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昀不置可否。
當夜挑了時辰,陸二郎便偷偷摸摸地帶三弟去侍女的房舍,尋找羅令妤。兩個郎君在夜裡繞過巡邏,這樣折騰,陸昀面色冷靜,陸顯卻幾次心髒要跳出嗓子眼。好不容易推開了侍女休憩屋舍的門,沒有驚醒另一床上的侍女靈玉,陸昀坐在了羅令妤的床邊。
俯身掀開床帳,看到榻上沉睡的女郎。
陸昀目中柔下,伸手卻在女郎的臉頰上狠狠掐了一把。換女郎夢中吃痛,卻沒有醒來。女郎沒有醒來,陸昀像找到有趣玩意一般,在女郎的另一邊面頰上,又掐了一下,好似掐出花汁水一般。
陸二郎:“……”
這人竟這麼欺負他夫人。
……
陸昀心滿意足地和二哥出去,在院子裡,陸顯迫不及待的:“好了,已經見到了令妤,你們就快和好吧。你快帶她回你屋子去睡吧。”
陸昀卻拒絕。
他神秘一笑,涼聲:“夫人想玩,我怎麼會玩不起呢?”他轉頭看陸二郎:“二哥會幫我的吧?”
陸二郎:“……你們兩個真是夠了!”
……
可惜陸二郎好說話。他既舍不得辜負表妹,又不願讓三弟傷心。陸二郎就如雙面間諜一般,周旋在兩人之間。
跟羅令妤說陸昀的消息,再和陸昀說羅令妤如何。
陸二郎日日心驚膽跳,看不懂這夫妻二人的套路。
而羅令妤非痴傻之人。她充作侍女照顧陸昀時,發現自己屋中經常會多些東西,例如什麼糕點,什麼花。皆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卻很是討人歡心。侍女靈玉在一邊看得直跳眼皮,羅令妤尷尬的:“許是我魅力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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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自意外,想自己日日戴著幕離,是招惹了哪位郎君?
她暗自調查,卻看不出是哪個害羞的郎君對她有意思。而這每晚回房,收到的禮物卻絡繹不絕。她心裡別扭,這種事又不好讓陸二郎知道,二表哥會懷疑她不檢點的。又一晚收到糖人,羅令妤按捺不住,義正言辭地給房中留了紙條,委婉提醒:“承蒙郎君厚愛,然妾已為人。婦,望君自重。”
然當夜,她收到了回復的紙條,紙條上內容何等輕佻——“何必困於婦德,卿可願紅杏出牆?”
羅令妤瞠目結舌,握著紙條的手發抖。她第一次見識有人臉皮這樣厚:“……”
紅杏出牆?!
有人邀請她紅杏出牆?!
侍女深吸一口氣:“……女郎,你魅力真的好大……”她暗自疑惑,悄悄打量羅令妤布滿憂鬱的臉幾眼。同是戴著幕離,怎麼就無人勾搭自己?戴著幕離,都能看出表小姐是美人麼?
第132章
一舍之內, 侍女靈玉剪了燭芯回來,發現女君仍惆悵而坐, 手中拿著那張字條,翻來覆去地看。
靈玉便勸:“女君莫多心了。雖女郎出行必戴幕離,然難說有郎君瞧見女郎的相貌。女君這樣貌美,此行軍中又九成是男兒郎,被人熱情追慕也是正常的。”她怕羅令妤疑心病重, 還多加了一句, “女君放心,婢子一定不會將此事告知三郎的。”
“不是,”羅令妤搖了搖頭, 蹙著眉, 她神情略遲疑, “靈玉你來看,我怎覺得這字跡有些眼熟?”
如靈玉這樣的侍女, 些微認得些字,不算是睜眼瞎。但要能讀書作詩, 就是不成了。是以靈玉湊過來,與羅令妤一同研究字跡, 也隻困惑地搖了搖頭, 表示不認得。
這紙條上的字跡筆法雋永, 結構工整嚴密, 頗有古風。
然靈玉確信自己沒見過。她觀察羅令妤那猶豫的神色, 不覺一驚:“女郎莫非疑心這紙條是三郎寫的麼?三郎的字跡不是這樣啊。”
羅令妤一頓, 敷衍了侍女幾句。她收好紙條,心中下定決心明日去試探陸二郎陸顯。侍女無憂地吹了燈燭入睡,不知自家女郎翻來覆去地想那字跡——
這紙條上的字跡這樣古雅,尋常人士很難有此修養寫出這樣一筆好字。能寫出這樣字跡的,當是自幼熟讀詩書練字不斷,隻有士族郎君才有這功底。但他們這一行人,都是軍人,出身低微的多,上流士族的,隻有幾個人。幾個人中,還大多年老的足以當她祖父。何以有那樣厚臉皮來勾搭她這樣的侍女?
