被操控的印記, 重重包裹。
像是顧寫塵獨特的成結。
帝君力量全部恢復, 敕令之力甚至遙勝從前, 對這具合歡聖體的控制力有多深遠, 顧寫塵根本不想知道。
經歷過兩次, 已經足夠。
再有一次,他確實很難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
霜凌靠在他起伏的結實胸膛上,後頸微顫地仰起。
顧寫塵摟緊她,看著黑線如霧彌漫浮動,在她玉瓷溫熱的肩骨肌膚上穿過,微微泛紅,與蓮印的金色輝映在一起。
顧寫塵心底繃緊的弦這才松了一寸, 垂眸看她。
霜凌沒有吭聲,黑霧封線穿透肌骨皮肉仍是微微痛麻的, 可她清楚顧寫塵在做什麼, 他在手動為她織一道最後的防線。
她水洗的瞳仁認真仰看, 長睫卷顫,唇珠微抿。
九洲被魔劍劈成截斷,荒蕪淹沒四野,所有人都說他瘋了, 說他要滅世, 可這雙黑眸濃雲散盡, 眼底透藍如初,明明清醒得很。
在無人可知的歲月裡背負一切的人, 又在光天化日裡被萬民唾棄。
霜凌眼睛很酸,又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君喚呢?”她扒住他的衣袖。
“沒死。”顧寫塵低聲回答。
當初在仙盟盛會劍尊之號爭奪時他就放過君喚一次,以劍把君喚釘死在一個地方,如今這招也奏效,捆住他的四肢手腳,好過被君岐在手中肆意操控。
霜凌點點頭,荒息蓮印仍在,她對合歡弟子的影響也在。
可天下這無數的人,顧寫塵無法釘住所有人,她也無法讓所有人清醒。
敕令之力唯有荒息可以抗衡,可霜凌的荒嵐能覆蓋全天下嗎?當初她以爆丹身隕,陰陽雙合鼎中的萬丈荒息才夠所有人清醒了一瞬。
如今普天之下都是被操控的人,怎麼辦?
即便是龍成珏、葉斂他們,已經知曉敕令在九洲過境後的無聲改變,卻也沒有真正能抵消這種神力的方法。
霜凌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眼下這滄桑巨變的世界。
天地間一片霜白,荒蕪地與絕落地相連。無靈的白霧,渡海的魔氣,一切都在絞殺普通人。
人們前呼後擁地湧進乾天,湧上那尊神像,以為自己得到了帝君的救世指引,殊不知救世之君早就遺棄了這片土地。
不用想,君岐此刻一定在虛空之中欣賞著這一切。
他用荒息攥住了霜凌,但沒有和顧寫塵的劍硬碰。
他並不出手,是因為他無需出手,也不能出手。
“君岐不能用劍,他的身體像是虛化的,”霜凌在風中屏息,識海中低聲飛快地說著自己在帝君旁近處的觀察,“我們隻有拖出他的真身,才有可能擊倒他,否則他永遠是無可解的。”
顧寫塵手臂攬著霜凌,垂眸看她。
霜凌的語氣很急,抬起清麗的眸光,“他雖然偷走了你的力量,但是不能用劍,他的本體還是不堪一擊,我們不是全無勝算。”
顧寫塵下颌微斂。
…不止於此。
但她眼底已經紅過又紅,顧寫塵不打算剖開告訴她。
“沒關系,他既然需要偷,就說明他自己不能,”霜凌嘰裡呱啦地分析著,在他耳邊不停地嘀咕,“無論是敕令之力,還是修為能力,這說明他本身是一個天資很差的凡人,現在他想讓我吸走神像的荒嵐然後飛升。但同樣的,這敕令之力就會……”
她很亢奮,在發現乾天帝君拼湊成顧寫塵的樣子之後,她一直很亢奮。
像是怕他在自己詭譎難測的命數之前感到難過,所以她一個不算太善於言辭的人,擠滿空氣似的說個不停。
“所以我還有個辦法——”霜凌看向顧寫塵。
顧寫塵低頭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唇瓣。
他咬住她,用了點力氣,像是躁鬱的廝磨,又像是確認她的存在。
舌尖擠進她的齒關,順著她的舌面重重舐咬。
於是霜凌的亢奮就像是皮球泄了氣,順著他發燙的舌尖,呵氣唔唔出聲。
柔軟指腹不自覺捧在他的側臉。
這張面孔,向來冷感。觸手就能碰到很硬的骨骼,繃著線條鋒銳的一副漂亮皮相,可這種淡然冰冷之下是燒不盡的暗火,就像他難於出口的愛一樣。
這才是顧寫塵,她分得清。
顧寫塵終於松開她,前額頂在在她的鼻尖,聲音猶似冷靜,像是告訴自己,“…回憶一下。”
霜凌揪住他衣服,回神不解,“這就需要回憶了?”
顧寫塵黑眸清晰:“忘記,很可怕。”
霜凌抿抿唇瓣,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但她揪住他衣襟的手更緊了些,魔主黑金色的綢衫被她徹底捏皺,像是印記一樣。
“九洲上下,不會全然忘記你的光輝。”她認真說。
顧寫塵看著她,眼底深邃地壓著什麼,但沒有糾正她。
霜凌牽住他的手,掌心相貼,看向地面上討伐“顧寫塵”的眾生。
“我有辦法的。”
…
“顧寫塵,呸!”