也許是她多心,但她看到這筆字,總是想到她的夫君陸昀。
陸昀是名士,是尋梅居士,是天下知名的書法大家。他常寫的字是一筆狂草,但他也會旁的字體。羅令妤就至少見過他兩種不同風格的字體……羅令妤心裡微怒:莫非這紙條,竟真的是她夫君寫的麼?她夫君趁著她不在時,勾搭陌生少女?
定要詐一詐陸二郎。
……
陸顯是非常好詐的。
當羅令妤戴上幕離,又一次溜去陸二郎房舍中時,陸顯無奈至極。羅令妤拿出那張紙條,要二郎指示。她觀察二表哥的神情,看到陸顯愣了一下後,神色略微有些尷尬。
羅令妤立時氣了:“我果然沒猜錯,就是陸昀寫的!混蛋!”
陸顯表情微妙。
但隱隱覺得輕松。
在他看來,三弟知道對方是羅表妹,如今羅表妹也知道對方是三弟了。陰錯陽差之下,二人算認親,該結束這段奇怪的關系,趕緊見面相認吧。
陸二郎正要輕松地開口相勸,便見羅令妤滿面隱怒,胸脯都氣得一跳一跳的。他倉促別目不敢多看,羅令妤在屋中踱步徘徊,又咬牙切齒:“他定是見我不在,見人家小侍女可人,便去勾搭了。我就知,如他這樣花花腸子,實在不可信。然他也太過不挑!他連侍女的面都尚未見過,就給人送東西……”
定是她扮作的侍女太溫柔賢惠,才勾了陸昀的心。羅令妤紅了眼圈:“我絕不饒他!”
陸顯:“我看算了,要不我將三郎約出來……”
羅令妤:“不!他要玩,我就陪他玩……他若真的、真的……我就和他和離!”
陸顯:“呃……表妹……”
他攔不住,見羅令妤風一般闖進來,又風一般飄出去了,他連個衣袖都沒扯住。陸二郎當即覺得不可置信,不知事情怎麼發展成這樣。他深深為這對小夫妻頭疼,心情頓時更沉重了。
……
羅令妤回去,便努力壓抑下心中的憤懑,裝出一副少女懷春狀,嬌滴滴地提筆寫字:“妾不勝歡喜。”
——不就是紅杏出牆麼?來呀。
她將紙條留在侍女房中,在侍女靈玉一言難盡的眼神下,鎮定自若地上榻歇息,靜待某人在自己不在的時候來房中取。而陸昀從不讓羅令妤失望,羅令妤前一晚睡覺前寫好紙條,第二日早上,陸昀就拿到了。
清晨時分,窗邊插花,一夜經過侍女的布置,好夢到天亮。陸昀的好心情,在看到紙條後結束了。他臉刷地僵了,沉沉拉下去。屋舍中拖拖拉拉想看他反應的戴著幕離的侍女羅令妤,忽然間感覺到一道寒光從背後刺來。她敏感地回頭,隔著紗帳,見陸昀哗一下推開門出去了。
從頭到尾,沒看她這個小侍女一眼。
而陸二郎將將優雅地用著早膳,就被闖進門的弟弟陸昀打斷了。
陸昀怒極,拖住唯一的知情人二哥,要二哥看自己的夫人如何給自己紅杏出牆:“她什麼意思?以為我不在,旁的郎君稍微惑她一惑,她就要點頭麼?她還說‘不勝歡喜’,喜什麼?有什麼好喜的!”
陸顯:“……”
他困惑的:“我若沒記錯,是你先寫紙條,勾引表妹的吧?”
陸昀一滯,然後眸子飛揚,神情略有些倨傲,冷聲:“我不過是試探下,看她是否忠貞,能否為我守住。現在,她真是讓我失望。”
陸顯:“我看就這樣算了……”
“不,”他那清雋似玉的弟弟目中光華流轉,勾人之時,何等妖孽,“我要再試,我看她是有多不把我這個夫君放在心上。”
陸二郎:“……”
心好累。
弟弟妹妹都太矯情太能折騰,兩個矯情折騰的人成了夫妻,累得反倒成了他這個旁觀者了。
眼看無法撼動陸三郎的決心,陸二郎隻好道:“你便作吧。我隻有一個要求,你們這檔子破事,能別總讓我知道麼?”
陸昀嗤笑一聲,答案當然是“不”。二哥作為唯一的知情者,能陪他一起痛罵羅令妤,陸昀怎麼可能放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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