“推倒他,帝君就會救世!”
蒼生在俯瞰之中如蝼蟻,被敕令指揮得團團轉動。那人在幾千年的帝座之上,就是用這種目光統御九洲,所以他漸漸忘了自己也是凡人。
萬千蝼蟻在白霧之中密密麻麻地乾天而去,像是企圖扳倒巨物的蟻群,帶著各洲千年來積累的所有力量。
兌澤千機門扛著寒山之日的巨炮,她看見擎拆長老身後原本背著淨化荒蕪地的靈甲,她在千機門中的時候見過,因為兌澤是離荒蕪地最近的邊緣地帶,整個千機門都設立著這樣的靈甲——他帶出來,原本是想盡力淨化白霧,卻無法抵抗敕令之力的操控。
千機弟子們從西境走出,是最遠的邊境,一路碰見平光閣的人。
巽風、坎水、坤地,所有人都無法抗拒那股力量,所有人都在對抗“顧寫塵”這個名字。
集生民之力,滅掉真神,然後霜凌會在暴漲的荒息中徹底達成君岐所求的飛升,而且九洲上下也會徹底坍塌毀滅,靈脈盡失,荒蕪遍地。
這萬民之中有普通凡人,有漫漫修道之人,這些他們甚至不能直接下手去砍——而這也正是君岐闲適的陰毒所在。
他知道顧寫塵很清醒,更知道聖女心有不忍。
他看出霜凌當年能在乾天之上為了所有弟子、為了顧寫塵飛升而選擇自己爆丹,今日也絕無可能為了避免自己飛升為養料、而痛殺所有凡人。
於是這一切成為絞殺她和顧寫塵的死循環。
人們憎恨顧寫塵滅世,信奉帝君,敕令之力加深,神像覆滅,霜凌必然飛升、組成他的最後一環。
霜凌隔著荒蕪的白霧,對上神像那緘口悲憫的面容。
她心中的想法一點點成型,背後的金色蓮印更加發燙,穿過濃霧,傳遞到每一個與她相連的合歡弟子那裡。
人們誤以為這是顧寫塵的神像,所以感覺到憤怒。
“呸!”
“顧寫塵還敢以自己為神像!”
“什麼九洲第一劍尊?當年他在這裡三次折桂,還在這裡飛升,誰知道後來能這麼喪心病狂?”
“看見這張臉就惡心!”
那座無言的神像被蒼生萬眾刀刀劍劍地劈砍,那張酷似顧寫塵的面孔開始有了深深淺淺的傷痕。
在淹沒的歲月中,它無法為自己辯駁。
人們忘記過顧寫塵的名字,可這一次敕令之力沒有抹除他的存在,是因為這個名字已經徹底跌落渾濁。
可這其中有一個因果邏輯。
帝君需要毀滅神像來讓荒息徹底衝破霜凌的飛升之限,但同時,他的敕令之力本就來源於神像,他是竊取了神之口才擁有這種力量,所以當神像衰弱直至徹底覆滅,當他所求圓滿,也就不再需要、不再擁有敕令之力。
換句話說,如果霜凌能感知到的荒嵐力量越來越重,正說明他的敕令之力也正在削弱。
還有一點,是霜凌被縛在他身邊意識到的事——君岐在意世人的目光。
或許這是他作為凡人的骨性,或許是成神的需要,神需要善而悲憫。所以他隱匿在背後,將顧寫塵推到風口浪尖,讓萬民自己毀滅神像——就是為了不髒其手,不讓毀道滅神的罪名落在自己頭上。
否則他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所以,他此刻作用在生民之上的敕令,隻有一部分來源於神像之口,更大一部分來源於蒼生自願奉獻的信念。
那虛幻凝結的玄武金鑾頂,就是生民念力,這九洲之間無數修道之人、信奉之心,自願獻祭而出的意識。
既然如此,就讓蒼生自己疑惑。
對敕令之力最可行的反擊,就是讓人們意識到被改寫的矛盾,意識到被操控的意識,隻要有一瞬的清醒就夠。
而霜凌恰好有這個能力。
她手中的荒息正在悄悄凝結。剛才那一瞬間,在君岐試圖攥住她的瞬間,她也留下了自己的一絲荒息,所以她現在能夠感知到君岐隱匿虛空中的位置。
而乾天之下,她還能感知到自己的弟子們。
這就是他們能反抗的空間。
神像之上刀槍棍棒的金石撞擊聲不絕於耳,霜凌和顧寫塵飛身向神像而去,像是阻攔。
從神像中逸散的荒嵐精準地傳向身負陰陽雙合鼎的少女,以她為旋渦開始了吸納。
可就在未到之前,她身後的荒息忽然暴漲——這一刻,霜凌的花枝竟然也已經能夠延伸千裡,化神之下的荒嵐之力開始展露真正的力量。
這是危機,也是她能倚仗的——
濃重的蓮息在蒼穹之上精準地套中某個身形!
然後下一秒,千花萬刺化作牢籠,緊密不放地困住那個身影,墨綠色的荒息與她菁萃的氣息相撞,霜凌回身叫了聲,“在這裡!”
不等她話音落下,洶湧黑霧已經彌漫四溢,顧寫塵的劍壓著她的荒息,以裂變空間之勢猛地劈了下去。
荒息之下,空間碎裂一線。
君岐並未動,他巨大的身影露了出來,沒有被劈到分毫,表情似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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